到处人声鼎沸,林蚕蚕好不容易找到魏敢,就看到了站在魏敢身边的肖玉珍。
“不是说不用送吗,冷不冷?”看到林蚕蚕没围围巾,魏敢赶紧把自己脖子上的取下来,要给她围上。
肖玉珍立马抬手,想阻拦,“别,这大卡车露风,路上冷得很,你们要一路去省城坐火车,你给她干嘛。”
说完,肖玉珍瞪向林蚕蚕,“你也是不懂事,自己不戴围巾就算了,怎么能要阿敢的!”
“……”林蚕蚕。
林蚕蚕目瞪口呆地看着肖玉珍,还没反应过来,魏敢就已经避开肖玉珍的手,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围巾给林蚕蚕给围上了。
“你,你们!”肖玉珍气死了,看林蚕蚕的目光有些阴沉。
魏新皱了皱眉头,扯了肖玉珍一把,“妈,你别管他们了,他们又不会听你了。”
“……”肖玉珍更气了。
林蚕蚕看向魏敢,嘴绷着,但眼里却难掩笑意,她把手里的两个兜子递过去。
“你们要在车上两天,万一遇到会车,只怕要等更久,这个兜里是煮好的鸡蛋,还有我后妈做的鸡蛋饼,炒的板栗。”林蚕蚕把兜子递了一个给魏敢。
另一个给魏新,“这兜里是苹果梨,还有瓜子花生和饼干糕点这些,路上无聊打发时间当零食吃。”
“好沉!”魏新一接下来,手往下头坠了一下,再看魏敢拎得稳稳的,不由腹诽是不是林蚕蚕把重的那个给了他。
这些东西都是林蚕蚕准备的,肯定是给魏敢准备的,现在给他拎一半,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魏新寻思着,没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
想着他都帮忙提东西了,等会到车上了,魏敢应该不好意思不给他吃。
“……”肖玉珍愣愣地站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羞愧,她也不是没坐过长途列车的人,竟然一点也没有想起来给两个孩子准备些吃的。
肖玉珍看着跟魏敢并排站在一起的林蚕蚕,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林蚕蚕来的时候,魏敢他们已经排了有一会了,这会再说几句话,马上就排到卡车边上了。
眼见着前面只有四五个人了,肖玉珍想提醒一下林蚕蚕,但林蚕蚕已经在她提醒之前,把围巾取了下来。
“赶紧围上,看你上车我马上就回宿舍去。”
魏敢低头,林蚕蚕白了他一眼,踮脚替他围上,“路上小心。”
“行,你赶紧回去,别冻着了。”魏敢替前面上车的人推了下行李,催林蚕蚕赶紧回宿舍去。
林蚕蚕没走,前面两位职工,大包小包的可不少,赶紧帮起忙来,魏敢看着直皱眉头,担心他上了车林蚕蚕还在这里帮忙,抬手就要重新取围巾。
“快点上车,早点回来。”林蚕蚕止住他的动作,催他上车。
“好。”魏敢就着车上人的车,上了车,然后又把魏新拉了上去,“赶紧回去,太冷了。”
林蚕蚕点头,还手上还是利落地帮着别的职工,魏敢很快就被新上车的人挤到了里头去,只能踮起脚尖往外看。
可惜根本就看不到林蚕蚕的人影,只看得到他清脆的声音。
“慢一点,有行李的不用急,先让妇女和孩子上去,我在下头递,后头的搭把手,赶紧上车回家!”有林蚕蚕做榜样,很快有行李少的职工干脆上前来帮忙了,到了他排队的位置,后面的人会主动推他赶紧上车。
眼看着车队人都装得差不多了,林蚕蚕又是一声吆喝,“下午三点前火车的职工赶紧上前来啊,都警醒一点查查自己的票,车斗里的人往里头挤挤,挤挤暖和。”
魏敢在车里也在组织秩序呢,两人里应外合,大卡车又多上来了十来名职工。
“林组长,感谢你,我把火车时间记错了,还好你提醒。”高个的壮汉子爬上车,眼睛红红的,“我都五年没回家了,要是错过了火车,就……”
就回不去了。
林蚕蚕帮着司机和职工一起把后斗的挡板推上去,笑着道,“这不是上去了么,别磨磨唧唧的,马上就到家了。”
“谢谢!”壮汉子抹了把眼睛,随着汽车启动,一扭头到底没控制住情绪,肩膀一耸一耸起来,旁边的人都安慰他。
虽然职工们会看着自己列车时间早早来排队,职工们也很有纪律,但林蚕蚕觉得还是要有人在场维持秩序才行,广播喇叭也要多喊喊,别真有看错时间没上车的。
想到就去做,林蚕蚕迅速去工会把不回家的职工组织起来,带上红袖章往运输大院那边去。
广播那边周志显先去通知了一声,很快广播就喊了起来,让等车的职工们看看发车时间,大家机动了换一下排队秩序,让发车时间近,排队晚的职工往前头挪挪。
这时候大院里还有好多职工在等着,他们在等下一波从省城回来的汽车,听到广播后,再有林蚕蚕她们负责查看车票时间,都很大概地互相谦让。
“咱们职工就是有人情味儿。”王淑纯隔着队伍冲林蚕蚕道。
“可不是。”林蚕蚕笑,边应和边叮嘱,“冷的话先剁会脚,工会安排人会提热水来了,检查一下自己的水壶,已经空了的记得添上,不过这水少喝,捧手里暖暖就成。”
“为什么呀?”有才几岁不太懂事的小孩子问。
立马就有不认识的叔叔接上,“因为喝多了水要上厕所,咱们卡车开到县城都不停的,只能憋着。”
小孩子懵懂地点头,“哦~妈妈我想尿尿。”
周围排队的人立马哄笑起来,林蚕蚕笑着让当妈的赶紧带着孩子去解决,不然等上车了可就只能尿裤子了。
见状,很多带着孩子的大人都弯身询问起自家孩子来,虽然大人们都有数,没有孩子灌水,但小孩子爱跟风,这一问还真有不少急着往厕所跑的。
因为有这些趣事儿,等车的过程中也没那么煎熬,大家说说笑笑的,对回家之路满怀期待。
忙活了一整天,下午四点才把今天要离厂的职工全部送走。
“小林很不错啊,听说你组织人去运输队了?”老厂长在厂办大楼外头遇到了林蚕蚕,抬手喊她过去说话。
工会的同事们目光催促林蚕蚕过去,然后几个人赶紧上了楼。
楼上张美芹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结婚的时候请胡英姿去证婚,结果胡英姿居然拒绝了,想通过胡英姿请一下老厂长,也没成功。
男方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公公虽然是副厂长,但却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庸才,老厂长索来不怎么待见,最后只能由男方请了个管几个装配车间的副厂长过来证婚。
张美芹心里怄着气呢,尤其是婚礼上还得知了林蚕蚕升职的消息,张美芹就更生气了,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凭什么呢,林蚕蚕一来,就把她排挤出了工会,她嫁人,林蚕蚕就升职,这林蚕蚕怕是生来就是克她的!
“我过去送魏敢,看到了发现了问题,肯定不能不管。”林蚕蚕也不隐瞒。
老厂长听到她这话,笑开了,“难怪老话都说女大不中留呀。”
向来严肃的老厂长竟然开起了林蚕蚕的玩笑,面对长者善意的打趣,林蚕蚕有些脸红。
老厂长叫住林蚕蚕也没什么事,就是夸夸她,聊聊近期的工作。
其实这没什么,老厂长经常在厂区和各车间走动,遇到职工总爱上前了解一下生活和工作上的情况,有难题就想方法帮忙解决,没有难题就鼓鼓劲。
但最近林蚕蚕实在是太出风头了,好些人都盯着她呢,有佩服她有真本事的,也有看不起林蚕蚕,觉得她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
还有人怀疑林蚕蚕开会那天准备的资料不是她自己做的,跑来工会偷偷打听来着,结果当然是被嘲讽了回来,但也能看出来,林蚕蚕升得太快,根基不够稳固。
同样心思乱了的,还有韩文辉。
林蚕蚕实在是太难啃了,韩文辉早就放弃了,但看到林蚕蚕这么有本事,韩文辉又有点儿想要重新追求林蚕蚕了。
这年头,结婚有几个是相爱走到一起的,反正将就着也能过一辈子。
韩文辉琢磨着,得想办法把魏敢搞走,然后再让领导给他保个媒,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
烈女怕郎缠,他脸皮厚一点,趁着魏敢离开的时候,对林蚕蚕好,不怕林蚕蚕不动心。
不得不说,这主意打得挺美的,可惜就算他一切如愿,林蚕蚕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三言两语就能哄住。
何况魏敢也不是他想弄走,就能弄得走的。
就算魏敢外头好些地方想要他过去,但厂里有袁代表和老厂长镇压着呢,谁敢放魏敢走?
……
忙活到二十九,林蚕蚕也放假了,厂里发了好些福利,她早让林家妹带回去了,她这会只用空着手回去就行。
哪怕林蚕蚕什么也不提,在石碑岭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顶顶能干的能人。
那么多人等着看林蚕蚕闹笑话打脸呢,结果自己的脸都给打肿了。
林家妹不光考上了夜校,就连林荷花都进了厂里上班,虽说是个临时工,但林荷花过年往家里拿的福利可不少,看眼红了不少人。
林蚕蚕一出现在队上,立马就有人上来跟林蚕蚕打听,看厂里还有没有岗位,拼命地推销自己的闺女儿子。
“闹啥呢闹,也不瞅瞅自家孩子什么德性,会写自己名字吗?学历有吗?年都不过了是吧!赶紧回家忙活去。”林奶奶虎着个脸,大着嗓门就把人给轰走了。
大家心里腹诽着,林荷花怕是大字都不识呢,不会写自己名字也没有学历,不还是进了厂,看孩子她们的孩子也会啊,农村老大,哪个不是带着一串妹妹长大的。
不过林奶奶现在可不一般,孙女林蚕蚕有能耐,也愿意养她,自己手里还攥着活儿,一双鞋底子一分钱哪,谁敢得罪她。
第九十四章
所以大家伙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奶奶把林蚕蚕给拉走了,气不过也只敢私下里骂两句。
林家这个年过得十分热闹,看着和和美美坐在一起的三姐妹,徐来娣只觉得此生都圆满了,到了地下,她也能跟孩子爸交待了。
想到待她和家妹极好的林父,徐来娣抹了抹眼泪,她上半辈子过得不好,好不容易带着女儿跳出火坑,遇到像林父那样的好人。
可好人却不长命,没几年林父就没了,早些年林蚕蚕还没学出来的时候,徐来娣一个人撑着这个家,苦吗?肯定苦,泡出水来比黄连还要苦。
但只要想到林父,想到三个女儿,徐来娣的心里就是甜的。
虽然到现在为上,林蚕蚕都没有喊过她一声“妈”,但徐来娣的心里都是满足了,现在的林蚕蚕可真是太好了,徐来娣做梦都没有想到,林蚕蚕会愿意帮她撑起这个家。
“大过年了,哭什么哭,不嫌晦气?”林奶奶一出屋,就瞅见站在那里抹泪的徐来娣,当即凶道。
徐来娣赶紧擦干了眼泪,跟林奶奶说话,“娘,大嫂接我们年三十去家里吃团圆饭,您看是在家里吃还是去大嫂那边。”
林奶奶心里其实挺不待见大儿媳妇的,以前在林大伯娘那边住,林奶奶觉得自己受了可多委屈了,可仔细一想,这大儿媳妇也没少她吃,也没少她穿。
日子苦那是真苦,但家里就那条件,也没得挑理的,也就是嘴上说几句不好听的,以前林奶奶当听不见装耳背,现在想了想,也就算了。
大家日子都往好的奔着去了,还想以前的事干什么,“去你大哥家吃,你收拾点东西拎过去。”
“行,我马上先去准备出来。”徐来娣进屋收拾,收拾了一半,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喊林蚕蚕给她参谋一下,林蚕蚕把林家妹和林家珍派给了她。
“……”徐来娣,行吧,家妹也大了,能给家里拿主意了。
林荷花也放了假,林大伯娘都不让她在家里忙活,非把她赶到后头徐来娣这里来帮忙。
……
林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准备着过年,魏敢也带着魏新站到了上海的家门口。
房子尘封了好几年了,魏爷爷过世的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疗养院里度过。
魏敢之前工作的单位,保密级别比三零二六还要高,假期很少,一旦有假,也都是去陪魏爷爷。
“还记得这里吗?”魏敢推开门,领着魏新进去。
魏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回沪市的次数屈指可数,那还是小时候的事,有点隐约的印象,但又记得不太深。
后来倒是也回过沪市,虽然魏奶奶和魏爷爷过世,肖玉珍虽然没有带他赶回来见老人的最后一面,但后来治丧都回来了的。
不过,他们住的是肖家,而不是魏家。
魏敢自然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他没有说话,领着魏新把东西放到房间里,就拉着他开始给家里搞卫生。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旧式的老楼,采光并不算太好,一切都保持着两老离开前的样子。
家里的陈设看着满满当当,却不算拥挤,打扫卫生的时候,魏新还从柜子底下扫出来一只铁皮青蛙,已经生了锈,没法再玩了。
房子太大,只要打扫出兄弟两个住的地方就行,打扫完后,魏敢领着魏新去外头吃饭。
看着周边邻里都热情地跟魏敢打招呼,听到他是魏新后,神色都有些微妙时,魏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都没有回来过,为什么这些人不待见他?
准确地来讲,邻里们是不待见肖玉珍。
魏爷爷和魏奶奶都是好脾气的老人,跟邻里处得非常好,尤其是魏奶奶,乐于助人,脾气温和,人缘非常地好。
老人家非常疼爱魏敢这个孙子,自然也惦记着魏新这个小孙子,惦记念叨了好多年,可惜肖玉珍一次也没带魏新回来过,这一点真的非常受人诟病。
两个儿子,大的能往两老身边一丢,就是十来年,至于小的那个,就算工作再忙,托个出差的同事把孩子捎回来不就成了吗?
也不说要像魏敢那样丢这里,寒暑假回来总不过分吧。
魏敢领着魏新去了肖家,肖炳荣也回来过年了,不过他回来比魏敢早,魏敢是因为实验室里事多,才拖到最后一天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