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不管徐来娣到底找不找伴,首先她跟林家珍一定要争气,只有她们越争气,徐来娣以后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林蚕蚕不知道林家妹怎么跟林家珍说的,林家珍之后的态度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了,但还是看得出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她小小年纪,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徐来娣的事林蚕蚕没有插手,离年底没几个月了,林蚕蚕手头好几场大型活动要举办。
年底的先进表彰大会,工人代表大会,春节晚会,庆祝功文艺汇演等,一大摊子事都等着她去忙呢,虽然现在很多事都不需要林蚕蚕亲力亲为,但她得统帅全局,担的事更多。
人忙起来,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想旁的事和人,好在每次收到魏敢的信后,林蚕蚕怕自己忙忘了,会直接回信寄出去。
不然魏敢就是再忙,都得想方设法地跑回来了。
“老宋住院了,这事你知道吗?”袁代表从厂办出来,正好遇到林蚕蚕,想到什么,喊住林蚕蚕,让她陪着自己走一走。
袁代表口中的老宋,就是宋南淮。
林蚕蚕摇头,她还真不知道,上次在医院碰到宋南淮后,又碰到了宋南淮的秘书,她当时问了,秘书说宋南淮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林蚕蚕就没有多问下去。
“前两天在办公室昏迷了过去,被他领导强押着送进医院里去。”袁代表跟宋南淮关系好,虽然一些事情站在魏敢这边,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担心宋南淮。
看到林蚕蚕眉头微皱,袁代表犹豫了再三才道,“蚕蚕,我希望你能去医院劝劝老宋,他现在需要马上动手术。”
“他不同意?”林蚕蚕看向袁代表。
袁代表点了点头,宋南淮是个倔脾气,他不同意的事,谁也不敢强压着他去干。
而且动手术这样的大事,病人要是消极抵抗,也很难取得好的效果,现在大家都十分犯愁。
“我跟你讲讲老宋的事儿吧。”袁代表看着青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南淮这个人亦正亦邪,年轻的时候别人就猜不透他的想法,现在更是,不过他现在做事手段比年轻时和缓了不少,没有年轻时那样激进。
“他是姨太太生的儿子,可惜生母对他没有半点感情,战乱的时候,老宋的父亲没了,生母卷了钱财直接跟人跑了,那时老宋还小,跟着大夫人回乡下过日子。”袁代表轻叹一口气,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子。
大夫人有自己的儿子,对宋南淮这个拖油瓶肯定不会多好,还记恨他生母先是抢了丈夫的宠爱,再是卷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钱财。
把宋南淮领回乡下,是怕落人口舌,领回来后,宋南淮的日子特别难过。
大夫人母子几个吃干的,宋南淮吃稀的,困难年间,大夫人母子几个吃稀的,宋南淮没得吃,想吃只能吃糠和草叶一起煮的猪食。
那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宋南淮什么都干,被打往他身上吐唾沫都行。
要知道,宋南淮也曾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因为生母得宠,自己聪明伶俐,极得父亲宠爱的大少爷。
可惜哪怕被打,得来的吃的也很少,不光少好些都还变了质,甚至被白打一场,只能忍着饥饿和疼痛熬过去。
所以很小的时候宋南淮就把胃给折腾坏了。
吃都没得吃,自然也没有书读,宋南淮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上学,自己在家放牛,最困难的时候宋南淮还差点被大夫人卖掉。
后来因为族里的老人出面没卖成,但宋南淮还是小小年纪就被大夫人挤兑去当参了军。
去了可能会战死,不去会被打死被饿死,站着死总比跪着死强,宋南淮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吃尽了苦头到现在。
宋南淮这个人,冷情冷肺,就是兄弟他坑起来也毫不手软,但暂时还没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他坑兄弟的。
而对女人,大概是他生母和大夫人的原因,宋南淮其实对女人是极其厌恶,这一点他身边亲近的人都很清楚,只有一些不明就里想往上爬的人,才不懂这一点。
当然,像这样的弱点,宋南淮绝不会示弱于人前,很多年前曾有人借女人在宋南淮那里上位,只可惜最后结果却很惨。
但大部分人,只看到那人升上去,没看到他掉下来。
这么些年,袁代表也就看他对林蚕蚕一个人有几分真心,之前袁代表暗地里千防万防,就是怕宋南淮发疯。
要是宋南淮发起疯来,干出球禁林蚕蚕的事,袁代表也不会觉得稀奇,宋南淮的脑子,永远不能以正常思维去判断。
宋南淮一直没有动作,其实也有点出乎袁代表的意料。
当然,这是好事。
只是看着在病床上形销骨立的宋南淮,袁代表也是真心疼着急,宋南淮才三十多岁,人生才将将过了一小半,就这么结束,实在太让有痛心。
现在他们几个老友,都要想办法让宋南淮改变主意,袁代表想来想去,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就是林蚕蚕。
以前袁代表很怕林蚕蚕在宋南淮心里不一样,现在他却又很希望林蚕蚕在宋南淮心里是不一样的。
“我考虑一下。”林蚕蚕心里已经决定要去了,但是去之前她需要跟魏敢商量一下。
她不希望自己和魏敢之间有任何误会产生的可能。
魏敢没有想到,林蚕蚕第一次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宋南淮的事,失落肯定是有一点的,但魏敢分得清轻重缓急,他不喜欢宋南淮,但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宋南淮去死。
如果宋南淮没死还好,如果真因为没做手术死了,林蚕蚕能去劝却没去,或者因为他不高兴而不去,最终宋南淮都会成为两人心里的一根刺。
这一点魏敢看得很清楚。
而且这事是袁代表亲自拜托林蚕蚕的,魏敢相信袁代表,不是到了真正危急的时候,他不会做出这样的请求。
林蚕蚕选了天气极好的一天去医院看宋南淮,现在人看病人,都是送罐头,奶粉这样的营养品,林蚕蚕不一样,她抱了一盆山里挖的兰草过去。
“老袁让你来的?”看到林蚕蚕的瞬间,宋南淮眼底有光,不过很快被他收敛起来。
林蚕蚕点头,把兰草摆在宋南淮床头,“是的,袁代表很担心你。”
宋南淮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条命也不过如此罢了。”
林蚕蚕没说话,把花摆好,也没坐,“你先一个人呆会,我去跟医生谈一谈。”
说完,也不等宋南淮拒绝,直接就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去了,林蚕蚕从袁代表那里知道宋南淮是胃出了问题,但不知道那么严重。
听到胃全切三个字,林蚕蚕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零八章
如果是在林蚕蚕上辈子,癌细胞没有扩散的情况下,胃全切的病人,只要照料得当,心情保持愉快向上,再活几十年的都有。
但现在的医疗条伯,林蚕蚕不敢那样乐观。
“其实我们是建议宋科长是京市进行手术,江省这边医疗水平毕竟还是差了些。”医生看向林蚕蚕,“如果能够劝动他就好了。”
现在问题不是在哪里做手术,而是宋南淮压根就不同意手术。
林蚕蚕谢过医生,从办公室出来后,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在走廊里坐了一阵子之后,才去病房那边看宋南淮。
病房里不止宋南淮一个病人,林蚕蚕进去的时候,病房里有些吵闹,中间那床的病人来了不少探病的亲戚,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似的。
林蚕蚕看了眼宋南淮,宋南淮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就很平静,听到别人说话可笑的地方,还会露出点笑容来。
看到林蚕蚕在病床边坐下,宋南淮勾唇一笑,“老袁防我跟防贼一样,居然会请你来劝我,他不怕我发疯了?”
目光不着痕迹在林蚕蚕脸上转了一圈,宋南淮就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
“他担心你。”林蚕蚕道,因为隔壁太吵,她音量提了不少。
也少知道宋南淮听到没有,他只看着窗外,默不做声。
他不说话,林蚕蚕也就不开口了,这会隔壁吵得厉害,不是说话的好环境。
隔壁吵吵闹闹的,病人笑得格外豪爽,看起来心态很好,来探望的人似乎也没有把他的病放在心上,气氛热烈。
但林蚕蚕找来的时知道,宋南淮这间病房间里住着的几个,都是跟他一样的病,只是程度各有不同而已。
“最近有时候觉得,在医院呆着,也挺有烟火气的,比在家里呆着好。”宋南淮看着窗外,突然就道。
在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永远冷冷清清的,宋南淮又没有看电视听收音机的习惯,家里永远静得可怕。
林蚕蚕看着宋南淮,不知道要劝什么,你跟宋南淮说道理,可道理这个东西,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不明白呢?宋南淮活到这个年纪,都能当小年轻的人生导师了。
“活着不好吗?”林蚕蚕给宋南淮倒了杯水,问他。
宋南淮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向一窗外,活着自然是好的,但对他来说,活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乐趣。
意料中的沉默,隔壁才停一下,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欢笑声来,林蚕蚕没再开口说话,静静地坐着。
直到有护士来赶人,隔壁消停下来,林蚕蚕才道,“去京市做手术吧,现在这时候去正好,秋高气爽。”
宋南淮收回目光,看向林蚕蚕,笑了起来,“你倒是比老袁他们直接得多,直接就安排上了,说得就像不过郊游一场。”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你求的结果,当成郊游又怎么样呢。”林蚕蚕问他。
宋南淮就又不说话了。
林蚕蚕到底没有深劝,等到宋南淮的秘书过来,林蚕蚕就直接离开了。
回去后林蚕蚕琢磨了一下,跟袁代表谈了下医生的建议,袁代表当即表示会想办法打听京市那边的医院和有名的医生,有一丝希望,都不放过。
如果是上辈子,林蚕蚕还能帮帮忙,她朋友多,上辈子就有好朋友是医学世家出生,好几个长辈都是医学界权威,但朋友却性格叛逆跑去学了音乐。
现在她认识的人仅止于这一年多来认识的,京市虽去过,但对医院医生这方面毫无了解。
而且这里是平行世界,很多事情跟上辈子大不相同,连上辈子熟知的医院也有所不同,只能等袁代表这边的结果。
林蚕蚕从袁代表这里回办公室没多久,魏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时候打电话特别不方便,林蚕蚕接到通知后,立马去话务室等着,到了点,电话再响起来,才能跟魏敢通上话。
林蚕蚕把白天的事简单地跟魏敢说了一遍,知道宋南淮的情况去京市最好,魏敢电话里没说什么,挂掉电话后,就跟几个以前的朋友,还有魏爷爷以前的老朋友联系上了。
魏敢这边的人脉还是比较广的,当天晚上他那里就有了准确的消息,然后第一时间联系到袁代表,把相关的联系方式都给了袁代表。
“陈老是目前国内最权威的肿瘤医生,他现在在瑞金进行学术交流,这个月内不会离开。”魏敢告诉袁代表。
袁代表有些蒙,“直接过去就行?”
“我已经联系好了,陈老是我爷爷的老朋友。”魏敢是联系过,得到准确答复,才联系袁代表这里的。
袁代表大喜过望,挂掉电话就直接去了医院,开始医生还不同意他办转院,听到袁代表说是陈老后,他比袁代表更清楚陈老所代表的意义,当即给宋南淮的转院手续上签了字。
“你能认识什么陈老?别是被人给骗了。”宋南淮却不愿意动。
他跟袁代表认识这么多年,袁代表有哪些人脉,宋南淮再清楚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联系到权威人士,他是不信的。
同样,宋南淮也不相信,得了他这个病,切掉一个器官人还能活。
哪怕医生一直跟他讲,胃和其它内脏器官不一样,即便切除,只要照料到位,存活几率还是很大。
对此宋南淮嗤之以鼻,存活几率这个四个字,就代表了希望渺茫。
“我还能被人给骗了!”袁代表虎着一张脸,但看宋南淮一脸淡然,袁代表还真是拗不过他,最后只无奈地把这是魏敢联系到的事给宋南淮说了。
魏敢打小在沪市长大,自己的同学朋友,爷爷奶奶和朋友,都是他的人脉。
像这种事,他们这样长期偏居一隅的人,不是说办不到,但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办成。
听到是魏敢帮忙,宋南淮就不说话了。
袁代表叹气,他就知道一提魏敢就要坏事,现在还怎么劝呢?他已经让林蚕蚕来过一回了,难道还让林蚕蚕来,他要真这么干,魏敢得从基地杀回来。
“老宋啊,你呀就别拧着了,我……”袁代表一肚子的话,刚启了个头,就叫宋南淮给打断了,“什么?老宋你说什么?”
刚刚宋南淮仿佛说的是,那就去?
那就去!
“我说,什么时候动身?”宋南淮嫌弃地看了袁代表一眼,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袁代表这样聒噪。
袁代表眼睛一亮,“马上马上,我已经安排小刘去买票了,你的秘书回家帮你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能走。”
准备得倒是充分,宋南淮没有再说话,任由着袁代表去安排。
走的时候,宋南淮身边只有秘书和袁代表陪着,因为走得太急,来车站送行的人都没有。
看着江省的风景一点点远去,宋南淮忍住疼痛闭上眼睛,活着吧,努力地活着,才能看到魏敢那小子是不是能一直对林蚕蚕好。
宋家老大和老太太还没死,虽然被他摁在乡下出不了头,但不看着老太太晚景凄凉,看着宋老大把自己作死,他怎么能提前死。
耳边袁代表还在跟秘书低声音研究下火画后去医院的路线,宋南淮几十年没流过泪的眼睛蓦然有些湿润。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了无牵挂的人,手上经了那么多事,不知道多少人恨毒了他盼着他死,但现有,还是有人想要他活着,那他拼尽全力,也会把这条命留住。
林蚕蚕还不知道魏敢给宋南淮找医生的事,魏敢打完电话后本来准备给林蚕蚕再打一下,让她别再操心,但基地信号突然断了,维修估计得要两天,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
至于袁代表,虽然同在一个厂里,林蚕蚕也不是天天能见到袁代表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