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是无比的痛快,吃饭都多加了一碗。
昨日,小寒察觉到茶水有问题的时候,立即就对余香云出手了。你不仁,就不要说我不义。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很快,就带除夕了。
盛和光一早就同崔姨妈说了,自己要出门拜访老友,因此,除夕不在永宁侯府用膳。
崔姨妈自然是希望盛和光在家,便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待听到说要去小寒的义兄家中,崔姨妈不由得皱了皱眉:“那不过是侍妾的兄长,您竟还要与他们一同过除夕?”
崔姨妈不知盛和光的腿疾乃是小寒所治好的,觉得小寒只是从旁照顾盛和光。因此,自从知晓盛和光将浮香堂给了小寒,又决定暂停相亲,崔姨妈对厉小寒的态度就有些复杂。
盛和光道:“侍妾不侍妾,只是个名分罢了。待道开春,寻个好日子,我意欲娶了她为妻。”
崔姨妈闻言,眉间皱得更紧了,道:“和光,你可不要这般草率!上回我给你看了那么多的小姐,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怎的你就没看上眼?你如今还年轻,不知道背景家庭的重要性!”
盛和光不欲与姨妈争辩,只温声道:“姨妈你放心,我很清醒,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崔姨妈目送盛和光扶着小寒的柳腰,将她送入马车之中。崔姨妈叹了一口气,这是魔障了不成?竟然说出要娶她为妻的话来!
除夕时节,街市上南北客商、外地农民都回到了各自的老家,京城里静悄悄的,偌大的街道上,几乎毫无人烟,只有盛和光的马车在哒哒哒地走过。
车子在凌霄里的一处宅院门前停下。门前挂着两个红灯笼,上头写着“李”字。门口贴着一幅春联,一笔行书,行云流水,十分惊艳。
阿旋上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老仆请他们入内稍候。不多时,李夜箫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笑道:“三爷莅临舍下,当真是蓬荜生辉。”
盛和光道:“我取了一壶好酒,今晚可以喝上几杯。”
李夜箫抚掌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小寒轻咳一声,提醒道:“阿兄,你脑中有积血,便是高兴,也不可喝太多酒,避免酒气上头。”
李夜箫一怔,看向盛和光,笑道:“既是如此,恐怕今晚我没办法陪三爷喝了。待好了,我们再痛痛快快喝一回!”
盛和光不由得看向小寒,笑道:“你阿兄能喝几杯呢?”
小寒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道:“三杯,最多三杯!”
盛和光刮刮她的鼻尖,笑道:“那这么看来,今晚就你陪我喝酒吧!”
小寒瞪他一眼,道:“才不要,我不喝酒。”
盛和光讨价还价,道:“就喝三杯?陪着你阿兄一起呀。”他爱极她喝了酒微醺的模样,有些呆,却还会主动,像依赖人的小奶猫,直往他怀里拱。
李夜箫头一次看到他二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忽而有些不习惯。男女情人之间,原来是这般相处的么?自己与公主,却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很快,热锅子端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外头下起了雪,雪花簌簌,天光沉沉。屋里三人,互相敬酒,辞旧迎新。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审核太严格,昨晚不是故意卡,就是拉灯放蚊帐的意思,掩面笑哭~
感谢春慵给我投雷~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寒冬雪夜,围炉饮酒,闲聊清谈,自然便有一种难得的悠然自得。
于盛和光而言,京城仿佛一切平静如常,实则内里却已是十分紧张,这是难得的轻松一刻。
于李夜箫而言,他失去记忆,孑然一身已久,忽而有了个新认的妹妹,头疾又有痊愈之势,心情是难得的畅快。
于小寒而言,盛和光不闹别扭了,兄长找回来了,心里更是高兴欢喜。若非顾忌兄长身体有疾,几人早就放开胸怀喝酒了。
酒过三巡,夜箫兴起,还欲再喝。小寒立即夺过了酒杯,就让人收了酒。
盛和光与夜箫自不尽兴。夜箫喝了酒,比平日波澜不动的样子又多了些昳丽之色,他不由得摇头笑道:“小寒,你可是管得厉害!”
小寒肃了脸色,道:“阿兄,不可多喝!”
夜箫扶额微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有人管我,有人关心我,我心里可高兴着呢。”
盛和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互动,先前他嫉妒李夜箫,从来不曾细看。此刻夜箫小寒二人笑起来,轮廓上竟颇有些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餐。也不知自己是多疑,还是小寒确实有隐瞒。
几人谈天说地,从朝堂政事,到京城世家轶事,到彭大儒最近动态,又到西安生活旧事,竟是聊了起来,颇为融洽。
待到用完晚膳,夜箫有叫人取了茶叶来,亲自泡茶给二人喝。小寒此刻酒劲上头,眯着眼睛,笑道:“哥哥,我想听你吹箫了。许久没有听,可想听了。”
夜箫问道:“想听什么呀?”
“《雨过天青》。”小寒毫不犹豫道。
仆人取了玉箫来,夜箫端坐,长指执箫,宛如玉人。箫声空灵洞澈,勾人心弦。
盛和光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了许久以前,小寒初到沧海院时,曾夜里吹箫。虽然调不成调,却正是这一首雨过天青!
小寒必定隐瞒了实情。
盛和光眸光深深。
一曲终了,小寒眼里已隐隐有泪花。隔了两世,她终于又见到了兄长,听到了幼年熟悉的箫声。江南苏州老宅里,每日晨昏,兄长都在练习。这是他最初学会的曲子,只是江南小调,却是她母亲最喜欢的,她幼年时时常哼唱。
她揉了揉眼睛,将泪花拭去,回头对盛和光道:“三爷,你也很久没有吹箫了。”
盛和光抚抚她的头,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柔声道:“今天没带,回去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吹什么,好不好?”
小寒点点头,笑道:“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
却在此时,有仆人进来,到李夜箫身边说了几句话。夜箫微微一怔,随即挥退了仆人,对盛和光和厉小寒道:“天色已晚,也该回去休息了,明日初一,你们恐怕还得早起拜年。”
小寒有些依依不舍,磨蹭着不愿意离开。盛和光却看出来夜箫该是另外有事,当下起身,与李夜箫告辞。
小寒还是不愿意走,盛和光弯腰将她抱起,小寒吃了一惊,忙搂住他的脖子,面色涨红,害羞道:“快放我下来!”
阿兄还在看着呢!
盛和光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阿兄指不定还要夜会美人,我们不适合在这里了。”
小寒这才醒悟过来,道:“那你放我下来!”
盛和光哪里同她啰嗦,双手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抱着她径自走了出去。
雪下得很大。雪花飘落在盛和光的额发肩头之上,来不及消融,留下一丝残雪。小寒一时看得痴了,也不挣扎,而是伸手轻轻地碰了碰落在盛和光额头上的雪,凉丝丝的。继而,她的手指下移,抚上了他凌厉的眉峰,心想,这人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盛和光一怔,旋即笑了,忍不住一口衔住了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舔了舔了她的指腹。
小寒极快地把手指抽了出来,埋头在盛和光的怀里,只希望阿兄不要看见,真是羞煞人也。盛和光也没有为难她,由她埋起脑袋当鸵鸟。他神色自若地站立在宅院门口处,与李夜箫告别。
“多谢李公子款待!来日若为同门,我们还有更多计划对酒当歌、秉烛夜谈。”盛和光笑道。
小寒此刻脸上的红晕也消散了些,转头看向李夜箫,叮嘱道:“阿兄,要记得不可随意喝酒。便是春节里应酬多,也不可以。”
李夜箫笑着答应了,道:“记住了!都听你的。”
小寒满意地点点头,盛和光抱着小寒,往马车而去。他余光看到,宅门之前还停着一辆马车,极普通的外形,没有任何徽记,看不出究竟是何人。
盛和光带着小寒上了马车,马车驶入雪夜,哒哒哒声渐远。
李夜箫目送他们远去,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他快步踏入雪地之中,暖靴与雪地摩擦,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他走到了马车之前,停了下来,拱手道:“殿下远来,有何事指教?”
马车的青布暖帘掀了起来,含章公主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没有事情指教,便不能来么?”
李夜箫道:“天寒地冻,夜深雪大,公主若是无事,该早点回府才是。外头不安全。”
车帘子掀了起来,含章公主从车中钻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火红的披风,携带着一丝微微的酒气,凤眼微挑,红唇娇艳,面如桃花,她伸出手来,等着李夜箫来扶她下马车。
李夜箫却迟迟未动。
“李夜箫,抱我。”含章公主命令道。她方才看到盛和光抱着厉小寒,厉小寒就那般紧紧地依靠在盛和光的怀里,她忽然觉得羡慕。李夜箫从来没有那般抱过她。
李夜箫并不接茬,道:“殿下,寒舍浅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含章公主大约是喝了酒,不似平日那般清冷高傲,她听得李夜箫这般拒绝,竟没有怒极骂人,也没有气急而去,反而自己提起裙摆,下了马车,站在夜箫面前道:“我不想回去。”
含章公主身量颇高,但是在夜箫面前仍是矮了一头。她抬头,一双凤眼里已是蒙了水雾,道:“我不想回去,太冷了。”
公主一身盛装,想是刚从宫中宴会回来。
夜箫终究没能狠下心拒绝,只道:“既如此,便请公主到寒舍喝杯茶吧。”
他说着,转身带路。孰料,含章公主忽而从后面拦腰抱住李夜箫,脸颊靠在他宽厚的后背之上,低声道:“我走不动了。”
夜箫身形一僵,攥了攥手掌,半晌方转过身来,将含章公主的双手掰开,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道:“殿下请自重!”
含章公主连连摇头,道:“你不能不理我!”
李夜箫冷笑道:“殿下,我虽是平民,却也从无攀龙附凤之心。殿下心里,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从来只有公主高高在上,我何曾敢不理会殿下!”
这句话,却让含章公主一怔。李夜箫是谁?最开始,她以为那是驸马,后来就变了。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她束手无策。
“殿下请回吧。”李夜箫负手而立,下逐客令。
在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含章公主也曾是这般依恋她,让他误以为自己本是不同的。然而,那不过是公主殿下一时兴起,随心而动,兴之所至。在她寂寞的时候,这些话她可以对许多不同的男人说。
他不可能再受一次愚弄。
李夜箫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缓步往院门而去。
含章公主往前几步,最终却是停住了。
大雪飘落,天地无声,李夜箫渐行渐远,只有他行路踏雪的声响。远处的红灯笼微微摇晃着,发出暖黄的光。
含章的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
她太过笨拙,不知何处出了问题,竟至于到了今日。
她梗着声音道:“李夜箫,等等。”
夜箫已经到了门前,听到这话,站停了,但是并未转身。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夜箫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
含章公主走到他身后侧,递给他一个檀木盒子,道:“这是我做的安神香,都送与你。我留着,没什么用。”
李夜箫一怔,忍不住转过身来,伸手接了。
含章公主将盒子给了他,望着他,盼望着他说些什么。
李夜箫此刻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攥着盒子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她从来不哭,这是头一次。李夜箫喉头微动,最后却只一句话也没说。
含章公主眼露哀伤之色,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马车而去。
李夜箫看着她的背影,僵立在门口处,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说一句谢谢。
然而,就在他犹豫之间,含章公主突然摔倒在雪地之上。
在李夜箫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动了。他快步上前,将含章抱了起来。
“好疼。我的脚踝好疼。”含章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蹙眉道。
李夜箫抱着她,一言不发,往内院而去。
入了府邸,李夜箫把含章公主放到了床榻之上,便伸手微微掀起她的裙摆,把那蜀锦嵌珍珠的绣花鞋和罗袜都脱了。玉足雪白娇小,拇指宛如玉珠,脚指甲是涂了大红色的蔻丹,无比艳丽。只是,脚踝处果真是肿了起来。
李夜箫一边按揉着,一边命仆人拿了跌打药水和热水毛巾来。他微抿着唇,为含章公主上药。
含章公主眼中的泪光犹在,只看着垂眼上药的李夜箫,几次想说话,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之间,千头万绪,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李夜箫沉默着给她上好了药,起身道:“殿下有伤,不宜走动。今夜且在这里歇一歇吧。”
眼看他就要离开,含章公主脱口而出,道:“李夜箫,本宫跟冷泽和白宇没有任何关系!”
李夜箫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栓之上,闻言双眼微眯,继而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说罢,推门而去。
含章公主看着紧闭的门,叹了一口气。听李夜箫的语气,也知道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公主身边的侍女朱砂此时也进来了,服侍含章公主安寝。她在含章公主身边十余年,又比含章公主年长几岁,这些年公主的经历自是看得分明。
含章公主从小天之娇女,王驸马又与她青梅竹马,从小便心慕公主,因此公主乃是被捧在掌心中养大的娇女,从来都是王驸马想方设法地讨含章公主的欢心,对含章公主是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含章公主于男女之情上,实在是随心所欲惯了,全然不懂该如何温柔、如何体贴,也不知该如何对待李夜箫。
偏李夜箫虽看着与王驸马有几分相似,性情却是天差地别。含章公主高傲,随心所欲,听风便是雨。李夜箫却也孤高,不愿意俯首称臣。两人之间的□□味便是要浓厚得多。
这一回,难得公主殿下决定亲自来送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