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复明了吗——醉折枝
时间:2019-09-08 08:41:02

  林微吟点点头:“嗯。”
  她的态度太平静,肖凌珊反倒直觉不对,莫名地有点局促,捋了一把卷发:“我找林小姐,只是随便谈谈而已,或许可以说是想知道闻人以谨的现女友如何,没有别的意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打扰到林小姐,我也已经不在意了。”
  林微吟叹了口气:“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关注隔壁桌的我是谁,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
  “林小姐这么说,未免太把自己,或者把闻人以谨当回事了。”肖凌珊舔舔嘴唇,语气明显重起来,“由于高中时期的我很不成熟,而且我知道人是会成长,会改变的,所以有些话我没有明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林小姐难道不能理解我刚才对闻人以谨的评价,背后的意思吗?”
  林微吟当然能理解,但她结合肖凌珊之前的举止,看到了藏在更深处的含义:“肖小姐,你其实,很喜欢闻人以谨吧?至少是你高中的时候。”
  肖凌珊眼瞳一缩,往空荡荡的回廊上看了一眼,眉头皱着,脸上却露出个笑:“林小姐这么说,自我意识实在有些过剩。”
  “合理推断而已,肖小姐可以随便否认。”林微吟说,“刚才你一见到我,就急着确认我的年龄、学历和家庭状况,像是在和自己比对。之后提到闻人,你明显有点想逃避,但又试图向我强调你们曾经有过亲密关系,是你主动解除的。”
  肖凌珊完全没想到林微吟会这么说,一时没法招架,稍作思考:“既然林小姐这么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闻人以谨在高中时期真的不够优秀,逃课、缺考,甚至和人打架。我高中时尽可能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年级第一,并且能申请到常青藤的本硕连读,而他只能在国内勉强读一个以外语为强项的学校。林小姐的学校在国内也算是相当不错,难道不能理解学历的差距和影响吗?”
  “但他同样漂亮、温和,还有足够的同情心。”林微吟平静地说,“很多人会喜欢他。”
  “这种喜欢是不成熟的,也十分可笑。在他身上,我根本看不到未来。我为了目标不断努力,也会走到更高的层次,至少目前来说,我的生活状况很棒;但他不思进取,简直是浑浑噩噩,我敢说他不改变这种状态,只能做个非常平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说真的,他只会拖累我,他甚至会因为打架……”
  “肖小姐。”林微吟打断她,“如果闻人不会打架,可能现在的你,根本不能站在我面前说这一通话。”
  “你……”肖凌珊眼瞳紧缩。
  “我承认肖小姐的履历很漂亮,我和闻人确实比不上。人应该有进取心,但不代表要因此做学历的奴隶。闻人既然打算做翻译,他选择的大学就很适合,在国内赫赫有名,顺便他还去德国交换过一年,交换的那所大学很不错。”林微吟接着说,“至于他高中的状况,从校规的角度来说是不太好,但也罪不至此,不至于让你隔了十年,在他的现任女友面前疯狂贬低他。”
  她停顿一下,轻轻地说:“杀死这段感情的不是差距,而是你这种莫名其妙的高傲和自负;以及最重要的,你们根本不是恋人。无论你今天或者曾经,怎么贬低、打压他,你们之间都没有过双向的感情,男女朋友的名号怎么来的,我想你心知肚明。”
  真相被直接撕开,隔着十年的时间怼到脸上,肖凌珊愠怒地看向林微吟,她想说话,喉咙口却像是被扼住,憋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能怎么漂亮体面地反驳。她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舔过嘴角,干脆拒绝接话。
  “此外,履历这个东西,对闻人来说没那么重要。因为有我,我有钱,我会养他,他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哄我开心就好了。”林微吟就是见不得肖凌珊说闻人以谨不好,故意说,“我是个渴望爱情的少女,又不是HR,我只看人,不看简历。”
  花园里灯光不够,肖凌珊看不清林微吟裙子的印花,但一眼就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一排细细的钻石,款式很熟悉,这两天打开微博就能看到。
  她嗤了一声:“看来你的品味不太好。”
  先喷闻人以谨,再喷叶寻舒同款,林微吟真有点生气,顿觉今天要是输给肖凌珊,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说她是叶寻舒妈妈粉。她呼出一口气,保持之前的笑容:“我觉得我品味挺好的,你买不起的镯子我戴着,你得不到的人我睡着。”
  这话就是直接撕破脸了,肖凌珊震惊于林微吟能这么不要脸,刚想反驳,从回廊的另一面走过来一个人,身材比例好得让人羡慕,还有张漂亮过头的脸。
  闻人以谨一眼都没看肖凌珊,凑到林微吟身边:“那边结束了。我们现在回去,还是在外边再玩一会儿?”
  林微吟有点上头,直接一扯闻人以谨的领带:“叫一声。”
  这一下不轻不重,闻人以谨相当配合地弯腰,和林微吟靠得更近。他看着女孩,眼睛里满满地倒映出她,神色放松而自然,眼瞳深处藏着点近乎癫狂的迷恋。
  他轻轻地说:“汪。”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我当起舔狗来,我自己都害怕(。)
 
 
第53章 第五十三天没复明
  肖凌珊很早就发现闻人以谨不太一样。
  她读的高中升学率挺高,提起这个学校,百分之八十的人会想到飞到天上去的分数线,剩下百分之二十想到的就是丑得一批的蓝白校服。
  除了个把特招的,能考进来的都不容易,每个人都闷头拼命学,卷子没完没了,老师开口说的永远是成绩、成绩和成绩。高一下学期开始,气氛就紧张得仿佛集体复读高三。
  压抑、急促,肖凌珊回想起高中时代,最先感觉到的就是那种好像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凶手是家长和老师,甚至还有自己,一双双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对着她说:“给我学!给我考年级第一!”
  在这种全体热爱学习的环境里,闻人以谨就是个异端。他不爱学习,而且毫不掩饰,逃课、缺考,甚至传闻和校外的社会人打架。
  但是老师奈何不了他。闻人以谨的成绩其实挺好的,稳坐班级前五年段前二十,给他个处分可能会影响以后大学录取;叫家长能联系到的只有个双胞胎姐姐,而且那姐姐还是个艺术生,举止比他还嚣张乖僻。
  倒是有老师想从别的方面为难他一下,比如任教的英语老师是出了名的难搞,从面相上就看得出,干干瘦瘦的中年女性,脸型狭长,嘴唇薄薄的,烫了个密度极高的小卷发,看上去仿佛一顶假发套在圆规上,学生就背地里叫她圆规。
  圆规的课很无聊,填鸭式教学,全班人昏昏欲睡,又怕她折腾,只能强打精神,唯独闻人以谨一个人坐在后排,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两节英语课连上,到第二节的后半,闻人以谨还在闷头睡觉,圆规怒了,直接一教鞭抽在他肩上,“啪”的一声,肖凌珊隔着过道都觉得疼。
  闻人以谨没太大反应,随手摸摸被抽的地方,抬起头:“怎么了?”
  圆规更怒,反手一指投影屏上的口语题:“站起来,你回答。”
  闻人以谨站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好像有点茫然。
  圆规猜测他是回答不出来,露出个讥讽的笑,刚想开口扎他几下,闻人以谨开始答题了。
  流畅、清晰,声音清朗,标准到会让英语不太好的同学背地里说他做作的英音,甚至夹杂了几个不在教科书上的英语国家固定搭配。
  “答完了。”闻人以谨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
  圆规也不能再怎么样,随口说了几句认真听课之类的话,就让他坐下了。
  下课后是午休时间,肖凌珊和同桌一起赶去食堂抢饭,同桌用手肘戳戳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少女心思:“唉,刚才,闻人的发音也太好听了吧,肯定是在欧洲那边学的。我之前听说他爸是同声传译,他姐姐好像经常跑欧洲去。”
  肖凌珊一愣:“欧洲?”
  “对啊,她姐姐艺术生嘛,好像学的是设计那方面的,我不清楚。”同桌感慨,“哎,有钱真好。”
  肖凌珊蓦地想到了自己。从小到大,她妈妈一直给她灌输去国外读书的想法,为了攒这笔钱,她不怎么买新衣服、新玩具,连买个豆沙面包都要精打细算。
  她拼死拼活对着旧款的复读机联系口语,写一套套的卷子,困的时候掐自己的大腿,然而闻人以谨一开口就是标准的英音,不想上课了就直接趴在桌上睡。
  肖凌珊攥住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摸到了一圈不明显的毛边。
  她想,是啊,有钱真好。
  .
  高二下学期,学习节奏越来越紧张,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肖凌珊不得不牺牲吃晚饭的时间去做一份家教工作,忍着那个五年级的小孩自以为是的羞辱。
  因为她爸爸的赌瘾又犯了,打零工的钱不够,回家就是要钱,如果不给,她妈妈遭受的就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殴打。
  肖凌珊想过报警,但是妈妈把她抱在怀里,被打裂的嘴角渗出血来:“不行,不行……你爸爸被抓了,别人怎么看妈妈,怎么看你?珊珊,你要好好读书,到国外去,以后妈妈就能享福……”
  设想挺美好,但是去国外读书要钱,要足够的钱。肖凌珊也是为了钱,才会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晚自习前的那段时间刚好是下班高峰,她为了赶时间,抄了条小道,阴暗幽深,大声喊都没人听得见。小混混可能也有点心虚,没敢往肖凌珊脸上打,只在她腹部狠狠打了一拳,然后就把手伸进了她的校服里。
  那一瞬间肖凌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太恶心了,整个人僵直状态,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在小混混撩起她的裙子之前,她听见重拳落在肢体上的声音,然后上一秒嚣张的小混混,下一秒被怼在地上锤,一拳拳打在实处,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肖凌珊慌张地环住自己,抬头看见闻人以谨,他一脚踩在小混混脸上,表情淡淡的:“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你要钱,你要人啊?”
  小混混被锤得鼻青脸肿,一个头两个大,含含糊糊地赌咒发誓,在闻人以谨收脚以后窜起来就跑,瘸着条腿都跑得挺快。
  肖凌珊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闻人以谨的视线落到她脸上。
  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闻人以谨只看了她几秒钟:“要报警吗?”
  “不要!”肖凌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别报警,求求你……我,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闻人以谨没意见,犹豫片刻:“你这个校服……是附中的吗?”
  同班快两年,座位就隔着一条桌子划分出的过道,闻人以谨却连她是不是本校的都要靠校服来判断。
  肖凌珊心里涌上来一股羞耻和悲伤,忍着眼泪:“我是,我叫肖凌珊。”
  “闻人以谨。”
  他意思意思交换了个姓名,转身要走,肖凌珊叫住他:“我……”
  她其实也没想好要说什么,闻人以谨理解岔了,脱下身上的秋季校服丢给她,闭了闭眼:“算了,送你回学校。”
  .
  肖凌珊回想不起来当天同桌凑过来八卦,她是怎么点头的,她只记得闻人以谨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还有他校服里面的黑色卫衣。
  总之她和闻人以谨在舆论上被绑在了一起,成了别人口中的“男女朋友”。闻人以谨没解释,但也没和她有什么接触,生活轨迹还是像以前那样,到高三上学期,还是肆无忌惮地逃课,能从早自习睡到午休。
  肖凌珊想,闻人以谨是喜欢她的,不然有很多机会可以解释。
  但她不能接受可能会变成她男友的人,不思进取、肆意妄为,她在他身上看不到未来。
  拿到offer的第二天,肖凌珊抽出晚自习前的时间,把闻人以谨约到操场,委婉地和他说想要结束。
  闻人以谨莫名其妙,不过他懒得管,点点头:“行。”
  这个反应出乎肖凌珊的意料:“你没有想说的吗?”
  “没有。”闻人以谨说,“本来就是硬扯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肖凌珊很难说清楚那一瞬间她的感受,羞耻、痛苦、愤怒……所有的感情一股脑涌上来,她盯着闻人以谨:“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吗?!”
  “我已经拿到了常青藤的offer,申请的是本硕连读,而你呢?你在干什么?逃课、缺考,上课睡觉,我听他们把我的名字和你放在一起,我都觉得羞耻和恶心!”肖凌珊听见自己尖利的嗓音,“我告诉你,你只会拖后腿,你没有未来,你根本配不上我!”
  她胸口剧烈起伏,居然从这一串恶毒的话里找到了一点快感。面对闻人以谨,她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些东西,攻击他的时候就像是用小刀自残,看着血线从肌肤破口里流出来,有种毁灭般的快意。
  肖凌珊看着闻人以谨,想从他那张一直平静慵懒的漂亮面容上看到一点别的情绪。
  然而没有。
  闻人以谨还是那样,左眼写着“随便你”,右眼写着“都可以”,整张脸合起来就是大写的漠不关心。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肖凌珊一眼,点点头:“哦。”
  **
  冷漠的少年长大了,更高挑,更漂亮,就在肖凌珊眼前,闻人以谨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但他被林微吟扯着领带,以近乎屈服的姿势靠近,看她的时候是毫不遮掩的狂热和迷恋。林微吟则微微抬着下颌,领带末端绕在指节上,像是随手抓着遛狗的牵引绳。
  偏偏闻人以谨心甘情愿给她当狗。
  当年操场上的那种复杂感情又涌起来,肖凌珊看着林微吟,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最初的那一面:“我们之前见过的吧?”
  “对。”林微吟没否认,“在商业区,隔着鞋店的玻璃。”
  肖凌珊回想起当时的林微吟,坐在真皮沙发上,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头发随便扎成高马尾,穿得像是岛国的高中生,显而易见的局促不安。她突然找到点自信,露出个讥讽的笑:“林小姐当时的打扮,可不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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