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号“尾巴”一路跟到石柏的房间外,就不敢再打扰,远远退了出去,生怕被情绪不佳的大魔王波及似的,沈河山却迟迟没推开门,胸有成竹地背着手等着。
而事情也如他所料,没过多久,张末叶便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见沈河山还站在门外,也是一惊。
但这个时候,转身再走,就显得太刻意了,张末叶硬着头皮冲他笑笑:“沈爷爷。”
沈河山伸出那少了小拇指的右手,招呼:“别怕,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在这儿等着,你一定很想知道石柏为什么把你抓过来吧。”
张末叶简直震惊了,她挤眉弄眼地指石柏紧闭的房门,只恨自己两只手不够用,表达得叫一个手忙脚乱:这老头儿是疯了吗!在别人门口讲他的坏话???
沈河山却淡定极了,云淡风轻地一笑:“没关系,那药后劲儿很厉害,今晚之前他都醒不过来。”现在应该正被幻觉魇住呢,哪里听得到他们说什么。
张末叶见他这样胸有成竹,倒是稍稍安了心,放弃了转身就跑的念头,眼巴巴看着沈河山。
“就算醒了也没关系,”沈博士晃了晃手里的药剂,“我是给他打舒缓剂来的——相信你也怀疑了,石柏巴巴地把你抢回来,肯定是有目的的,你其实很特别……”
张末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台词和书中大魔王绑架女主时一模一样啊!可她又不是石柏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为什么也要她“生不如死”呢?
一门之隔,石柏周身疼得像散了架,他万万没想到换了配方的药,反扑的后遗症这样猛烈,因而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只静静忍耐着,等这阵烦人的疼过去。
脑子却是清醒的,把门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沈河山隐去了她是“422”实验体的事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你血液里的活性细胞,对他很有用处——不不不,怎么会直接饮用那么野蛮?那样效率太低了,你有多少血够他喝……”
沈河山越说越兴奋,离间了他们,自己才好放手研究,不然那小子老母鸡护仔似的,他根本无法下手,“比方说这剂舒缓针,稍加提取,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大幅缓解他的疼痛,最理想的状况是,彻底摆脱奶血人短命的魔咒。可以这么说,你就是他的活动的药品库,他对你好理所当然。”
石柏忍着疼,硬生生从床.上跳下来,暴戾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他只想堵住那老东西的嘴,顺便把他的脑袋捏碎。
他想冲出去跟她解释,他对她好,不是为了狗屁药品库,可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人已经站在了门边,竟没勇气再迈一步。
石柏忽然有点害怕见到张末叶。
心底的龌龊被人大喇喇地揭开,纤毫毕现地展示在她眼前,现在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吧,说不定比见到一般的奶血人还要感到恶心。
与此同时,门外,张末叶长长地松了口气,又惊又喜地瞪大眼睛:“只是要我的血而已?”
沈河山本想接着劝她离石柏远一点,又觉得话锋不对,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张末叶雀跃极了,原来大魔王不是要她“生不如死”,而且她竟然这么轻松就找到了修正他三观的捷径!
试问,如果他心底里自卑的源头没了,还会扯出后来那么多腥风血雨吗?
张末叶连珠炮似的问:“把我的血滴进舒缓剂里就行了?多少用量呢?”
话音未落,那扇毫无动静的门,豁然推开,石柏苍白着脸,浅茶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张末叶,里面的情绪酽冽翻滚。
第15章
张末叶脸上的激动还没退却,就对上石柏的视线。
“你不怕我吗。”石柏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本就过分苍白的皮肤,如今没有一点血色,显得眉眼愈发锋锐,沈河山吓得转身就跑,连舒缓剂都忘了拿。
石柏没搭理他,只目不交睫地看着张末叶。
沈河山怎么也想不明白,本应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石柏,竟然好端端地走了出来!
张末叶却只注意到他周身被冷汗浸透,忽而想到上一次服药后,那双冰凉的手,那是药物的不良反应之一,会把整个人冻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外边冷,你快进去吧。”上一次还是盛夏,如已然迈进初秋,早晚风凉,连张末叶都感到有点冷。
石柏没动,依旧站在门口,任由冷风吹着,冻嘴唇发紫,也不肯动弹,固执地重复一遍问题:“你不怕我吗?”
张末叶不明白他犯忽然犯了什么小孩子脾气,一阵秋风起,簌簌寒凉,她干脆登登登几步上前,试图身体力行地把石柏推进去,“我怕你做什么,快进去吧。”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病恹恹的,却站得极稳,她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动,抬头就对上他浅茶色的眸子,“沈河山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他没打算遮掩辩驳,站成了秋风中的小白杨,固执地等她审判,一张尚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因为不自信而故作冷淡,仿若噙着霜雪,只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背后偷偷握成了拳。
张末叶倒是真被大魔王唬住了,气势弱下来,声音也跟着软:“是啊,沈博士都告诉我了。”
沈博士说自己几滴血就能缓解他的疼痛,说他是为了自己做血库,才对她这么好。
张末叶把《征服豪门:狐尾娇妻是影后》当狗血爱情小说看,关于变异人的设定只停留在“身娇体软易推倒”,没注意那么多细节,又对沈河山的话半信半疑,只想当然认为自己可能类似于现实世界里的“o型血”,丝毫没怀疑自己是最特殊的存在。
或许当初石柏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做“血库”,可现在,他明明那么难受,还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硬抗,哪里是大魔王,分明是小绵羊,她有什么好怕的?
非但不怕,还……有点心疼,甚至有点生他的气。不就是一点血吗,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有那么小气?
张末叶于是气哼哼地补全:“他还说你对我好是另有目的。”
石柏的拳头骤然握紧,强行平复了情绪,嘴角勾起坚硬的冷笑:“他说得没错,老子一开始抓你回来……”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张末叶被他这态度刺到,心里那点无名的火气再次被点燃,难得蛮横地打断他,一把抓.住石柏的手,登时被冻得一个哆嗦。
他是傻.瓜吗,都不知道冷?
“跟我进去!”张末叶生怕又拽不动他,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没料到这次柏哥格外配合,导致她没控制好力道,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反倒被“病人”稳稳地抱进怀里。
石柏的怀抱坚实而冰冷,冻得张末叶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慌忙放开她:“你别哭!”石柏有些无措,忽然自暴自弃地想:去他.妈.的吧,就算她嫌弃他的碰触又怎么样,他还是见不得她伤心。
“我不碰你了,你别怕。”石柏自动站得远了一点。
他为什么总不肯相信别人会对他好?已经冻成了冰坨子还要自己硬抗!
张末叶湿.漉.漉地剜他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明明是自己放任她走的,可望着随着她动作而开合的门,石柏心里堵得难受极了,还不是那种砸杯子和打人就能排解的难受,酸酸疼疼的无从发泄。
石柏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着酸疼,就见那丫头又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盒药剂,是沈博士带来的舒缓剂。
她气势汹汹地塞进他手里:“拿着!”
石柏愣愣接了过去。
就见张末叶忽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干什么!”
张末叶咬完也后悔了,疼得脸都皱了起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原来咬破手指这么疼,比体检时候采血可疼多了!
她因为手疼,那点泼辣烟消云散,泪汪汪地说:“以后你不准再这样糟蹋自己,不就是一点血吗,我又没说不给你。”
石柏不可置信看着她,只觉胸口堵着的郁结之气忽然蒸发得一干二净,蒸出的暖意,甚至缓缓驱散了骨缝里的寒凉,一颗心热腾腾的跳起来。
“你什么都不问,就断定我害怕你,你有什么可怕的呀。”小丫头端着手指,絮絮叨叨地数落他,因为指尖的疼,嗓音又软又绵。
于是日天日地的柏哥,就乖乖听着她的数落,一句反驳都没有,甚至有点乐在其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帮你,也太自作主张了吧。”张末叶得理不饶人,反复念叨。
石柏最后一点郁结之气也烟消云散,好脾气地认错:“以后不会了。”
“别傻笑了,你把药剂打开,不然血都凝固了。”她可不想再咬一次了。
石柏言听计从地把舒缓剂拧开,下意识揉揉自己的唇角,有些惊讶地想:我笑了吗?
小丫头是真的娇气,一边往舒缓剂里挤血,一边紧紧.咬唇,还不敢直视自己的血,石柏心疼得几次打断,可一打断,张末叶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瞪他,连头顶的嫩芽儿都如临大敌地直立起来,怂凶怂凶的。
“好了,打针吧。”终于大功告成,两人都松了口气。
石柏拿着舒缓剂却没动,张末叶才注意到,他额角的冷汗就没停过。
“怎么,还疼吗?”
“没事。”石柏含糊应道,“已经习惯了。”
张末叶曾听陈丰登说过,那药的后遗症很厉害,能把人活活疼死,他打过一次之后,死活不肯再碰了。石柏疼得全身冷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却一声不吭,还是不是安慰她的小伤口。
张末叶悻悻地收回手,催促:“把针给我吧。”沈河山那老头虽然人品有问题,但能研制出让奶血人变“超人”,制霸地下拳击场的药剂,说明技术是没问题的。
石柏还是不动,半晌,才在张末叶狐疑的目光下,耳根可疑地泛了红:“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第16章
张末叶还没听说过自己能给自己打针这种操作,就算找得准血管,没人按着,一只手怎么打呀?
打针这种小事,对于张末叶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是家里的大姐,弟妹小时候头疼脑热时常生病,三不五时就往医院跑,她早就能熟练地拔针,至于打针,见得多了,似乎也没什么技术难度。
张末叶没见过地下拳击场的韩医生,只当白鹭村太偏僻根本没有大夫,于是自告奋勇:“你放心,我会打针的。”
石柏没料到小丫头这么执着,只得直言:“这是肌肉针。”
“……”
肌肉针和普通的点滴正相反,需要避开静脉,血管丛生的手背是不行的,通常都是打在屁.股上。
张末叶瞬间也红了脸,但话已出口,还是忍不住逞强:“你才多大,有什么可害羞的。”
说起来,石柏还不到十八岁,和她弟弟年纪差不多,若不是从小没人管,只能自学成才,现在也不过是个高中生,乳臭未干。这样想着,张末叶更理直气壮了。
然而,“乳臭未干”的柏哥居高临下地瞅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年纪小。”
张末叶:“……”是了,她现在是十五岁的少女,比石柏还要小两岁。
插科打诨两句,气氛似乎没那么尴尬了,石柏不轻不重地揪一把张末叶头顶的呆毛,曲起手指轻轻推她的脑袋,“黄毛丫头,快出去吧。”
张末叶一路被推到门口,依旧不大放心地扒着门缝:“那、那你自己能行吗?”
石柏把门关上了,还不忘加一句:“不许偷看老子!”
张末叶哼哼:“谁要偷看你呀。”
*
五分钟后,房间里寂静一片,依旧没什么动静。张末叶等得不耐烦,不会是扎到静脉了吧?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脑补了血流成河的画面,越想越不放心,悄悄掀开门缝。
张末叶探头探脑,待看清后,头顶嫩芽儿当即立正站好。
非礼勿视!
少年半卧在床.上,上衣翻起,露出劲瘦的腰,质地柔软的长裤退下些许,从腰侧到脚踝线条流畅,像是一笔勾勒出来,显得修长有力。
空了的针筒扔在地上,不知是舒缓剂打得太暴力,还是没有好好按.压,针眼处泛起淡淡乌青。
显得屁.股更白了。
张末叶自称自己是大姐姐,不过是虚张声势,此时终于意识到是自欺欺人,她骤然看到柏哥的“裸.体”,慌得不行,转身就要走,结果反倒弄出了动静。
“谁?”石柏以为张末叶早就走了,还当是哪个小弟,懒洋洋转过眼,就对上那双惊慌的黑葡萄似的眼睛。
“!!!”张末叶小.脸瞬间胀.红,扭头就跑。
石柏:“……”
*
张末叶的血滴进药剂里,果然迅速抵消了副作用,不但化解了石柏身体上的疼痛,也解开了他的心结。
自那以后,石柏更明目张胆地对张末叶好,而张末叶也心安理得地照单全收,革命友谊迅速升温,每当石柏需要自己的时候,主动放血,毫无芥蒂。
唯一一点不足,就是随着药量的增大和改良,张末叶需要献的血也越来越多,但最多一次也不过和无偿献血的标准差不多,因而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相较之下,沈河山沈博士的日子就过得没那么滋润了,他的私人实验室一直是石柏投资,自从上次惹恼了大股东,资金一直捉襟见肘,好在他有一颗对科学狂热的心,即便条件艰苦,也不言放弃。
甚至不惜给石柏做起了薪资微薄的“外聘专家”。
张末叶很早就知道石柏后来事业涉及多个领域,产业遍布全国,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佬,不会一直在白鹭拳场打.黑.拳,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开始经营了。
最明显的征兆是,他去打拳的次数越来越少,应酬倒是多了,这一年石柏又长高了五厘米,眉眼更深邃,身材也不再是少年人的单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