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磨——孟宋
时间:2019-09-09 07:45:10

  深不见底。
  她的不相信终于被判了死刑,最后的幻想被打碎,碎的七零八落!
  不是答应要去找我的吗?
  骗子。
  骗子!
  眼泪啊,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众人都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宽大的病号服下身体显得极其单薄,头发凌乱,额角缠着纱布,胳膊被石膏固定……
  只安静的站在那里都让人胸腔涌起阵阵酸涩。
  旁边一位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看着乔眠面露不忍,正想上前却被老伴迅速拉了回去,眼睛还甩给他一记冷光。
  追悼会已经结束了,此刻出现在陵园里的,都是乔云海的亲人或者好朋友。
  姜思烟在乔眠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又移到丈夫和儿子的墓碑上,通红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泪,眨一下都疼得厉害。
  宾客渐渐地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人。
  模糊的视线中,乔眠锁定了妈妈的背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但乔眠知道,她很难过……
  她想抱抱妈妈,她想抱抱她!
  乔眠刚抬起脚,姜思烟却先转了身,她穿着得体的黑色长裙和高跟鞋,慢慢的走到女儿面前,看到她浑身上下的伤,眼中却没有丝毫心疼怜悯。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世界安静极了,乔眠扬起的目光一寸一寸灰败下去,她慢慢收回刚离地的那只脚,看着妈妈从她身边毫不留恋的离去,带起一阵风。
  夏天的风,真冷。
  身穿黑色唐装的老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又要往这边来,却被老伴拉着直接离开了陵园。
  嗯,是她的爷爷奶奶。
  几米之外,穿着考究黑色衬衫的男人余光扫过,目睹了全过程。身处宾客中,即使他低调地远远站在一旁,都隐隐形成一股淡淡的磁场,黑色更为他添了几分不易接近的淡漠和引而不发的张力。听到声音,男人浸黑的眼眸从墓碑移到女孩身上,看到她受伤的胳膊,不禁蹙了眉头。
  高跟鞋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远,面前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那两个永远的笑容,永远的被钉在墓碑上。
  爸爸冬冬,死得为什么不是我?
  不知道是心脏麻木,还是双脚麻木,乔眠渐渐地站不住了,终于双腿失力瘫在地上,安静的陵园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逐渐失控。
  没有人愿意要她。
  她沉浸在汹涌的悲恸里,没有人将她拉出来,她的世界从飞机坠落那一刻,渐渐枯萎,寸草不生。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皮鞋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乔眠抬头,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模糊,五官也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黑色衬衫几乎将她全部笼罩。
  他向她伸出手。
  “跟我走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冯今天也很开心的地雷
  谢谢小月姐姐的手榴弹
  谢谢鱼太太的手榴弹
  谢谢蟹太太的手榴弹
  谢谢菌太太的地雷×4、手榴弹×2、火箭炮×1
  谢谢小月姐姐的营养液×19
  谢谢我自己的营养液×32  ⊙▽⊙
  以后每天上午九点更新yo
 
 
第3章 
  推开房门,沈云黎将昏倒地女孩放在床上。
  她的拖鞋顺势掉落在地板,白皙的脚背映着清晰可见的伤痕,以及隐隐渗出地血迹,沈云黎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拿出酒精棉签,轻轻擦拭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处理好之后,沈云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望着床上的女孩,睡梦中依旧拧着眉,传递着她的不安恐惧难过。
  他敛下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走出了房间。
  .
  A市一家西餐厅内,两个穿着衬衫的男人相对而坐。
  靠着墙壁的酒柜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雪白整洁的桌布,灯光下,白色骨瓷餐流淌着暗光,在桌布上投下一方灰色的暗影,玻璃杯中上好的葡萄酒静静诱惑着人的唇舌。
  “升职够快的,恭喜。”
  玻璃杯在空气中碰撞,发出一声薄脆的轻响。
  融合着汤力水的卡巴度斯酒,还未流至喉咙,就已经充分渗入舌苔,残留着浓郁的果香。沈云黎眼神放空,任由酒的味道在胸腔弥漫,冲淡一天的压抑和疲惫,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和事业带来的满足。
  “运气好,多亏了乔副局长。”沈云黎轻笑。
  今天,他被任职为Zero大中华区的CMO。
  升职CMO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二十七岁坐上这个位置,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记得几年前他刚到公司的时候,Zero刚进军中国,公司也只是一个挂着Zero旗号的空壳,甚至连中文名字都没有注册。
  Zero来自法国,是一家非常有沉淀有底蕴的外企,旗下主要经营男性奢侈品,衣服箱包香水等,与当下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它太低调了。
  他的名字即是品牌,历经百年不倒,古老,神秘,尊贵,高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则广告,或许皇室御用就是最好的代言。他始终隔离着世俗,这不是傲慢,而是身为贵族的风度。
  但在时代奔涌的洪流中,他必须紧跟着新鲜血液的步伐,否则这个古老的百年品牌,也只能消失在历史的年轮里。
  因此,他进军了中国,落座于繁华的首都A市。
  得到Zero入驻中国的消息,初入职场的沈云黎辞掉了待遇优厚的工作。
  他喜欢这个品牌,他想在这个品牌开辟世界市场的战役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但万事开头难,当他进入公司之后,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地那么简单,公司在国内连中文商标都还没有注册。好几个去工商局的同事都无功而返,繁杂的程序一级一级往下批要等几个月,而公司显然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的。
  最终,这个工作落到了沈云黎头上,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调查了工商局负责这项工作的人,直接找到乔副局长。
  在他说明了来意和事情的急迫之后,原以为还要再废些功夫,没想到乔副局长直接将文件留下了。
  “今天,你直接来找我是不符合程序的,但我欣赏你做事的风格。”
  直到现在,沈云黎都记得那天下午他说的每一个字,以及那和善的笑。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知道,机会都是自己给的,而有时候,机会需要不择手段。
  Zero,零遇。
  半个月后,工商局的审批文件发放下来,沈云黎也在公司初露头角,得到高层的赏识,渐渐地,如鱼得水。
  所以,乔副局长在他的职场生涯,是位很重要的人,虽然关系没有多紧密,但后来也在暗中帮了他不少。
  “乔副局长是个好人,可惜。”夏晟闻摘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斯文败类的形象立即沦为败类,“只不过那小女孩儿,长得那么可爱怎么会没人要,不会是……乔副局长的私生子吧?”
  沈云黎倒酒地动作一顿,和乔副局长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疏离的有分寸,而他也不了解他的家庭。
  家人,是乔云海的禁忌。
  “应该不是。”沈云黎仔细品尝着杯中的美味。
  “那你真的要把那女孩儿留在家?”夏晟闻饶有兴味地望着对面的人,他可不觉得他的朋友有这么善良。
  餐桌上酒瓶的影像优雅迷人,沈云黎注视着瓶身上自己的倒影,渐渐的浮现出那张惨兮兮的小脸。
  “明天我联系下她的家人。”
  .
  回家刚推开门,沈云黎就听到一声巨响从卧室传来,他顾不得换鞋,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卧室走去。
  打开灯,一室明亮,厚厚的窗帘紧拉着,女孩儿惊恐地坐在床上,地上是支离破碎的玻璃杯碎片。
  在她警惕抗拒的目光中,沈云黎慢慢走近床边,试探地开口:“小乔?”
  逆光中的轮廓渐渐清晰,与下午的男人逐渐重合,乔眠紧抓着被子的手渐渐松了几分,连带着拧起的眉梢都低下来。
  也许是因为,他朝自己伸出那只善意的手。
  “叫我甜甜。”
  甜甜?
  沈云黎这才发现,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爸爸去世的时候没有说话,家人不要她的时候没有说话,不同于其他小孩子的软糯,她的声音是那么清冽冷静,和甜甜两个字相差甚远。
  “叫什么名字?”
  “乔眠。”
  “今年几岁?”
  “十二岁。”
  一问一答,氛围显得颇为和谐,只不过和地上闪着寒光的玻璃碎片有些违和。
  十二岁吗?
  沈云黎坐在床边,注视着面前过于瘦小的人,似乎比同龄的孩子矮一点。
  “有你妈妈的联系方式吗?”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明知道这句话会撕开她血淋淋的伤口,但沈云黎还是问了。
  乔眠的目光瞬间愣住,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中一丝丝变得清明,因他靠近而产生的温暖,也随着这句话的出现冷却。
  “我可以照顾自己,明天我会走的。”
  始终直视着她的沈云黎眸光微闪,心脏被一股微小却倔强的力量拨动,好似一张锋利的铁片沉入湖水,荡起细小的涟漪,转瞬又恢复平静,只湖心还在月光中冒着几串气泡。
  过了片刻,沈云黎抬手轻轻触碰她受伤的额头,纱布上渗出红色的血迹,不知怎么回事,想好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
  无边的阴冷黑暗里,乔眠的眼睛又燃起一丝细小的明亮。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不懂伪装,沈云黎看着她的情绪变化,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添了几分少见的柔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乔眠指着地上碎掉的玻璃杯。
  明亮的灯光充斥在房间每一个角落,她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后一根稻草,她无力地抓住,她得乖巧一点,她得讨好他。
  “没事。”沈云黎淡淡地扫了一眼。
  麻木的心脏终于感受到了温热,乔眠的眼角渐渐湿润,悲痛和感动,齐齐冲向眼眶。在爸爸和弟弟下葬的这天,在家人不要她的这天,她在一个陌生人这里感受到的温暖。
  “谢谢你,漂亮叔叔。”
  “……”
  沈云黎的眸光滞住,漂亮?他认了,但27岁是该被叫叔叔的年龄吗?
  “叫哥哥。”
  “叔叔。”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黎:叫哥哥
 
 
第4章 
  A市CBD的凯利大厦内,正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42楼。
  带着水珠的绿植立在窗边,黑色办公桌上斜摆着一台轻薄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靠墙的柜子内,各种奖杯和红酒随意摆放,时尚不失稳重。
  沈云黎将喝完得咖啡纸杯扔进垃圾桶里,坐在桌前活动着泛酸的肩膀。
  “咚咚——”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请进。”
  女人款款地走进来,而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灰色的格子套装也显得更加修身。
  “总监,这是上个季度的竞品分析。”女人声音娇柔。
  沈云黎淡淡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夹,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聚焦在电脑屏幕上,直到女人走出去,都没有抬头,办公室再次剩下他一个人,沈云黎轻揉着太阳穴。
  入住这个办公室已经一周,而职位的晋升并不只是表面的名和利,它还意味着更繁忙的工作,以及更大的责任。
  .
  客厅里,乔眠坐在沙发上,宽大的液晶电视中重复播放着这几天的新闻。
  “7月24日19时10分,从海市飞往A市的客机LM627次航班,机组3人,旅客48人,共51人遇难。”
  “飞机在临近降落时,客舱冒烟,机组判断是电器起火,切断总电源后,飞机落地紧急刹车,旅客从舱门放下的工作梯撤离,但撤到第24名旅客时,舱内烟雾变浓,转而成为明火,大火最终在45分钟后扑灭,飞机完全报废。”
  电视中燃起的火焰,似乎要烧到乔眠的脸上,冒着黑烟的火浪肆意蔓延燃烧,画面扫到一个被人抱着的女孩儿,拼命挣扎地想要回头,却被人带离了现场……
  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清晰得足够她每天都经历一遍的疼痛。乔眠目光呆滞,只眼泪不停地流,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暑假里,班上孟孟的爷爷肺癌去世了,当时她还在想,孟孟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但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模糊,仿佛一场梦,缥缈的不真实,她不相信爸爸和冬冬已经离开了,但是,陵园里多出的两个墓碑又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
  “据调查得出,有位乘客在机上吸烟,不小心将烟头掉在地板,最终引起这场大火,而机场消防队只有一人值班,其他人都去吃饭,最终导致救援时间延迟。”
  吸烟吗?
  乔眠轻笑,原来那么多条命,那么多家庭,都是毁在这支小小的烟上。
  人命啊,真是可笑。
  .
  太阳从正中一直向西垂落,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夜幕降临。
  沈云黎将文件整理好锁到柜子里,然后注视着笔记本上昨天调查到的两个电话号码,不知在沉思什么。
  已经整整一周了,距离他把那个女孩捡到家里。然而这期间却没有任何人打电话过来问她的事情。
  他拿起手机,将那串号码输入,按了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意料之中的机械女音,沈云黎挂断,拨了另一个,久久的等待音后,终于通了。
  “喂,你好。”
  听声音,那边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沈云黎站在窗前,俯视着夜色中的霓虹街道:“你好,请问是乔眠的奶奶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