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望着窗外的夜色,乔眠懒懒地笑了:“想和我在一起?”
她冷静的反应,不吵不闹,谭时很意外,或者又不意外。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拉进怀里, 谭时低头:“在一起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得结婚。”
“情|妇吗?”香烟燃烧地愈来愈短,微红的烟头烫到食指,乔眠浑然不觉, 她望着男人的眼睛,平静说出那两个字。
情|妇。
那么淡然的双眸,却让他感到皮肤刺痛,她冷静的可怕,谭时忽然有些慌:“宝贝,我……”
“你们在一起多久?”
乔眠打断了他的话,她远不像表面这么云淡风轻,她甚至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
谭时眸光深沉,他望着女孩年轻的脸庞,凝视了很久。
“十年。”
乔眠愣住,世界仿佛突然就安静了,而她脸上终于不那么平静,惊讶,无力……随后她缓缓移开视线,忽然就累了。
十年?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而很多事情,在时间面前都变得苍白,无法抗衡。
她失力靠在沙发上的样子,谭时忽然很心疼,一片一片枯萎的样子,他并不陌生,一年前刚来巴黎的她也是这个模样,像素描铅灰下的玫瑰,灰败。
谭时知道,这一年她并不是痊愈了,她只是把自己藏了起来。
而现在,因为他,她又变成了那个样子。
再也没有一年前发现镜头素材的兴奋快感,此时此刻,谭时只剩下了心疼。
将她两指间夹得烟掐灭,大掌放在她的脑后,谭时强迫她看着自己:“宝贝,我喜欢你,所以不想骗你,如果你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会护你一辈子,如果不想,我不会强迫你。”
平静的双眸渐渐冷若冰霜,乔眠终于愤怒了:“谭时,喜欢两个字你不配!”
这才是谭时想象中的反应,但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他却又无所适从。最先开始,他以为她是某个男人圈养的宠物,却不想她是夹杂着风雪的彻骨干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厨房烘焙的面包和饼干……她总会给他惊喜。
“你还太小,将来有一天你会懂得。”谭时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
“懂你们的虚伪肮脏和背叛吗?那我一辈子都不想懂。”凌厉的字眼,乔眠想将这些字变成刀往他心里捅。
此时此刻,谭时真的变成了他口中的温柔模样,对乔眠无尽包容,包容她的坏脾气,包容她的胡闹与愤怒。
桌子上的高脚杯倒挂着,谭时倒了点酒,轻轻摇晃:“你喜欢这件红色丝绒的吊带裙,也喜欢柜子里的那件牛仔裤,昨天出去玩的时候,那件黄色波点裙子你也很喜欢。其实人跟物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什么非得被另一个人占有?喜欢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它是不受控制的,就像我喜欢你。”
为什么能把背叛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乔眠再也没有一丝笑意,冷笑都不复存在,她倔强地扬起下巴:“喜欢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因为它是唯一的,彼此是对方的唯一。”
她浓烈的情绪落在眼里,谭时笑了,好像在笑她的单纯幼稚:“那我这么问你,这么多年来,你最喜欢的东西或者人,喜欢了多久?”
乔眠沉默了,随着他的话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沈云黎的脸。
最喜欢的,沈云黎,喜欢了六年,没有任何身份,偷偷喜欢了六年,不知道还会喜欢多久。
乔眠以为谭时是她的转机,以为她终于可以从沈云黎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上天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是被受诅咒的人。到头来不过又一场自欺欺人罢了。
见她沉默,谭时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轻轻抚着她的眉眼继续说道:“新鲜感不会持续一辈子,是有保质期的,你……”
“和她分手,我们就在一起。”乔眠再听不了一个字,那些字眼像刀钝钝砍在铁锈上,磨得耳朵发胀,她也偏执的入了魔。
夜,变得浓深,一如男人此刻的眼睛。放在乔眠腰上那只手抽了回来,谭时慢慢地执起酒杯,浸了酒的唇,说出的每个字都染上葡萄酒的芬芳,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那些话本身是多么残忍。
“她跟了我十年,我不会和她分手。”
乔眠忽然笑了。
明明白白地,她在另一场爱情漩涡中,出局了。
可能从十二岁失去爸爸失去家庭,她就真的失去了一切。本来该死的那个人是她,本来该葬身火海的是她,然而她活下来了,上天怎么会让她好过?
她明明在笑,可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碎掉,谭时长长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抱住她,细细吻着她的发丝和耳垂:“我说了,在一起可以有很多方式。”
“但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乔眠挣扎地推开他,这种被署了名的怀抱让她从心底厌恶。
谭时顺势放开了她,闹了一晚上,他始终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度,他望着她:“我可以惯着你,纵容你,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但爱情不行。”
一字一句传到耳边,乔眠忽然崩溃了,一年前,那个男人对她说过相同的话。
“所以你的喜欢只是想起来了看一眼吗?凭什么!凭什么爱情不行?难道我不配拥有爱情吗!”
突然扬起的声调和凄厉的嗓音,乔眠咬着下颌线眼睛通红,为什么她不配拥有爱情?她小心翼翼把他藏在心里六年,爱了六年,也痛了六年。然而到最后,她心爱的男人把她赶走了……
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孤独终老,众叛亲离。
沉寂了许久的泪腺一发不可收拾,乔眠泪流满面,委屈害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流出来的泪直辣得眼睛疼。
坐在她身边,谭时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他脑海里有很多关于她的镜头,他也预想过很多画面,但唯独没有她哭的样子,因为在他印象里,从来没见过她哭……
哦不,Zero的酒会,她在会场外面哭,他递给了她纸巾,那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谭时皱眉,忽然间,他疑惑了。
她究竟在为谁哭?
温柔的目光就此收住,男人轻轻执起她的削尖的下巴,想要在她眼底一探究竟,谭时静静地望着,将她的每一寸表情都刻在脑海里。
这么深沉的痛,真的是因为他吗?
“在为谁哭?”他好像又回到了他的黑暗森林,那只在泛着斑驳青苔的树皮下静静伺机捕食的黑豹,细细打量着他的猎物。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个名字,乔眠这辈子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以前是怎么藏得,往后漫漫余生还怎么藏,说不定还能骗过自己。
他的衬衣刚刚被她解开,若隐若现地露出胸膛,乔眠痴痴地望着他:“我跟别人上|床你会难过吗?”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就开口了,带着绝对的占有和霸道:“我不准。”
“呵。”乔眠自嘲地勾起一抹冷笑:“谭时,你不配拥有爱情,你不值得她跟了你十年。”
看着他黑沉的表情,恶毒的话就源源不断地从唇间往外涌,乔眠勾起一抹明媚的笑:“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你女朋友现在也躺在某个男人的怀里,就像你现在一样。”
如她所料的,男人的脸色愈发得难看,然而到达一个极致后,他忽然又变成最初的冷漠:“宝贝,你不用激怒我,我说了我喜欢你,喜欢你年轻的身体,喜欢你的聪明你的漂亮,我不会骗你,我要是骗你,你玩不起。”
“那我先谢谢你了。”乔眠笑着扬起手臂,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男人的脸上立即显出几个鲜红的指印,谭时拧眉,难以置信地抬头,仿佛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冷冷地望着乔眠,没说一个字。
窗外无边的夜色已经淡了,隐隐露出几丝清晨的光,漫长的夜晚,宿醉后得知真相的崩溃,乔眠只觉得脑子要爆炸了。
男人的双眸铺了一层寒霜,乔眠刻意的视而不见,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想狠狠地睡一觉,醒来狠狠地忘记一切。
既然他说了不强迫她,乔眠便无所顾忌的脱了衣服,随意地扔在床下的地毯上,头挨到枕头的那一刻,眼泪也消失在枕套里。
她不配拥有爱情吗?
宠她,纵容她,唯独没有爱情吗?
乔眠无声无息地流泪,然而,后背忽然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男人隔着被子从背后抱紧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温柔极了:“睡吧。”
晕黄的灯光里,乔眠眼角依旧挂着泪:“说爱我。”
男人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是平静:“喜欢你。”
乔眠沉默了,或许她今天终于明白了喜欢和爱的区别。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乔眠嘴角勾起冷笑:“是吗?那你可要把心藏好了。”
说完,她拿起一条毯子下床躺到沙发上,如果可以,乔眠睡在花园里都没问题,他在的地方,她嫌脏。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锁的24章、25章、52章都已经解锁了。
爱你们凸(>皿<)凸
第66章
夜最浓的那一刻, 沈云黎回了酒店,他没醉。在清醒和朦胧交织的边缘,他好像看见她抚摸着他的脸, 跟他说不要再喝了。
于是沈云黎回了酒店, 怀抱着美梦,睡得人事不省。
同一个城市,同一片星空与夜色, 两个人彼此思念, 出现在彼此的梦里,梦里没有道德世俗的约束, 没有禁|忌与负担, 无所谓极尽缠|绵碍了谁的眼,他们只想疯狂占有。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乔眠惊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时间,也不是拉起掉在地上的毯子,而是打开手机查了回A市的机票。
她骗了自己一年,终究还是忘不掉他的脸,每次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张英俊的面庞都更加清晰。
那么真实的画面, 说不定他也在等她回家不是吗?
乔眠眼睛发红,离确认键只有五毫米的手,颤抖得厉害。
“要回国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机场。”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乔眠偏头, 发现谭时已经穿戴整齐,而她也躺在床上,墙上的复古挂钟在此刻响了几声,已经早上十点了。
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乔眠毅然决然地按了确认键,穿了衣服拿起衣架上的包就往外走。来的时候就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就更没有需要带的东西了,反正她在乎的所有东西,都是沈云黎。
她拿起包的那一刻,谭时才终于意识到她要出门,望着她匆匆的背影不禁皱了眉:“去哪?”
而回答他的,是一阵关门声。
乔眠匆匆的跑下楼梯,一头扎进风里,她用力地跑,想要奔向他的怀抱。
沈云黎,一年的时间,你是忘了我,还是在等我?
“发什么疯?”谭时在后面用力拉住她。
乔眠甩手挣脱了他的禁锢,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我要去机场。”
尽管很用力,但她的步伐怎么能和身后高大的男人比,谭时迈开修长的双腿,再次拉住她,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两侧:“难道你要走着去吗?”
激动的情绪和沸腾的血液,在他的话里逐渐平静,乔眠抬头望着谭时,一言不发……
每每碰到沈云黎这个名字,她都会变成一个偏执的疯子。
“乔眠。”谭时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孩,黑色的眸子有几分薄凉,还有几分苍远,“你心里那个人是谁?”
平静的眼底微动,乔眠望着男人右耳那枚黑色耳钉,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说不上多好听,只是那双眼睛太过锋利,她竟在里面看见了沈云黎的名字。
“昨晚,在你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谭时的面色渐渐阴沉,连带着放在她肩膀两侧的双手都控制不住的加重。
男人身上散发的阴冷和愈来愈重的力度,乔眠只觉得他要把双手嵌在她的骨缝里,她拼命往后退,才挣脱了他的桎梏。
天空厚重的乌云堆积,一道闪电划过将天空撕成两半,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得乔眠裙角翩飞。
隔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乔眠望着谭时唇角勾笑:“我爱的男人,并且会是我爱一辈子的男人。”
楼下的花园里,没有以往的热闹,只剩他们相对站着。
谭时望着少女嚣张的笑,眸色愈发得沉,但转而,他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残忍:“也是把你赶到法国的男人吗?”
一句话,乔眠全身流淌的血液,都在此刻平静了,纤细的身体在狂风中变得摇摇欲坠。面前的男人衣着得体,无形中还透露着几分矜贵。而在乔眠看来,他现在是拿刀抵在她胸口的刽子手,刀尖上沾满了血。
“伤害我你很开心吗?”乔眠面色苍白。
谭时没想到,一句话竟然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他后悔了,也心疼了。但和这相比,或许他更嫉妒那个藏在她心里的男人。
谭时沉默着,思索着是该道歉还是安慰,但似乎都没有意义,他薄唇轻启:“要下雨了,回家吧。”
乔眠却仿佛没有听到:“谭时,曾经我以为你是可以帮我忘掉他的人。”
雨滴渐渐落了下来,打湿了地面,谭时上前一步将她护在怀里:“我可以。”
乔眠没有挣扎:“你有女朋友,我不想做第三者。”
亲吻着她的发丝,谭时目光落在地上,沉默着。雨滴落在两人的肩膀,雨势也越来越大,但两人之间依旧是沉默。
“回家吧。”没再征求她的意见,谭时抱着她回了家。
他的胸膛并不温暖,还带着雨水的潮气,乔眠比谁都明白,这场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十年的距离她跨越不了,她没有游戏资格。
伤心吗?
对于征服不了的猎物,是有那么一点不甘。
但感情上,乔眠没有丝毫难过,毕竟,她求而不得的从来都只有沈云黎。
谭时轻轻地把女孩放在床上,但她却像一只失去灵魂的木偶,从他说完那句话开始。
嫉妒和愤怒的烈火在胸膛燃烧,不顾身上的潮湿,谭时倾身压在她身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