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磨——孟宋
时间:2019-09-09 07:45:10

  话说到一半,沈云黎忽然感到胃部传来一阵疼痛,他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拧开桌子上放的矿泉水,喝了点继续进行会议。
  “有些分析是没错,因为贸易战,今年经济形势整体不是很好,但很多原因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随着时间的延长,沈云黎的胃越来越疼,嘴唇都有些发白,扶着桌子的手暗暗用力,他强撑着将会议主持下去。
  “总监……您是不是不太舒服?”有个细心的人发现了沈云黎的异常。
  “没关系。”疼痛越来越剧烈,沈云黎抿了抿唇,“现在每个人把手里的工作说一下。”
  一个带着眼睛的男人率先开口:“根据第二季度香水系列的用户信息,在精确下个月要发布的新品target,以及联系媒介公司做传播方案。”
  他认真听着每个人的报告,手微微捂着腹部,时不时地给一些建议和调整。
  “我这边对接的第三方无意中把用户隐私给泄露了,可能需要联系法务。”
  “目前我手里的任务还好,主要……”
  “总监!!”
  “总监你怎么来了?!”
  “快叫救护车!”
  第三个人说话的时候,沈云黎终于撑不住了忽然倒在地上,冷气很足的会议室,他额角已经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胃部撕裂般的绞痛,男人蜷缩在地上的姿势脆弱极了,很快,在恍惚的人影虚动中,他失去意识,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望着地上的沈云黎,草莓忽然觉得,这个在他们眼中神一样的男人,也是血肉做的,他也会累也会生病,也需要人照顾,可是,他想的那个人又在哪?
  草莓进去沈云黎办公室,拿着他的手机以及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准备去医院,只是临走前她忽然转身,扫了一眼黑色桌子上的相框,长长一声叹息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接到电话,夏晟闻扔下客户就急忙赶到医院,他推开病房的门,沈云黎昏迷在病床上吊着点滴,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而病床前,只有他的两个同事。
  夏晟闻心里忽然就针扎似的难受,都这种时候了,他身边只有两个同事。
  有些情绪在心里堵着发涨,夏晟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时间会抹平一切,但如今一年过去,他的好兄弟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现在云黎是一个人,而世界的某个角落,小乔也是一个人。
  他们离开彼此,都是形单影只的。
  或许,他们真的应该在一起。
  夏晟闻喉结微动,他望着床边两个人说:“你们回去工作吧,沈总这里我来照顾就行。”
  房间门关上,只剩下夏晟闻和昏迷不醒的沈云黎,夏晟闻待了一会儿,看他没有醒的迹象,去医生办公室找到他的主治医师。
  “你好,请问9号床病人具体什么病情?”夏晟闻问。
  “9床?下午刚来的那个吧。”一个上了岁数的医生带着眼睛望向电脑,“他是胃出血,日常饮食是不是很不规律?主要是因为工作过度劳累,情绪异常,再加上常年饮食不规律酗酒,这铁打的胃也受不住。”
  医生每说一句话,夏晟闻的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医生:“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千万得重视起来,胃出血听起来很常见,但平均死亡率为10%,很多胃病病人都是因为急性胃出血而抢救无效死的。”
  听到死这个字,夏晟闻猛地脑子有些乱,他目光呆滞,无助地望着医生。
  “你先别担心,”医生看到夏晟闻的表情安慰道,“9床病人是轻微胃出血,以后注意调理会慢慢恢复的,千万不能再喝酒了。”
  “好我记住了,谢谢您。”
  和医生道过谢,夏晟闻迈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到病房,沈云黎已经醒了。
  夏晟闻坐在床边:“云黎,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小乔给你找回来。”
  嘴唇因缺水起了层白皮,沈云黎没什么力气,只在听到那个名字眼眸微动,之后又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中午在做一份数据,没来得及吃饭。”
  “Frank给了你多少钱?”夏晟闻语气很差,“还有你家那些酒,我拿走了。”
  “嗯。”沈云黎依旧闭着眼睛。
  “这个月在家躺着好好休息,别去公司了。”他就不应该劝他去工作,在家的时候至少有半条命。
  “下周三要去法国开个会。”
  “沈云黎!老子养你行不行!”夏晟闻气急败坏地喊道。
  闭着眼睛养神的沈云黎忍不住笑了,他睁开眼看着夏晟闻:“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第63章 
  巴黎综合理工大学, 隶属于法国国防部,是法国最顶尖且最富盛名的工程师大学,在法国各类院校中常年排名第一, 她的名字通常意味着严格的选拔和杰出的学术, 被誉为法国精英教育模式的巅峰。
  乔眠考上的,正是这所学校。
  所以当她拿着offer给谭时看时,谭时愣住了, 他以为她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没想到,她是一只可以自己登上枝头的凤凰。
  拿开隔在两个人之间的offer, 谭时狠狠地吻了她。
  真是个宝贝。
  谭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总归是高兴的,忽然就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只要她高兴, 他什么都愿意送到她面前。
  那一天,他带她去最昂贵的餐厅吃饭,带她去郊外散步,带她去游乐场玩旋转木马,带她去一切她想去的地方,没有拍摄没有利益, 只是单纯陪她玩满足她。
  有一瞬间,乔眠觉得自己回到了沈云黎身边。
  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可以让她开始新的生活。
  爱上另一个人,忘记沈云黎。
  直到两个人玩了一天回来,谭时拿着一张黑卡递到她面前。
  玄关处, 两个人相对站着,乔眠没有伸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谭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乔眠望着他浓深的双眸,上前一步靠在他的胸膛:“吻我。”
  男人的衬衣沾染了夜色,有点墨色的凉,谭时满眼宠溺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轻抬下颚的样子,不像索吻倒像是在要糖。
  谭时低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乔眠勾起一丝冷笑。
  “唇。”
  忽略她的不满,谭时依旧揉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只缠人的猫咪:“乖。”
  “不是喜欢我吗?”乔眠抱着他的腰,轻轻靠在他怀里,目光落在他左耳那枚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耳钉。
  “嗯,喜欢你。”谭时玩着她柔软的耳垂,“陪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陪我睡?”
  乔眠眉眼微扬,被夜色描摹得极具风情,她靠的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全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
  昏暗的光线里,谭时的呼吸重了些,他轻轻推开黏在他身上的女孩:“乖,我今天有事得回国。”
  乔眠看了下时间:“都这么晚了。”
  谭时说:“凌晨的机票。”
  往后靠在墙上,乔眠点了支烟,火星在暧昧的光线里映着缭绕的烟雾:“什么时候回来。”
  缓缓上前一步,谭时将她手里夹得烟掐灭:“很快。”
  没有挽留也没有温情告别,乔眠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嗯。”
  夜色更浓了,谭时低头又吻在她的额头:“睡吧,晚安。”
  男人的吻就和他离开的身影一样薄凉,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乔眠靠着墙将他刚刚掐灭的烟重新点燃,其实她始终都很讨厌烟的味道,但讨厌和抽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关系,她想借着这种厌恶的东西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喜欢自己吗?
  无疑是喜欢的。
  但他的喜欢,是一个摄影师对模特的喜欢,或许比这层关系深一点,多了些暧昧。更确切的,像一个匆匆路过的人,对路边盛开花朵的喜欢,因为那朵花比周围的要鲜艳好看。这种暗里着迷的欣赏,和入骨偏执的爱情占有,差了千里万里。
  每当乔眠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以和这个男人再进一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几乎两个月来一次法国,最近似乎间隔短了一点,一个月。
  一个月。
  要说他喜欢她,好像也不是。
  这种若即若离的缥缈,让她恼火。
  恼火?
  再细看女孩的眼睛,里面分明没有一丝愤怒,她也是浑不在意的,都是游戏玩家而已,她怎么会当真?只是没有把男人征服她不开心罢了。
  烟蒂微弱的红光映着乔眠的侧脸,光线迷离,在她的唇上留下斑驳的影,此时此刻,她像极了一只酒熏火燎的午夜魅灵。
  乔眠打开灯,瞬间,室内一片明亮,暖黄的光晕充斥在房间每个角落。
  不得不说,谭时是个玩弄气氛的高手,他们之间的很多拍摄都是在这个房间完成的,所以,从床的摆设到沙发的位置以及灯光的颜色,都是经他点头。
  复古的慵懒,低调的轻奢。只要他想,他可以拍出任何他想要的镜头。
  这个房子完全是开放式,除了卫生间,站在任何位置都可以对整个房间一览无余,乔眠很喜欢这样的设计。
  她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酒红色丝绒吊带长裙,和黑色的高跟鞋。对着镜子补了妆涂上暗红色的口红。
  她像一只月夜下叛逃的妖女,混入了酒吧。
  这一夜,不知多少男人要丢了魂。
  今天拿到通知书……不,应该是昨天,她真的很开心,很想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人生中的每一个节点她都想和他分享。
  昨天和谭时在一起很开心,他真的很纵容她,宠她,带她去她想去的一切地方,只不过她笑得越明媚,心脏就越空虚,就像此时此刻,周围吵闹的重金属音乐和人影散乱,她身处其中,但内心却越来越空虚。
  那个位置,是别人填不满的。
  端着酒杯的手腕轻摇,乔眠坐在吧台前看着调酒师眼花缭乱的动作。有无数次,她想过回去,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做他的小公主,就以这样的身份继续贪恋那份温暖。
  可是……乔眠自嘲的笑了,性感的吊带下,她摸了摸左肩的疤。
  回去做什么?
  看他和林郁晨恩爱白头吗?
  .
  夏晟闻一直让沈云黎找个助理,但沈云黎拒绝了,他不习惯有这样的职位在自己身边待着。而公司怕沈云黎刚出院过于劳累,这次出差又多了两个人跟着他一起。
  在巴黎要待一周,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国了。傍晚下班后三个人一起回了酒店。按照Zero出差订酒店的标准,沈云黎独自一间,另外两个同事一间。
  回到房间,沈云黎把今天的工作梳理了一下,正要关上电脑,房门被敲响了。
  灰色的地毯上,沈云黎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缓步走到玄关,隔着房门就听到了同事聊天的声音,他打开门。
  “沈总,明天要回国了,所以我们今晚想去逛逛,一起去吗?”门外的同事,都已经换上了休闲便服。
  “我这里还有一点工作,你们去吧。”不出意料的,沈云黎像往常一样拒绝了。
  “嗯好的,您注意休息按时吃饭,要不然Frank会骂我们的!”其中一个比较活泼的同事笑着说。
  沈云黎唇角微抿:“给同事带礼物的话,算我账上。”
  “既然您这么说我们就不客气了!”门外的同事玩笑道,临走又嘱咐了一遍,“您可一定得按时吃饭,我打电话让他们送到你房间。”
  “好,知道了。”扶着门框的手从深蓝色衬衣中露出漂亮的腕骨,沈云黎垂眸笑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您放心没事的,您一会儿好好休息吧。”
  两个同事离开,沈云黎关上房门。他往玻璃杯里倒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安静望着落地窗外的迷离夜景。
  同事都挺不错的,但不论是国内聚餐庆功宴,或者像这次的出差,沈云黎几乎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有他在,他们会不自在。
  所谓高处不胜寒,可能就是此刻站在灯光与月光的交织下,披了一身清辉的男人吧。
  吃过晚饭,沈云黎独自出了酒店。
  以前,他总出差来法国,而她每次都不开心,闹着要跟他一起来,但每次都害怕坐飞机。沈云黎无奈,每次都拍很多照片,每次都把行程压到最短,然后尽快回家陪她。
  沈云黎一个人走在街头,很多地方他都给她拍过照,亚历山大三世桥,巴黎圣母院,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被烧毁。
  水中映着河畔两侧的灯光,沈云黎站在桥上,晚风吹着男人墨色的头发,一如他的双眸那般深沉。
  也是一年前,他站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夜晚。她说她想看巴黎浪漫的夜景,沈云黎就和她在人来人往的桥上视频。
  她娇嗔的笑,他现在都记得深刻。
  或者说,她每个样子他都记得。撒娇的,胡闹的,生气的,乖巧的……明明没有刻意想,她却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沈云黎拿出手机,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
  “甜甜,甜甜……”
  那么柔软,那么软。
  明明知道她的手机在家里放着,在她书桌第一排抽屉的那个格子里,但沈云黎还是拨了视频电话。
  一个不存在任何希望的奢望,果然就成了灰。漫长的等待音,像是世界都停止运转,只剩下他在等她。
  最后还是挂断了,沈云黎放下手臂,轻轻摸索着屏幕上那两个字,甜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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