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七日尽”的毒到了最后两日愈发凶险,若此时睡去,恐怕便再也不能唤醒。
苏星辰进屋的时候,陶靖衣正在打着哈欠。她的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精巧玩具,但显然这些玩具已经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了,她实在困极了,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段飞白不许她睡觉。
“阿姐,你还记得我吗?”苏星辰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未来得及换洗衣裳便来找陶靖衣。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臭烘烘的,下巴上还有未刮的胡渣。
陶靖衣迷糊的看着他。
她这两日以来,智力又下降了不少,有时候连段飞白也认不出了。她歪着脑袋看苏星辰,眼底是迷惑不解。
苏星辰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心头泛着淡淡的疼。他的阿姐那么骄傲,那么高贵,何时曾这么狼狈过。该死的花神教,该死的段飞白,他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苏星辰的神色变幻着,一会儿是心疼,一会儿是阴狠。陶靖衣睁着眼睛,看着那少年蹲在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细碎的胡渣。
硬邦邦的,还扎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咯咯笑了起来。
苏星辰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便任由她摸着他的下巴。
摸了一会儿,陶靖衣便没什么兴趣了。她收回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一闭,眼看着就要睡去。
“阿姐,不能睡。”苏星辰握住她的手,急切的说道。
陶靖衣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只是目光有些涣散。只看了一眼,她便又合上双眼。
“阿姐!”苏星辰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双手,手上带了些力道。
陶靖衣吃痛,猛地清醒过来,她睁开双眼,委屈的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来,吹着被捏疼的地方:“痛、痛、痛……”
似乎除了这个“痛”字,她便什么也不会了。
苏星辰见状,立刻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吹气,低声哄道:“不痛,马上便不痛了。”
不痛了,困意便又席卷而来,在陶靖衣再次合起双眼的瞬间,苏星辰故技重施,狠狠握了一下她的手。
这回陶靖衣直接嘴一扁,哭了。
会哭就好,哭着,便不会睡着。苏星辰这样自我安慰着。但他低估了陶靖衣的瞌睡程度,她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隐隐又有睡去的趋势。
苏星辰只好再次狠狠捏着她的手。
如此反复循环,陶靖衣又痛又困,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崩溃。
不止是她,就连苏星辰自己都要崩溃了。
在苏星辰快要崩溃的边缘,段飞白总算将解药配了出来。
吃了一剂解药后的陶靖衣,总算如愿以偿的睡了过去。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她,苏星辰和段飞白两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星辰担忧的问道:“阿姐会醒来的吧?”
“会的。”段飞白低声道。这几日为了研制解药,他不眠不休好几夜,此刻也是满脸倦怠之色。
第23章 男主快精神分裂了
苏星辰和段飞白都困倦极了,两人又担心陶靖衣的身体,便索性拿了被子,在她的房间里打了地铺,陪她一起呼呼大睡。
这一睡,便是一夜过去了。
待陶靖衣从睡梦中清醒时,看着地上两个男人,她懵了。
神啊,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花神教的骷髅地宫。
为了不惊动地上的两个男人,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悄悄的往门口的方向挪。
就在这期间,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拼拼凑凑,竟然拼出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顿时宛若一道九天神雷从天而降,将她劈了个正着。
陶靖衣:“……”
那个只会哭只会要糖的智障儿童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陶靖衣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给丢光了,再无颜面对段飞白和苏星辰。
她打开了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地上的两人,苏星辰揉着眼睛,第一反应是去看床,见床上没有人影,立即将目光移向门口。
“阿姐,你醒啦!”少年顿时满脸喜色。
陶靖衣的背影僵了僵,立马转身奔逃。
她慌不择路,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伙计。眼看着苏星辰就要追过来了,她索性推开旁边的门,闪身而入,然后合起屋门,将苏星辰关在了门外。
“阿姐,你开门啊。”苏星辰无奈的在外面喊道。
此时段飞白也走了过来,他站在苏星辰旁边,目光沉沉的望着陶靖衣映在门上的影子。
苏星辰转头看他,担忧的说道:“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吧?”
段飞白默了一默,回道:“……大概是觉得丢脸了。”
苏星辰:??!
他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门:“阿姐,你开门,这有什么好丢脸的。谁中了‘七日尽’都这样,我阿姐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换作其他人,中了“七日尽”,肯定不会这么天真可爱!
陶靖衣背部抵着门,门板被苏星辰拍得“啪啪”作响。少年力气大,每拍一下,门板都震一下。
她咬牙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苏星辰:“……”他到底说错了啥?
“阿姐,你出来吧,让段飞白替你瞧瞧余毒有没有清完,你这个样子,我实在很担心。若是你担心别人笑话你,不用怕,我去割了他们的舌头,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少年恶狠狠地说道,眉眼之间都是戾气。
陶靖衣更加用力的抵住了门,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外面两个。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到处转,准备故技重施,翻窗逃走。
她转身将门栓套上。
苏星辰拍了半天,见陶靖衣不理他,委屈的说道:“阿姐,你开开门,这间屋子是我的,我想进去换件衣裳。”
陶靖衣走到了床边,低头往下望去,估量着高度。
接着,她去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
屋外段飞白对苏星辰道:“你让开。”
苏星辰不明所以。段飞白将他推开,抬起一条大长腿踹在门上。“轰”的一声,两扇门摔在地上,正裹着被子准备往下跳的陶靖衣身形僵了一下。
苏星辰一眼便看到她站在窗户上,面色大变的叫道:“阿姐,你又想跑!”
他这一声,声音洪亮又悲愤,陶靖衣吓了一跳,脚底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面栽去。
“救命!”她惊呼一声,身影消失在窗口。
苏星辰尚不及反应,身旁的段飞白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他连忙追了过去,趴在窗户上往下望。
段飞白抱着陶靖衣轻飘飘的落回地面。
苏星辰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去,他轻舒一口气,对下面两人道:“快点上来吧。”
陶靖衣刚把被子扔下,腰身一紧,被段飞白提着,轻身一纵,跃回了二楼。
段飞白放开她。
陶靖衣后退一步,抬手理了理被狂风吹乱的发丝。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星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阿姐,你总算恢复神智啦!”苏星辰双臂一展,就要往她身上扑。
陶靖衣飞快的闪身躲在了段飞白的身后,并且警告道:“不许动!”
苏星辰撇撇嘴,委屈道:“阿姐,我是星辰啊,你是不是又打算不理我了。”
“乖啊,你现在去洗澡,洗完澡再陪你玩。”陶靖衣从段飞白身后探出脑袋。
苏星辰抬起袖子嗅了嗅,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真臭!
他大汗淋漓的赶了两天路,回来又一直没来得及洗澡,整个人都快馊了,难怪阿姐嫌弃。
少年无地自容,连忙转身往外走:“我去洗澡。阿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这一身臭烘烘的,普通的木桶也洗不干净。镇外有一处小溪,正好是个洗澡的好去处。
苏星辰走后,屋内就只剩下了陶靖衣和段飞白。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陶靖衣与段飞白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起自己唤他“爹爹”的画面。
又窘又诡异。
段飞白默默的瞧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又想跑?”
陶靖衣惊了一惊,摇头道:“没有!”
“还在说谎?”段飞白朝着她逼近。
一想到他就是原书里杀死这具身体的凶手,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迫人的压力感迎面扑来,陶靖衣面色隐隐有些泛白,下意识的后退着,小身板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段飞白自然瞧见了她眼底的那些惊慌和害怕。
他将她逼至角落,抬手将她圈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他比她高一个脑袋,一低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
“为什么跑?”段飞白压低了声音,一开口,就有暧昧的热气喷在陶靖衣的头顶。
“……我没有。”陶靖衣死鸭子嘴硬,“我只是坐在窗户上看风景,要不是你暴力拆门,我也不会被吓到掉下去。”
“裹着被子看风景?”段飞白眉头挑了一下。
“我冷!我冷不成么!都说了我体寒畏冷。”陶靖衣愤愤。
“为什么离开龙泉客栈?”
“是风铃芷,都怪她,她劫走我的。”陶靖衣打赌,东方玥没有将她私自离开的事情捅出去。她手上可还握着他的把柄呢!
“连人带马的一起劫走?”段飞白指的是和她一起离开的枣红色小马。
“是啊,她中了毒,紫电也被你一剑捅伤,小红就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小红?”段飞白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小红”是那匹马的名字。他低声的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顺手搁在了窗台上。
陶靖衣:???
“你喜欢坐在窗台上看风景,便看个够。只是一个人太危险,会跌下去,在我怀里会好一点。”他的手还搂着她的腰。
陶靖衣一脸搞不清楚状态的表情。
怎么感觉自从她喊了他一声“爹爹”后,男主待她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这满脸过分宠溺的表情,真的不是宠女儿吗?
风从天际吹来,拂动着院子里的草木。金色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窗台上,将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段飞白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压着她的手腕,探她的脉象。
“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他浅声问着。
陶靖衣摇头。虽然只是在二楼,若是摔下去,也不是她这个小身板能吃得消的。她下意识的用一条胳膊缠住了段飞白的脖子,若是他想摔她,她就把他一起带下去。
段飞白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无声的纵容了她。他的手指依旧搭在她的脉上,“七日尽”毒素已经清除,“断肠散”的药性还潜伏在血脉里,只要时日一到,她便肝肠寸断,吐血而亡。
下毒时,没有一丝犹豫,而如今,却有了一丝动摇。
他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面纵容着她,一面恨着她。
苏夕颜给他的感觉也是分裂的,她一时阴毒,一时天真,连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
第24章 对她春心萌动
“怎么了?”陶靖衣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出声问道。
段飞白松开手,敛起满脸复杂的表情,轻声说:“没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糖豆,递给了她。陶靖衣纠结的拿着这颗糖,仿佛它是世上最恐怖之物。
“给你吃的。”段飞白道。
“可以不吃吗?”
“这几天你一直吵着吃这个,我以为你爱吃。”
“吃腻了。”一想到痴傻状态下的自己拿糖豆当饭吃,陶靖衣就牙疼。
“那就再吃最后一颗。”
陶靖衣快哭了。她是真的不敢吃,她可没忘记,段飞白恨极了她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中了“七日尽”后,他奋力救她,大概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对付红枫山庄。但保不齐,治好她的同时,给她下什么慢性毒。
这回陶靖衣是真的猜错了。
段飞白手中的这颗不是毒,而是“断肠散”的解药。当然,这颗解药只是暂时缓解“断肠散”的毒性,若要完全解了“断肠散”之毒,还需配合他的内力驱毒。
段飞白算了算时间,“断肠散”之毒该到时间发作了。
但显然陶靖衣不愿配合。看着这颗解药的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段飞白心中划过一丝怪异之感,甚至猜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他给她下了“断肠散”?
面对他递到她面前的这颗“糖”,她满脸抗拒之色,摇着脑袋,若不是他搂着她,她恐怕早就一脑袋栽到窗台下面去了。
就在他将解药递到她唇边时,她似乎找好了理由,眼睛一亮,可怜巴巴的说道:“飞白哥哥,我牙疼。”
他注意到,她每次唤“飞白哥哥”四个字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这和以前的苏夕颜不一样,以前的苏夕颜唤这四个字的时候,眼底总是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牙疼?”段飞白也不执着于喂她这颗解药了,反正机会很多,他完全可以将这颗药捏碎了,掺进她的饭菜里。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牙疼,还是假的,看她的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多半是假的,却还是配合着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张开嘴我看看,定是这些日子糖吃多了,被虫蛀了。”
陶靖衣见他真的上套,放下心来。她抿了抿唇,委屈兮兮的样子:“就不劳烦飞白哥哥了,我下楼去买点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