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出漫天火光,成为人偶山庄唯一的幸存者, 段无双为了将他引出来,以假的段红樱尸体悬在城门上示众。
段无双不知道,真正的段红樱尸体已经被他带出人偶山庄, 葬在乱葬岗上。
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现身了。他要杀了段无双,替人偶山庄报仇。但在看到陶靖衣的时候, 他改变了主意。
陶靖衣站在城门前满脸苍白的样子尽入他眼底,那一瞬间,他有种其实她是爱着他的错觉。
他回到了天山派,传位给无忧子,并且将断簪交予无忧子, 阐明自己的心意。
如果陶靖衣真的喜欢他,她也许会来天山派。
他猜得没错,陶靖衣的确来了天山派,但她来了,又走了,无忧子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她也给了他答案。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来,她喜欢着他,真的是他的错觉。
段飞白站在瑟瑟的秋风里,无奈地苦笑着,心头某个地方,一点点地裂开,嗖嗖灌着冷风,凉透心底。
他这一生,只身渡过暗夜深河,趟过满地荆棘,纵然亲眼见过繁花盛开,双脚却早已鲜血淋漓。
繁花是别人的,阳光也是别人的,他没什么可开心,亦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若说这漫长又苍白的岁月里,唯一值得开心的,期待的,也只有她了。
直到陶靖衣背对他而去,这唯一的开心和期待,彻底磨灭。
原来,他真的已经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段飞白心如死灰,踏上坐忘崖,任凭风雪一寸寸地将他覆盖,黑暗一点点地将他淹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里沉眠了多久。
耳边逐渐有了哭声,哭声是陶靖衣的。她哭着说,她喜欢他。
在梦境里,她是喜欢着他的。
他甚至有点儿希望,这场大梦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温热的泪水滴到他的脸颊上,被风雪一吹,逐渐变得冰凉,泪水滑进他的口中,咸涩的苦味在他的舌尖上漫开。
即便是在他的梦里,他也不忍听她哭得如此伤心,于是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抬起僵硬的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声哄道:“别哭,陶陶。”
那一瞬间,光明撕破浓烈的黑暗,天光勾勒着她的脸。雪花簌簌飘落,她的脸上挂满着泪珠,错愕地睁大了通红的双眼,眼底都是他死而复生的惊喜。
原来不是做梦。
在失去她一次后,兜兜转转,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任凭风雪再苦寒,她所在的地方,都有一片融融春光、繁花似锦。
段飞白抱着陶靖衣,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的天堂,他的地狱,都只在陶靖衣的一念之间。
拥她入怀中,失而复得的这一瞬间,段飞白才明白过来,报仇雪恨也好,称王称霸也罢,都不及一生一世佳人在侧。
秋风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屋外摇曳的树影映在窗户纸上。不知过了多久,陶靖衣轻声唤道:“飞白……”
“嗯?”
“你抱得太紧了。”陶靖衣满脸无奈,“而且保持着一个姿势,好累。你放开我,我换一个姿势。”
段飞白:“……”
他松开了手臂,让陶靖衣得以喘息。反正现在也不急于一时,时间还很长,以后漫长的时光里,他想怎么抱她就怎么抱。
陶靖衣从他怀中起身,扭了扭腰,缓解了一下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动作而导致的酸痛,然后换了个姿势,重新倚进他怀中。
段飞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换一个姿势,真的是换一个姿势。
陶靖衣双手搂着他的腰,脑袋贴着他的颈侧,轻声道:“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有点儿。”段飞白口干舌燥地回道。两人抱得这样紧,是个正常的男人,都觉得热。
“炭火烧得有点旺。”陶靖衣眼睛一扫,找到了热源。
段飞白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他炽热跳动的心脏,比炭火烧得更旺。
“你松开我,我把火盆端出去。”
段飞白依言松开她。
陶靖衣起身,拿着布巾,包裹住火盆的边缘端起来,回头对段飞白道:“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段飞白颔首。
陶靖衣飞快地将火盆送出去,又飞快地跑回来,坐在床边,一张脸绯红得像是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我回来了。”陶靖衣小声道。
段飞白宠溺地张开双臂,陶靖衣倚进他怀里,再次抱紧他。他的怀中都是淡淡的梅香,陶靖衣忍不住嗅来嗅去。
段飞白按住她小猫一样动来动去的脑袋:“别乱动。”
陶靖衣发现,段飞白不愧是原书里主角兼反派的狠角儿,简直心细如发,他在几个身份之间转换,只有恢复段飞白身份的时候,身上才有这股特殊的梅香。
“飞白哥哥,你真香。”陶靖衣忍不住道。
段飞白总觉得,自从两人心意互通之后,她喊他“飞白哥哥”时带着点调戏的意味。
***
段飞白的身体在调养下一天天的好转,这些日子,陶靖衣每日和他腻歪在一起,两人甜蜜得整个天山派的弟子牙齿打颤。
自坐忘崖那日归来后,苏星辰就不见了踪影,段飞白派出弟子去寻他,却没什么回音。
想起自己对苏星辰的承诺,陶靖衣修书一封,寄给夏明渊,希望他能来天山派一趟。
段飞白的琴在坐忘崖上摔断了一根弦,这日,童子将修好的琴送回段飞白的屋内,陶靖衣正巧在给段飞白煎药,她接了琴,放回桌子上,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着。
琴在她手里,断情剑挂在段飞白的床头,现在这两样东西唾手可得,以段飞白如今待她的心思,若她真的要他的血,他也会乖乖奉上。
陶靖衣满怀心事,一不小心拨出了一个音节。
“陶陶。”一道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陶靖衣回头。原本正躺在床上睡觉的段飞白已经醒了过来,歪坐在床头。
陶靖衣立时站起身来,将刚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等凉了一点,端起来,坐在床畔,一口一口地喂着段飞白喝下。
这些日子都是陶靖衣亲手喂他喝药的。
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鬼公子,温润如玉的琴剑双绝,居然怕喝苦药,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可陶靖衣如果不看着他,他就会把药倒掉,还摆出一套歪理,说什么“医者不自医”。
想起当年自己被迫喝苦药的生涯,陶靖衣对段飞白伸出了魔爪,亲自担任监督段飞白喝药的重任。
可是看着他一口口喝着自己喂下的药,不仅没有被苦得五官扭曲,反而是眼角眉梢都堆着笑,陶靖衣总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
“再苦的药,由陶陶亲手喂过来,都是甜的。”段飞白温柔地解释道。
一碗药很快见了碗底,陶靖衣拿出一颗蜜饯,喂进段飞白的口中。段飞白趁机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并且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畔,微笑道:“甜的。”
陶靖衣脑海中轰然一响,犹如什么炸开了,她粉白的面颊上罩上一层绯红,整个人燥热得像是刚从滚水里打捞出来的。
“脸红了。”段飞白看着她的脸,满眼都是晶亮的光芒。
“都怪你。”陶靖衣窘迫地站起身来,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散去浑身的燥热。
就在她打开窗户后,一整片星空都映入她的眼帘。
陶靖衣一呆。
漫天都是晶亮的星子,犹如在漆黑的天幕上撒了一把银沙,漂浮在天空上的流云,轻薄得像一层白纱,笼罩在星子的周围,如梦如幻。
“好美!”陶靖衣忍不住惊叹。
原来天山派的星空这般的美丽,大概是因为地处高处的原因,整个星空都仿佛在眼前一般,一伸手便可将其摘取下来。
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方才被段飞白吻过的掌心竟开始发热起来。陶靖衣回头,段飞白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带你去看星星。”
陶靖衣尚未来得及拒绝,腰身已被段飞白单手揽住,接着身体在这股力道下腾空而起,天地都似旋转了起来,漫天银色的星光化作万千光影。
夜风迎面扑来,透着凉意,揽住她腰身的那只大手却透着灼热的温度。
也不知在这黑夜中疾行了多久,待陶靖衣定睛时,两人已身在一处山巅。
远处是泼墨似的山,凝固在黑夜中,只依稀看得清楚山脉的轮廓,头顶是满天的星子,银色的星辉落下来,皆映入了段飞白的眼底。
他望着她的一双眼灿若星辰。
“这是哪里?”陶靖衣惊讶。
“我练剑的地方。”段飞白指着不远处的空地,“为了习得绝世剑法,身在天山派的这十年,一刻不敢懈怠。这里的日升月落,我曾看过无数遍,我敢保证,整个天山派,没有哪一片星空比这里的更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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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审核员看清楚一点,这章很清水,连个亲亲都没有。
如果你懒得看,我给你总结剧情:
第一段:男主在雪地里死而复生,醒来看见女主在哭
第二段:男女主屋内相拥,火盆太热,女主端出去,回来继续拥抱男主(衣服没脱,手没乱摸,就是拥抱)
第三段:女主给男主喂完药,打开窗户都是星星,男主抱着女主飞上山巅看星星(女主轻功不好,男主不会用意念送她上去,只能自己抱)
这章从昨晚锁到现在,麻烦你们看清楚再锁,失业中,就等着订阅费开锅了,你们看清楚再锁好不好?
第86章 我和他你选谁
陶靖衣握住段飞白的手, 他的虎口处长着一层薄薄的茧, 是常年握剑留下的。武功尽毁,经脉重塑, 世人只看得他的荣耀, 却看不到他背后的付出。
十年如一日的苦寂和清寒,才换来这一身无人能敌的剑法,换作他人,未必有这个耐心。
陶靖衣轻轻抚着他手上的薄茧, 沉默了片刻, 忽然说道:“飞白哥哥, 我有一事想问你。”
“你说。”
陶靖衣犹豫着, 狠了狠心,咬牙道:“苏夕颜是你的仇人, 你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膈应?”
段飞白先是一怔,接着唇角绽开一抹温柔的弧度, 捧起她的脸,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一吻。
陶靖衣呆住,黑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飞白哥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亲吻你的灵魂。”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几乎和这夜风融为一体,“不过是一张皮相罢了,若这皮相下的灵魂污秽不堪, 这皮相自然令人生厌;若这皮相下的灵魂纯美善良,这皮相便是锦上添花。”
陶靖衣咕哝:“我还是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记住,我爱你,是爱你的灵魂,无论你是顶着苏夕颜的皮相,还是路边乞丐的皮相,只要我们相遇,我还是会爱你。”
陶靖衣震惊:“原来飞白哥哥已经这般超脱了。”
段飞白没听错,她喊“飞白哥哥”的时候,的确是带着几分调戏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如果风临止没有修炼《花神诀》,你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陶靖衣看了看他的眼睛,想回答“不会”,但欺骗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得知他摒弃七情六欲,化身为神的时候,她的心里很难过。也许,她对他动过心,只是尚未明晰自己的心意,他便决绝地将一切连根拔除。
初时,会觉得痛彻心扉,时日一久,伤口竟也慢慢愈合,再次想起时,更多的是遗憾。
听到这个答案,段飞白的眼底不知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因为早有预料,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就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他和风临止之间是一场公平的竞争。但命运总喜欢开玩笑,他亲手逼死过她,而风临止亲手推开她,是他们的选择让他们的情路变得异常坎坷。
一切不过自作自受、自尝苦果罢了。
“假设你我之间从一开始不是敌对关系,假设风临止没有推开你,我们同时追求你,你会选择谁?”段飞白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这个答案陶靖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若她没有穿成苏夕颜,见了真正的段飞白,一定会喜欢他。因为,他还只是一堆文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他。
“那还是我赢了。”段飞白轻声地笑了起来,抬起手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漫天星子错乱,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光芒。
陶靖衣倚在段飞白的怀中,段飞白的胸膛很暖和,夜风寒凉,扑在她的面颊上,但因被他抱得紧紧的,陶靖衣非但感觉不到冷,反而觉得有几分燥热。
“飞白哥哥。”
“嗯。”
“从前你还会问我从何而来,如今为何又不问了?”
“不管你从何而来,都是我段飞白的妻子。”
陶靖衣仰起头:“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你愿意和我回去吗?路程很长,也许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你所熟知的世界。”
段飞白默了一默,温声道:“千山万水,我都陪着你。”
“不,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陶靖衣摇头,眉心微微蹙起,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世人都说夫唱妇随,可我段飞白愿‘妇唱夫随’。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去,哪怕是碧落黄泉。”
陶靖衣心头淌过暖流,却嘴硬地说道:“不要脸,谁跟你是夫妇!”
段飞白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你我拜过堂成过亲,龙凤红烛前,‘夫君’二字可是你亲口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