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颖都说好。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她可以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但从某一日开始,她和夏稹南失去联系。
在他失踪之前,俞颖已经怀孕了,她没有立刻告诉他,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个孩子来得虽然意外,但她很高兴,绝不会打掉。夏稹南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欣然接受。他们将再次拥有一个温馨完整的家庭。
所以夏稹南失踪后,俞颖差点疯了!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畅想未来,对以后的日子十分乐观憧憬,突然之间,全部碎掉了。俞颖不觉得夏稹南会狠心抛弃她,他的失联只能说明他出事了!俞颖报了警,听着大肚子南下找他。
可是人海茫茫,往哪里找?
俞颖找了两个月,一无所获,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花光之后,她不得不回家,她的预产期快到了。
正是因为太绝望,她精神不稳,才会动了调包别人孩子的念头。事实上,她当时连夏文珊都不想要,想把闻樱丢给闻天歌和白彩玉就离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但最终她没有放弃自己。她对自己说,她的南哥哥只是迷路了,总有一天他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十九年。
“我后悔啊……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跟着他南下……不能让他丢下我一个人……”俞颖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们不知道,他会去南边做生意都是因为我,他是为了我……”
美丽是一种原罪。俞颖从小生得漂亮,长相在初中之后更加长开,到了高中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由此引来不少觊觎。金钱的威迫利诱无法撼动他们,但夏稹南因此而受到许多攻讦,那些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配不上俞颖,让俞颖跟着他吃苦受难。俞颖听过那些人骂夏稹南,骂得非常难听,夏稹南却从不反驳,默默忍了。小时候的他肯定受不了这个气,会不管不顾的跳起来和对方打一顿,长大后他却要保护俞颖,不能让自己出事。对方比他们有权有势,他冲动鲁莽,等于递把柄给对方,那才是真的要命。俞颖受不了他因为她受委屈,她不喜欢自己的脸,有时甚至有冲动想毁掉自己的脸,这样他们的生活会清静得多,但夏稹南喜欢她的脸,总是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地亲,说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奇迹。俞颖总会醉死在他的甜言蜜语中,被他赞美喜爱的目光溺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他。他还常常自责对她不够好,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俞颖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了,她见证过他的所有不成熟,在她成为他的责任之后,他迅速长大,用尽全力为她遮风挡雨。他不断变强,想强到能抵挡所有对俞颖的不怀好意。他会去南边做生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失踪多年,俞颖从来没有怪过他,她只怪她自己。
反正在俞颖的描述里,夏稹南是千般百般好,连缺点都是好的,完美无瑕。如果不是出事了,他不会丢下她不管。
夏文珊小时候听得多了,内心并没有多少波动。她不相信一个男人会有那么好,从她的角度来说,夏稹南就是抛弃她们母女,让她们吃尽苦头的人渣。但俞颖的念念不忘,刻骨铭心又让她试着去相信,那个男人并不是如此糟糕。
闻樱和商宝儿的思想没有她那么现实,她们听了这个故事,第一反应是感动。如果有个男人为她们做到这种地步,她们同样死也不会忘记他。
她们把俞颖的故事转述给张染和魏意听。夏文珊明明不信,但也有样学样,说给陆骁听。
张染对闻樱说:“我不会让你落到这种境地。”夏稹南对俞颖再好,还是让她跟着他吃苦受难,最后还把自己弄丢了,让俞颖过了这么多年艰难的日子,自己逼病了自己。他不会让闻樱重蹈她的覆辙。
闻樱满意了。
魏意绕着商宝儿一缕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玩得停不了手,说:“你有人家长得那么漂亮吗?嘶~”被打,“好啦,我的钱都给你,如果我不见了,你就拿着我的钱到处嗨,最最最重要的是包.养几只小狼狗,这样即使我被封进棺材都会跳出来爬到你床边……”眯着眼睛,语气阴森森的。
商宝儿先是大惊——养小狼狗什么滴,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这样干?然后被最后一句的恐怖片即视感吓得哈哈干笑,瞪大一双诚恳的眼睛,“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肯定把所有钱都用来找你,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我和孩子还指望你养家糊口呢!”
魏意比较满意。这是说他才是家里生活质量的保证。有他在,钱才会源源不断地来。需求比爱情来得实际。
他抱起商宝儿,咬她的脸,“还是你懂我,老婆~”
商宝儿脸痛,怒踹:“滚开,狗子!”
“好好好,我的错~”改咬为舔。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商宝儿:“……”她到底是怎么看上这货的?
听说了张染和魏意的反应后,夏文珊期待地看着陆骁。
第65章
陆骁说:“你会给我卷款消失的机会吗?”
夏文珊:“……”确实,可能性无限近乎于零。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她对上陆骁是怂,因爱而生怖。确定关系之后,她对陆骁占有欲变得超强。陆骁很“穷”——至少他表现出来是这样的,但她绝不会给他太多钱。男人有钱了就不老实,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从未想过自己谈个恋爱会跟神经病似的患得患失。有时她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讨人厌,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太喜欢陆骁了。
夏文珊真的觉得她才是俞颖的亲生女儿,谈恋爱时的思维方式都有问题,想改却改不了,把自己烧得灰飞烟灭也不罢休。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沮丧,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陆骁习惯性地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后来又想到什么似的,按在她脑袋的大手向下滑,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了一下,“我都听你的,不会让你难过。”
夏文珊立刻笑了,倒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挨挨蹭蹭。再要强的女人也想要心上人哄。她巴巴的把俞颖的故事告诉他,既想听他的意见,也想听他的保证。
商宝儿深深觉得,也只有陆骁这种佛系男人能受得了夏文珊的矫情。夏文珊听了她的批判不怒反笑,满足得不得了。
听了俞颖的故事之后,闻樱对找夏稹南的行动不禁积极了一点。
她把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花在模特工作上,快速蹿红,各种通告如雪片似地递到她面前。不过她更专注于当各大报刊杂志的封面女郎。对此,张家颇有微词。张家对闻樱这个准儿媳妇并不是太满意。换作以前,闻家都不在他们眼内,更何况闻樱只是闻家的养女。但张染喜欢,张家也是今时不同往日,能和闻家联婚已经算高攀了。有闻家和张染撑腰,闻樱的性格虽然温和但很会过豪门生活,她在张家的日子过得不差。
商宝儿等人万万没想到会突然接到闻樱出车祸进医院的消息。
还好他们赶到医院时,看到闻樱并无大碍,只是擦伤了一点手臂。
闻樱的神情却非常古怪,不停地看坐在一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一身西装革履,英俊成熟,气质冷峻,虽然头发凌乱,衣服起了皱褶,颇有些狼狈,但不减风采。他也在看闻樱,目光深沉,似入了迷,一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张染放下脸,挡在闻樱面前。
闻樱拉着他的衣袖说:“是这位徐奕先生救了我。”
今天闻樱有一个知名杂志《斐然》的封面照要拍摄,保姆车把她送到工作地点,没想到刚下车走了几步,一辆汽车突然失控撞向她。如果不是徐奕冲过来抱住她滚向一边,后果不堪设想。
张染皱起眉,“肇事司机呢?”
闻樱说:“警方带走了,初步确认是酒驾。”
张染不是很相信,“光天法日之下酒驾?”
“还在审。”徐奕沉声开口:“我会给警局打声招呼。”
张染说:“谢谢,但这件事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吧。”
徐奕似笑非笑,“年轻人不用那么着急,这件事还不确定针对的是哪一方。闻小姐不能按时完成工作,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损失。如果有人蓄意破坏,我们会追究到底。”
也就是说,闻樱的新工作是他们安排的,他们有责任保证闻樱的人身安全。
但徐奕说得再冠冕堂皇,张染都有种直觉,他是冲着闻樱来的。闻樱的美貌容易引来觊觎,他再小心亦不为过。
张染拒绝:“不必。樱樱已经受伤了,这份工作她不干,违约金多少我们双倍付。”
徐奕说:“如果我不要违约金,坚持要闻小姐完成工作呢?”
张染悍然不惧,“随时奉陪。”
两个男人对视,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闻樱从张染身后探出头,轻声说:“徐先生,我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也感谢您给我这个工作机会,但我不想耽误你们的工作,不如你们另外请人,不是非我不可的,不是吗?”
徐奕对着她时,态度明显好多了,“工作我们可以等,这份工作是你的,你的形象最适合。”
张染的眼神变了,看着他露出不善来。
闻樱说:“之前我和徐先生您素未谋面,但您舍身救我,罔顾公司的利益用我走秀……我能问为什么吗?”
《斐然》是知名的时政杂志,一般用政治界和财经界的知名人物做封面,偶尔用娱乐圈的明星做封面也是用德艺双馨的那种明星。像闻樱这样刚开始出名,只有美貌值得称道的模特,基本不在《斐然》的封面人物候选里。
而徐奕,他的头衔不是《斐然》的负责人,而是国际知名传媒集团衡致集团的负责人,《斐然》只是衡致旗下的一家公司的其中一本杂志。
这样一个大人物,却出现在《斐然》的摄影棚,还及时救了她,令人无法不产生疑问。
徐奕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沉吟了一下说:“如果说,我对闻小姐一见如故呢?”
张染霍然而起,只差没有大骂他无耻。什么叫一见如故?这种暧.昧的说辞骗谁?想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闻樱赶紧拉住他,防止他忍不住赶他出去,一边对徐奕说:“如果我说,我也对徐先生一见如故呢?”
徐奕脸色微变,看着她的眼光一下子变得非常锐利,“闻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这时张染有些明白过来了,怒容逐渐消失,看着徐奕的目光带着审视。
闻樱说:“徐先生结婚了吗?”她看向他带着戒指的无名指。那只戒指应该是银质的,有些年头,戒面微微发暗,但因为经常摩挲,纹路十分光滑。戒指的廉价程度完全配不上他的气势。
徐奕沉默了片刻,说:“暂时没有。”这些可以从他的搜索资料里获知,没必要隐瞒。
闻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激动问:“您的戒指内侧,是不是刻着‘XY’两个字母?”
徐奕瞳孔收缩,力持镇定说:“你从哪里知道的?”
闻樱深深看着他,“因为我母亲也有一只这样的戒指,同样刻着‘XY’两个字母。‘X’是夏天的夏的首个字母,‘Y’是俞然的俞的首个字母,也是我父亲母亲姓氏的首个字母的合拼。”
徐奕的手猛地攥紧,脱口而出:“你的母亲在哪里?”
“我的父亲叫夏稹南。”闻樱一字一顿说:“您认识他吗?”
徐奕按住额头,深深皱起眉,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让我见见你母亲,之后我再向你们解释。”
闻樱带徐奕去闻家见俞颖。
徐奕看到美艳无双的俞颖,整个人僵住了,刹那间头痛欲裂。俞颖看到徐奕,冷漠的面具寸寸龟裂,即使时隔多年,即使他的面容有所改变,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稹南!夏稹南!”
她挣脱夏文珊扶着她的手,扑入徐奕怀里!
徐奕的眼底泛起一片混乱之色,但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快,紧紧抱住她,像本能一样。
“南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俞颖崩溃地哭出来,仿佛这么多年的等待与委屈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徐奕的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喃喃说:“天上一对傻鸟……”
俞颖顿时又哭又笑:“地上一对贱狗!”这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玩笑,此时此刻说出来,像一句确认身份的暗号。
这句话像拨开迷雾的钥匙,徐奕,不,夏稹南的脑袋开始恢复清明。
当年夏稹南去南边寻找机会,说是做生意,其实一切都从零开始。为了迅速摸熟市场,他一天打三份工,什么都干过,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辛苦极了。唯一支撑他的动力是家里的俞颖,他的命根。
南边确实机会多,他又懂得审时度势,从小打小闹开始做起,收入很快有了起色。为了多赚钱,他也没有放弃其他零工。
出事的时候他正给一个来自新加坡的华人大老板开车。他们是在批发市场认识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大老板临时起意,雇佣他做司机向导陪他几日。夏稹南见报酬丰厚,满口答应。没想到他们在路上遭遇蓄意谋杀,他为了救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大老板没有丢下他不管,带着他回新加坡。
夏稹南醒来时由于脑震荡,失去所有记忆。
大老板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收他做养子。但他只是大老板的其中一个养子。大老板的女人无数,却没有结婚没有亲生的孩子,所以收养了几个孤儿做养子养女,准备从中选一个做继承人。他以前的生意涉黑,即使后来漂白了也依然有仇家。在南边被人追杀,下手的人就是他的仇家,还有他的一个养子背叛他做内应。
大老板清理了叛徒,让夏稹南补上他的位置。
成为大老板的养子后,夏稹南变得衣食无忧。但他想回南边寻找自己的记忆却一时无法实现。为了继承人的位置,大老板的养子养女之间斗得厉害,他无法幸免地被卷入其中。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反击。况且,他也有他的野心。大老板的权势财富太过诱人,有机会得到,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夏稹南在所有养子养女中基础最差,势力最弱,所以他比谁都努力。最后的结果是他赢了。从五年前开始他就时不时回国,尝试寻找自己的记忆,但一无所获,直到最近他看到闻樱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