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了她的裙裾。
虞追:“……唔!”
她剧烈喘气并挣扎,厉声:“你说过与我再不见面!你说过不再碰我!你说过的!”
范宏手指轻轻擦过她脸上溅到的几点屋外水渍,他目色带几分迟疑,眼底神色又有几分放松。他想果然,他还是更喜欢这样。与她好好说她不听,他只能用暴力对付她了。
他拖拽着她,将她强硬地压在身下。
他闷不吭声,不对自己的毁约发表什么言论。
他若是死了……他必要拉着她一起。
——
他与她唇齿撕咬,风雨交加之夜,他冰凉的手扣住她后脑勺时,那些过往如走马观灯,在二人面前一一掠过。
初遇是在湘江湖水之上,年轻的天子站在船头向她拱手时,虞追便已心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却知两国联姻,不可任性。她左右思量,仍是决定放弃范宏,履行自己楚吴联盟的职责。
新婚当夜,范宏露出了真面目,将她掳走。
他一路上开始哄她,开始骗她。他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勾着她,他许下了那么多虚无缥缈的诺言。可他一个也没遵守。然而她还是喜欢他,还是愿意爱他……这一切戛然而止于,他仅仅因为她和楚王说了几句话,就杀了楚王。
虞追被范宏扣着颈,她发着抖,她躲不开他,然她心里痛恨他的心狠。她眼中的泪流下,觉得自己这般可悲。而恍恍惚惚的,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范翕。她以为范翕可以和他父王是不一样的……
可是范宏幸灾乐祸地说,她的儿子要和她的丈夫抢同一个女子。
为何会这样!为何她拼命希望儿子不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儿子就是不听话。她的翕儿,是否终如他父王一般,残酷冷漠,冷血弑杀。那个可怜的被翕儿看上的女郎,那个还在周洛的被翕儿欺骗婚事的于女郎……为何翕儿会变成这样!
虞追眼中的泪落得更多,她被范宏压在床榻间时,已经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范宏和虞追,二人彼此折磨,痛恨彼此。
守在外面的侍女,中间断断续续地听到夫人尖利的惨叫声。侍女听得胆战心惊,听到二人初时还顾着脸面淡淡说话,但后来不知到了哪个程度,二人就开始痛骂对方。
虞夫人那般清冷的性格,对一个人言辞狠厉,不假辞色;
而周天子带着些不耐烦,带着些气急败坏。
渐渐的,那些争吵声被另一种男女间微妙的声音盖了下去。
喘着气,吟哼着……侍女叹口气,半是安心半是不安心地下了楼,远离他们。
而屋舍中,纷飞的床帐已被全部扯了下去,如飘絮般在地砖上摇落。床榻间,周天子和虞夫人抱在一起相拥而眠。她冷淡的面色如今酡红,她弓着身,背对着他,他的手搭在她腰上,是一个将她虚搂在怀中的姿势。
他二人睁开眼时明明恨得那般极致。
可是闭上眼时,身体却还是无意识地靠近。
何其悲哀可笑。
——
平舆之地,战火连天,漫天黄沙灰土笼罩着这座边关重地。
连续十五日,楚宁晰和楚国将士们已经在此地坚持了整整十五日。楚宁晰告诉诸人大周太子和公子翕会来援助他们,告诉边关的百姓们不必惊慌。而为了应对敌军,楚国不断地从其他地方抽兵,将士们全都奔赴战场,援助平舆。
这场战争,打得楚宁晰心惊无比。
楚国虽无国君统筹,但有她和大司马在,平日二人互相商议着,也算替代国君的职务。楚宁晰早早接触这些政务,她心惊的是,按照楚国军马在此一战的损失,敌军不会比楚国好到哪里去。
可敌军这般孤注一掷,非要拿下楚国!
楚宁晰心中不安,疑心各大北方诸侯国的争斗,在不知不觉间转向了楚国。
攻打楚国的蜀国只是站在明面上而已,那背后不知是卫国还是齐国的支持,才是最让人不安的。可是为何他们这般针对楚国?是否北方势力已经划分清楚,那些强大的诸侯国要开始收整南方的诸侯国,要让楚国顺从了?
那为何不与楚国谈判?
而是直接开战?
楚宁晰心里没有主意,但平舆现在状况,也不容她想这些。她只能拼尽全力先应付这场战事,把平舆先撑下去。而她预料得不错,为了这场战事,楚国损失惨重,对方顶多武器更精良些,损失却也不会多少。
支持蜀国,或者说干脆在自己出兵,顶了蜀国名号的,是齐国。
齐国与卫国联手,先征北方,再征南方。而不论南北,楚国虽不强大,却是诸侯国中国土划分最为广大的一个诸侯国。若是拿下楚国,南方其他诸侯国都不在话下。
齐国几乎是倾尽一国的兵力,将其全部投放到楚国战场上。
楚宁晰从楚国其他地调兵,去回援平舆。而边境其他地方兵力少了,齐国便利用这个空隙,让己方军人乔装打扮,深入楚国腹地,好从内部拿下楚国。
齐国的目标是易守难攻的襄阳城。
除此之外,作为附加条件,齐国还想拿下丹凤台。
大周都城洛邑所燃的烽火,昭示天下周天子已殁。实际情况是,九夷兵马攻入洛地,诸侯国都不肯好好抵抗,害洛地沦陷。而之后,齐国和卫国才去救援洛地,他们赶到洛地时,才知周天子失踪。
齐卫二国有窃国之心,周天子不坐镇,二国便试探地点燃了烽火。
周天子也未曾现身,未曾昭告天下自己还活着。
太子如今又深陷在九夷战事上,这正是齐国和卫国窃国的好机会。
二国野心勃勃,在北方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二国最不安的,便是他们也是听说周天子死在九夷兵马下,然而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有真正见过周天子的尸首。不曾见过周天子的尸首,便不能确定此人真的死了。最怕的便是二国谋夺了周王朝,周天子又冒了出来。
齐国和卫国将目标放在楚国,有一部分原因是试探周天子。他们想攻下丹凤台,是因那被囚于丹凤台的女子虞夫人,也许能够让周天子现身。只要周天子现身,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让天子真正死亡!
让所有人再翻不起浪!
他们从没怕过什么太子,太子没有掌国,这天下终究还是周天子说的话算数。只要周天子死,一切就能重新洗牌。为此,哪怕为了拿下楚国,齐国也许要将一国的兵力都耗在这个战场上,齐国也咬牙认了。
二国决定先拿下大周,再商议如何分战果。
——
楚宁晰哪里想得到齐国如此拼命。
她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以抵抗。己方兵马赶路需要时间,公子翕那里分明更近些,可是不知道宋国如今什么情形,公子翕迟迟不到。时间越往后,平舆越是风雨招摇,人心惶惶。
城墙被毁了一半,百姓都迁居向后,战线一日比一日挪得近。不过是靠着一腔希望在撑。蜀国的兵力比楚国强……这般强的兵力,必然是背后有推手。
战火聊天,起初楚宁晰还不上战场,只在后方观战。但到了后来,将军折损一半,楚宁晰看不下去,直接不顾诸人的阻拦,上了战场。楚国唯一的公主亲赴战场,这让支撑的民众们受到了鼓舞,又多支撑了两日。但是随着物力匮乏,人力疲惫,这般支撑也没熬过两日,平舆继续败退。
诸位将军不得不道:“公主,不如撤兵吧。就将平舆……送给蜀国吧。”
楚宁晰喃声:“再等一等,再等一等!范翕答应我十五日回援,他答应过我!若是十五日他仍不到,我们再、再撤退……”
平舆在风雨中辛苦支撑的第十五天,战线直接到了城下,楚宁晰和将军们在战场上和敌人开战。整整一日,楚宁晰都不曾从战场上退下。身边不断的人死去,不断有伤员被带下去。楚宁晰满身血污,腰背却十分挺直。
不断有人劝她歇息。
楚宁晰满面是血,眼睛却亮得夺目。她性之强,在此时暴露无遗:“我绝不后退。我必要等到援兵。”
哪怕她心中满是焦躁,哪怕她自己都对范翕的承诺不抱希望。但是她还是要等,还是要装作成竹在胸的模样。因一旦她退缩了,一旦她露出犹疑的神色,平舆之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这第十五日,楚宁晰是心焦的,在战场上一点点地数着时辰。
到了晚上,敌军非但不撤,还再增兵力,持着长枪麻木地立在战场一地死尸间的楚宁晰伸手抹自己面上的血渍,她近乎绝望。敌军还能再增兵力,可是己方的援兵,不管是公子翕的,还是楚国其他地方的兵马……都没有到!都没有到!
她浑身疲惫。
勉强支撑自己站着,她回头,看向城墙上的寥寥几面旗帜,看向空荡荡的城楼。那里本该有将士,现在却已经死没了。楚宁晰握紧手中武器,她麻木地垂下眼,垮下肩。
楚宁晰唇瓣颤抖,喃喃道:“退……”
旁边扶着她的将军忽高声:“公主你看!东方来兵!那、那不会是蜀国有加兵力了吧?”
将军声音发抖。
楚宁晰咬牙:“我们去城楼!”
他们快速登上城楼,眺望远方。他们心脏疾跳,看到黑压压的大军赶到。楚宁晰眼前阵阵发黑,目中微潮。若是蜀国再次增兵,平舆真的打不过。楚宁晰闭目,正要放弃说撤兵时,见下方黑压压的兵马相遇,没有合二为一,而是……开战!
身后有脚步声急促登楼。
楚宁晰回头,看一个小兵掩饰不住激动道:“报公主!公子翕和太子一起来援助我们!平舆有救了!”
楚宁晰怔立许久。
她颤着唇:“好……”
但她说了这么一个字,人就撑不住疲惫,眼前发黑向下晕倒,顿时又是一阵子人仰马翻。
——
次日天亮,虞夫人在周天子怀中睁开眼。
周天子俯身望着她,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他目中噙笑,神色愉悦。见她醒了,他低头就要和她说话。
虞夫人神色平静地向后退。
周天子神色一顿。
然后僵住。
他气急败坏般地掐住她脖颈:“你这是何意?你仍要和我继续闹?”
虞夫人淡声:“我是被你胁迫的。”
周天子眸色变冷。
——
太子妃和玉纤阿那边,太子妃休息了一日,便与仍穿着小厮服侍的玉纤阿一起登了车。二女抱着新生的胎儿,在卫士们的保护下,前往平舆。
泉安、曾先生、奚妍公主等人,在谈判结束后,哪怕人人称平舆战事吃紧,他们也赶向平舆,准备和公子翕汇合。
齐国的兵马乔装后,绕入楚国其他地段,欲攻襄阳,欲夺丹凤台。
丹凤台中,周天子未曾说服虞夫人,虞夫人将自己弄得高烧后,气走周天子。她仍甘愿待于丹凤台,不愿向他屈服,随他离开。周天子离去,称此一生,他绝再不登丹凤台。
山雨欲来,满楼皆风!
第93章
玉纤阿和太子妃祝吟休息了一日后, 便抱着祝吟新生的婴儿登上了车,在一队军人的保护下前往平舆。
原本祝吟刚生产完不应该来回折腾, 但野间总是不太安全。祝吟不愿拿军人们的性命开玩笑, 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上了车。只她此次生产元气大伤,前后都不能休养好,前往平舆的一路上, 祝吟都在发着低烧。
祝吟生的那个婴儿, 便由玉纤阿一手照料了。
这时候那些军人便都看出玉纤阿所扮的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厮的可贵处。太子妃倒了,婴儿夜夜啼哭, 也不见玉纤阿左右无措,惊惶不已。玉纤阿将大人和小孩一起照顾, 也是疲累无比,几日下来就又瘦了很多,眼下乌青严重。
这还是她们临行前从村中请了一位老妇帮忙照顾婴儿的前提下。
玉纤阿心有余悸,没料到小孩子总是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会哭。她这样性情温柔的人,都往往被哭得心烦意乱, 想抱头逃跑。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比她以前服侍的所有女公子都麻烦,让她这种习惯服侍别人的人都茫茫然。
若是祝吟一人带孩子, 恐怕是真的糟了。
不过,小孩儿不哭的时候,乖乖软软地窝在襁褓中吐泡泡的时候,又是很讨人喜爱的……
祝吟一路承受着马车的颠簸, 她意识不清,因虚弱而常日精神不振,总陷入噩梦。一会儿,她听到一阵缥缈清越的歌声,那女声柔柔婉婉若水流动,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祝吟睁开眼,便见原来还是那辆马车,自己又睡了过去,而对面跪坐着的玉纤阿,正抱着她的孩儿,低头哼着歌逗小孩儿。
怀中婴儿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玉纤阿抬头看到祝吟醒了,黑莹莹的眸子亮了一亮。她柔声:“殿下醒了?身体可有好一些?这一路,委屈殿下了。”
祝吟道:“委屈了你才是。照顾完小的又要照顾大的,你一路上跟着我吃不好睡不好,看你衣衫又宽松了些……我实在对不住你。”
玉纤阿低头哄着婴儿,浅笑道:“并不辛苦。我只是赶赶路而已,太子与公子在平舆平定战事,生死受到威胁,那才是辛苦的。能够帮他们在后面做点儿事,我自觉荣幸。”
她这么会说话,祝吟便跟着微微笑起来。许是昨夜的药效果好些,祝吟这会儿有了精神,便打量着玉纤阿。
她们一路不易,即便知道玉纤阿本是女儿身,但是为了行路方便,玉纤阿始终没有换回女儿装。而即使不穿女儿装,玉纤阿如今脂粉不施,束着男儿发髻,祝吟看她,也能想象出此女着女装是何等惊艳。
祝吟道:“我尚不知你是何身份,如何遇到的公子翕。”
玉纤阿美目一闪。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本是吴国送献给周天子的美人,那样徒惹事端,对她还没好处。玉纤阿便告诉太子妃自己是越国薄家不受器重的庶女,机缘巧合之下和公子翕相识,越国大司空离去后,就让她跟着公子翕了。
祝吟若有所思。
有些疑惑不是听说公子翕在和越国开战么?怎么又和越国大司空的女儿扯上关系了?祝吟听玉纤阿描述,理所当然地以为越国那位大司空定然是一中年男人,哪里会知道薄宁比她还要年轻许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