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伊人睽睽
时间:2019-09-11 07:54:48

  玉纤阿观察他,问:“头晕?”
  范翕踟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体玉纤阿是清楚的,他便犹豫着点了下头。范翕解释:“因为你靠得太近了,你身上的香……我有些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欲盖弥彰:“我没有你以为的那般弱。”
  玉纤阿没有挤兑他。
  而是说:“你昨晚哭了那么久,掉了那么多泪,哭得多了,事后头晕是正常的。和我身上的香没什么关系。”
  玉纤阿轻叹,摇了摇头。她尚没有哭得头晕,范翕反而头晕。他真的是……身体太差了。
  然这也是正常的。
  自从丹凤台事变后,范翕就没有好好养过他的身体,他一直在消耗,一直在折腾。他病了好好了又病,断断续续地折腾这么久。他昨日晕倒后这么快醒来,想来都是靠着强韧的精神在撑,恐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玉纤阿看范翕:“脱衣,我帮你处理下鞭伤。”
  范翕脸微红。
  他说:“这是在成府……不太好吧?”
  玉纤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便收了自己那副害羞的模样,轻轻从肩头褪下衣,趴在了床上。玉纤阿本无动于衷,但是他趴下,她看到了他后背上的伤,心神就一下子被牵动,痛得呼吸困难。这一道道鞭痕,在他肩背上留下痕迹,抽得他皮开肉绽,上了药后也有些发肿。
  而就是这样,范翕还若无其事地跟她演戏这么久。
  这个……冤家。
  玉纤阿忍住眼眶中的泪,强忍着杀了于幸兰的怒火,她本想趁上药的时候用些力气,狠狠惩罚范翕。但是她的手挨上他的肩,他轻轻瑟缩一下,玉纤阿就无法狠下心,无法看他痛了。
  玉纤阿抿着唇,为他上药。她本是心硬如铁的人,这一番上药,却让她泪盈于睫,几次忍不住落泪。
  药上完后,玉纤阿淡淡说一声“好了”,便转身收拾那些纱布。却是身后一个影子罩来,范翕只披上外袍,就从后将她抱住了。他从后贴来,脸挨着她的面颊。玉纤阿面上沾着咸湿的泪水,他轻轻吮去。
  玉纤阿目中更潮。
  范翕柔声:“我错了,你别哭了。我昨夜说的话是真心的,我没有骗你。玉儿,我们和好吧?你回来爱我,好不好?”
  玉纤阿淡声:“事已至此,我除了原谅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范翕面与她相贴,俯眼观察她。见她没多少喜意,他目中稍微一顿,却仍是温柔而开心地笑:“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很高兴。但是你给我留下这个退路,我还是感激你的。玉儿,你真好。”
  玉纤阿没吭气。
  范翕就是如此。
  他坏起来是真坏,但他会撒娇,会说甜蜜的话,会死缠烂打,还会回头求饶。他疯起来真可怕,他好起来又是真温柔。她和他闹到今天这一步,范翕昨日将路都走绝了,把路都堵死了……玉纤阿有些疲惫,又有些高兴自己这个破而后立的招儿,终是让他醒过来了。
  范翕从后抱着她,并不敢太过分。他一路与玉纤阿说了许多话,慢慢的,玉纤阿叹口气后,也微微露出了释然的神情,身子一松,向后靠到了他怀中。
  范翕见她终是放松了,他才松口气,又犹豫着问:“那你……打算和姜湛怎么办?”
  玉纤阿闭目:“我能怎么办?自是与他结束了。”
  范翕微笑,玉纤阿睁眼瞥他,他立时收了笑容,正经认错:“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到了这一步,把公子湛害到了这一步。玉儿你放心,我会担起我的责任的。你不必多管此事,我自去找公子湛说清楚。无论他是打是骂,我都认了。”
  玉纤阿轻轻摇了摇头。
  她疲惫道:“还是我去说罢。这本是我的事,你处理好你和于女郎的事就好了。是我对不起公子湛,他是好人,我不愿伤他。”
  范翕温和地说一声“好”,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拥了一会儿,外面侍女来话:“听闻女郎醒了,夫人昨夜回来了,想见一见女郎。”
  玉纤阿一怔,从范翕怀中起身,坐正了身体。夫人……是湖阳夫人么?
  范翕微喜:“是姑母回来了?太好了,玉儿,姑母回来了,你便可以正式被记入族谱,从此后你才是名正言顺的成家人。我真为你高兴。”
  玉纤阿回头看他。
  他说的这么真情实感,喜悦表现得这么真诚……玉纤阿微微露出一个笑。
  范翕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过了,他收敛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看向她。玉纤阿柔声:“你真这么为我高兴?”
  范翕羞赧说:“自然为你高兴。不过……也有别的原因。若是姑母回来了,我求了姑母,不就能早早娶你了么?我也是为这个高兴。”
  玉纤阿不语,只是看着他笑。
  似笑非笑。
  范翕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他不解地看她,玉纤阿伸手来,有些怜爱地捧起他苍白又有些肿的脸看半晌:“真傻。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呢。”
  例如成家背叛周天子,致使洛邑很快沦陷。
  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范翕皱眉。
  他拉下她的手,说:“那你便告诉我。”
  他紧接着补充:“但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能和我结束。只要你不是要离开我,我都能接受。”
  玉纤阿含笑:“待我弄清楚那件事具体如何,再与你说罢。我可怜的公子,真是……太可怜了。”
  范翕听出她语气里的怜爱揶揄,或许还有几多……试探?
  他并不言语,只微微一笑,就伸臂来搂她腰肢,要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玉纤阿却避开了他的手,向后退开几步。范翕不满看她,玉纤阿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玉纤阿柔声:“我要去见我那从未见过的母亲了,恐有许多事在等着我。不知公子有何安排?”
  范翕微笑:“我欲进宫面见卫天子,有些事,我也要解决。”
  玉纤阿笑:“哦,不去于府继续跪了?”
  范翕道:“还是要跪的,不过不是今日。我需要缓一缓。”
  他终是从玉纤阿这里学到了,处理于幸兰的事,他终是自己出面,而不是希望玉纤阿帮他解决这事。
  正如玉纤阿打算自己解决姜湛的事,也不想范翕插手。
  玉纤阿目色微敛,轻声:“注意身体,别太过了。”
  范翕高兴她关心他的身体,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他起身与她一道出门,二人下了台阶,在门前告别。玉纤阿站在原地,看范翕背身出府。她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看许久,忽然开口:“范飞卿。”
  范翕回头看来。
  玉纤阿含笑问:“昨日在于府发生的事,现在对我的态度……你有在装模作样吧?你内心,没你表现得这么平静温柔吧?”
  范翕一怔,目色微微暗起。
  玉纤阿问:“做戏累么?”
  范翕反问:“你说呢?”
  玉纤阿笑一下,问:“那你现在真实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范翕顿一下:“你想看?”
  玉纤阿望着他。
  于是,如同撕开面皮一样,范翕脸上那春风细雨般柔和的笑意,一点点撕了下去,他的眼神阴鸷沉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立在原地,只是眨眼功夫,就从方才那温雅如玉的公子,变成了一个仿佛从阿修罗地狱复生的恶魔。
  阴森可怖,神鬼莫挨。
  只是这种表情只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范翕就重新收了回去,恢复了自己玉面公子的形象。他对玉纤阿一笑,玉纤阿若有所思地回他一笑。
  玉纤阿慢吞吞:“恨我吧?”
  范翕柔声答:“恨你也爱你,我已决心向你屈服,只有你……你怕我么?”
  玉纤阿声音低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你。”
  范翕抬眼,幽幽望着她。他眼波如清水,水光粼粼在流动。他缓缓的,对她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温柔十分,自怜十分。这笑容让人心碎,又让人觉得温暖。他向玉纤阿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玉纤阿知道,她的公子,终是被逼到了这一步。
  他一脚踩在地狱中,半个肩回头,眷恋不舍地向她看过来,等着她拉他出去。
  她会拉他的。
  范翕依然是她爱的范翕,这一点,不会错的。
 
 
第122章 
  范翕离开了成府,又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趟, 出来后便直奔王宫。
  成渝一直跟在范翕身边。
  他观察着公子, 觉得公子与以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以前公子维持着一个人畜无害的气质, 谁见他都觉得他温润如玉。而今公子骨子里的疏离和冷冽,已经懒得花费心思去掩藏。公子暗沉沉的, 这样子已经好一段时间了。
  成渝有点担心范翕的状况, 原本想辞行, 现在却决定再看一看。
  范翕回府后换了一身玄袍, 黑缎红领,金玉腰带。这身装扮与范翕平时惯用的浊世佳公子的清逸风完全不同。
  旁的男子穿黑衣穿出一身器宇轩昂的气势, 范翕却眉目秀美, 没有那般气势, 但他身上,被黑衣衬出了冷冽肃杀气。
  扑面而来的孤寂, 与汹涌肆虐的杀气。再加上他苍白的脸色, 瘦削的身形。
  范翕一身清霜, 骑马行在御道上, 装束与气质相反又相投的矛盾感混在一起, 让他在众人的眼中,看着既危险,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范翕进入王宫大殿时,偷偷看他的宫女, 比往日还要多了很多。
  就连卫天子见到范翕, 都愣了一派。
  而范翕入殿, 周身那寒气就陡得一收。他能屈能伸,在卫天子发愣时,已经面色惨白地急向前跌了两步,似被脚下绊了一下,他摔在了地上。而范翕干脆就这个姿势伏跪在地,声音微颤:“求陛下做主!”
  卫天子怔愣后,神色一凛:“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时候范翕面见他,还需要行跪拜大礼?范翕行跪拜大礼,说明事情不简单。
  卫天子站了起来。
  范翕语气急促,似忍着极大的羞辱和怒意一般:“陛下做主,臣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臣实在消受不起那于幸兰,臣欲与她退亲。陛下要臣监视齐国一事臣也做不了了。臣一时一刻,都无法与于幸兰相处了。请陛下恩准我与她退亲!”
  卫天子大惊。
  范翕抬了目。
  他此人实在做戏做得好。抬起脸时,因一身黑衣凛冽,反衬出了他脸色的憔悴煞白。长眸微肿,睫毛颤抖,隐含泪意。而一道极长的划痕仍渗着血迹,划破了他整整半张脸颊。还因这道血痕,范翕俊美的面颊,此时微肿。
  范翕看着疲惫瘦削,肩背微微发抖,状况看着实在不太好。
  盖因一身玄袍,衬得他此时比往日看着还要清薄虚弱。
  卫天子惊愕:“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好些了么?你怎么看着还是这样……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人敢伤你脸?”
  范翕脸色苍白,惨笑:“除了于幸兰,还有何人敢伤我脸?陛下,臣身上不只脸受伤,臣身上也尽是她所打的鞭痕。如此女子,臣实在无福消受。陛下也知臣身体不好,尚未成亲就被她打得如此,若是成了婚,岂不是一条命都要死在她手中?
  “是以臣欲与于幸兰退亲。臣已无父无母,退亲之事,只能求陛下做主。”
  卫天下望着范翕,却慢慢冷静下来。
  他慢吞吞问:“那不知她为何鞭打你?”
  范翕早有说法:“盖是她捕风捉影,见臣与一侍女姜女往来过密。她欲杀姜女,被臣阻拦,她便怀恨在心。姜女被臣送走,她却以为臣欲藏姜女做外室,与臣大吵。臣与她解释两句,她便大打出手。”
  卫天子扶着下巴沉默。
  这样的事,于幸兰是做得出来的。
  范翕讲的有理有据,态度真诚。
  这段谎言中,唯一的漏洞,是卫天子找于幸兰质问,于幸兰会说出真正的缘故是玉纤阿。所以范翕之前去于府退亲的时候,是趁成宜嘉在的时候。他将成宜嘉拉了进来,成家为了保护玉纤阿,就绝不会让于幸兰对外人说出玉纤阿的一丁点儿事。
  范翕跪在殿前,等着卫天子的沉思,他垂下的长睫掩目,目中黑漆漆的。
  是,他在做戏。
  但他去于府退亲,挑选的那个时间不仅是为了说服玉纤阿,还是为了把成家拉进来。
  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成家才会帮忙掩饰啊。
  范翕从来就不单纯。他做任何事,都不是无用功,而是有目的的。有时这目的,还不只一个。
  ——
  而成府中,一夜过去,成容风已经弄清楚昨日于府发生的乱子。
  早晨用膳的时候,姐姐成宜嘉更是来了一封信,要他控制住于府,或者干脆登门威胁,让于幸兰不要乱说。范翕是于幸兰的未婚夫,就算退亲,也千万不要和玉纤阿牵扯上关系。
  成容风自是要解决这事。
  只是用膳时,成容风也喃声疑问:“怎么会时机选的这么好?公子翕莫非在利用我们成家,利用我们对付于家,帮他达成他退亲的目的?”
  可是成家巴不得范翕不要退亲,好好去娶于幸兰!
  然而玉纤阿被牵扯进来,成容风为了玉纤阿的名声,不得不去压制于家。而一旦压制于幸兰,在于幸兰眼中,成家就和范翕是同一阵线的了。或者因为玉纤阿的原因,于幸兰早觉得成家是向着范翕的……好一个公子翕。
  都病得快死了,还这么多算计。
  成容风更加不愿妹妹和此人扯上关系了。
  而成容风边用早膳边想着这些事,忽然听到母亲要见玉纤阿。他怕出意外,也怕母亲的喜爱玩笑吓着玉纤阿,于是连忙匆匆结束用膳,跟去看情况。
  玉纤阿被侍女领到了一处靠里的幽静院落,此院清幽,植满了青竹荷花。此时冬日看着景荒,想来夏日时这处院子会非常雅静而美。领路的侍女回头看玉纤阿,见玉女面容沉静,丝毫不因要见夫人而露怯意。侍女心中不觉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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