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决定慢慢筹谋此事。她是不会做他妾室的。她知道一旦为妾,之后一生都会受此限制。范翕为了得到她而许下的承诺也不能全信……他这人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女子啊,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些的。
哪怕对他有好感。
玉纤阿没有如寻常女子般在这时候与范翕大发脾气,没有哭哭啼啼地哀求他博他可怜,非要他许诺什么。她选择暂时搁置问题,待日后时机合适了,再重新与范翕讨论此事。而话题一旦搁置,玉纤阿面上便也没什么气色。
她低头,仍温温柔柔地搂着他脖颈,在他唇上轻轻亲一下,继续两人之前的旖旎。
范翕却是小肚鸡肠,气不过。
被玉纤阿拒绝是事实,他憋着火,哪怕她亲他,他也高兴不起来。男子和女子思维到底不一样,在他看来两人只要在一起就行了,她却执拗于什么名分……哪有那么容易!
他不是嫌弃她,是她的身份本就绝不可能为他正妻啊。
玉纤阿唇与他相贴,觉他唇角柔软却冰凉,她搂着他的后颈,觉得他肌肉紧紧绷着。
显然这人还在不高兴。
玉纤阿微微撩眼皮,望向他垂下的眼。她柔声:“公子不喜欢我亲你么?”
范翕因心中对她有怒,便故意说难听的话气她。他道:“贴一贴嘴而已,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是舞女出身么?你连服侍郎君都不会?你怎么做的舞女?”
玉纤阿道:“舞女又不是娼女,不用与恩客上床。”
范翕自然知道她没有。她若是有了,他必然百般追问,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但他现在故意激她,便专捡难听的说:“我看别的舞伎都会服侍郎君。我不信你不会,你不必在我面前端着架子装单纯。”
玉纤阿瞥他。
他这样羞辱人,换别的女郎早就翻脸了。
玉纤阿却沉得住气,她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我可从未说过我单纯无知,是你那般以为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我服侍你。我确实看别的舞伎与客人玩耍,见过一些手段。但我以为公子消受不起,这样对公子不太好。”
范翕大震:“什么,你见过?”
他心眼比针小,当即开始盘算她如何见的。他满脑子腌臜事,想得自己肚子里酸水直冒,快扭到了一起。他酸得不得了,脑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男女厮混不堪的画面。确实舞伎不用服侍客人,但是舞伎嘛……若真有客人想要,谁会拒绝呢?
范翕简直想挖了玉纤阿的眼睛——让她乱看!
他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什么程度……于是范翕忍着气,努力挤出一丝稀薄的笑,柔声:“我不觉得我消受不起,你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就是。且让我也享受享受。”
玉纤阿看他脸上的笑,虚伪得跟挂在脸上、风一吹就散似的。他眼中冒火,也不知道他自己晓得不晓得。玉纤阿微偏了头,在范翕看不到的地方勾唇将笑忍了回去。她重新回过脸来,面对范翕时,又是温婉无比顺从无比的样子。
她眼角微红,似羞。
她问:“公子当真消受得起?不会怪我辱你?”
范翕觉得她又在质疑他,他甚至疑心她在质疑他身体不好……这可让范翕脸色更不好了。他不屑道:“我自然消受得起。”
玉纤阿便说了声“好”。
她在范翕面前,伸出了纤纤玉指,手指根根细长,如青笋般玲珑。她手伸到范翕唇边,范翕不解回望。听玉纤阿柔声:“公子张开口。”
范翕:“……”
他张开了口,她的手就插了进去,抵开了他的牙齿,蹿入了他口腔中。范翕胸腔一震,酥酥麻麻感沿着尾椎骨攀爬。他尚迷糊中,她的手指绕上他的舌,轻轻一划。范翕身子轻颤,与她垂下观察他的眼眸对上。
他当即忍不住,喉间渗出一丝哑声:“嗯……”
玉纤阿红了脸。
范翕也一下子脸涨红。
竟、竟……在她面前叫出声了。
范翕顿觉羞耻,当她的手抵在他唇齿间时,他也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了。大脑发空,他红着脸,眼底慢慢泛了红,水光熠熠浮动。他喘着靠在她怀中,发觉她低着头观察他,就好像他溃不成军,她却如旁观者一般……范翕握住她的手,口齿间因含着她的指,他不敢用力咬,声音含糊:“出、出去。”
玉纤阿轻声:“公子且消受吧。”
——
范翕从未觉得如此羞耻,他觉得自己在被玉纤阿戏耍。他震惊无比,真是从未想过她会这样对他。他轻轻颤抖,额间渗了汗,那般流连让他适应不了。通常这手段都是男子对女子,哪有女子反过来用在男子手上的?
范翕握着她的手发抖,他处于剧烈的矛盾中。一方面觉得在她面前喘分外羞耻,想让她退出去;另一方面他又沉迷于此,眼神迷离,瑟瑟不能放开。
玉纤阿的面容也红得渗血一般。
原本还好……可是范翕奄奄一息地被她搂抱着,他的脸贴着她的脖颈。春山在夏日暴晒下慢慢消融,春水破冰,桃花绚烂绽放……她心跳砰砰然,跟着羞耻无比。
像是两人一同躲在暗室中做坏事一般。
他终于忍受不住这般刺激,掐着她的手将她手移开。他赤红着眼,翻身就将她不管不顾地压在身下,拉扯她……
玉纤阿颤声:“不要。我身体今日不适。”
范翕颤声:“那、那……用其他法子……”
玉纤阿低声:“什么其他法子?”
范翕亲她的耳,他手揉着她手腕,暗示地在她手腕内侧摩挲。他眸子清润含水,心急之下,口上仍噙笑:“多的是法子。不光你有法子对付我,我也有法子对你。”
“玉儿,你我之间,百无禁忌。”
关上房门,自然百无禁忌。
——
半个时辰后,侍女进来将凉茶收走。发现一盏茶具中,扔着一方帕子。帕子丢在浑浊的茶水间,在茶叶上飘荡。侍女低头疑惑看了一眼,似想到了什么,瞬间红着脸退下去了。
她只是走前,悄悄望了一眼屏风后。暗想这玉女也不知是不是原来那个,但是既与公子这般……日后她们这些侍女,自然要小心服侍着些。
——
曾先生夜里得一武臣敲门,因武臣拿到了最新的密保,准备次日再交给公子翕。
武臣与曾先生讨论了一番局势,说起楚国如今情况不好,边界处疑有蜀国和宋国试探。又说起九夷侵入大周,化整为零,杀入各方诸侯国,那些诸侯国竟然不以为然。北方没听说关于九夷的战争如何,只听说类似齐国卫国这些大诸侯国,在如何争夺天子位……
他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周太子被天子委以将军一职,被派去击杀九夷蛮人。太子离开周洛,之后九夷攻入周洛,周天子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带兵亲征,一路杀出了周洛。
之后天子死于九夷乱兵之中。
这天下就此没有天子,太子却被困在九夷兵马下,无法回返周洛。但即使太子想回返,想如今齐国卫国那几个诸侯国起了心思,恐也不会让太子平安回返周洛。
太子行踪,他们如今都得不到。
曾先生叹:“也怪太子,为何亲自出征。若是太子留在周洛,天子殁了,太子自然立即就登王位。如今局势就不会这么乱了。”
武臣却道:“太子想攘外,却也没什么错。”
曾先生不赞同:“攘外应先安内。太子却不在意……真是……”
武臣便也苦笑:“太子向来如此……但起码目前太子应是平安,我等也算放下心吧。”
曾先生点了头,到目前为止,不算什么太坏的消息。只是恐齐国卫国那些……曾先生冷笑:“太子忙着攘外,他们忙着互相征战好问鼎,也是各自忙碌,互不干扰了。”
武臣没说话。
因他们明白迟早会干扰。
比起北方的乱象,楚国现在只是边境出了些问题,楚国大片国土上百姓仍然安居乐业……已然很不错了。只是不知如今局面,公子翕会如何选择……而说起公子翕,武臣就想到了白日出现在他们谈论政务屋舍中的那个貌美如仙娥的女郎。
武臣小声与曾先生说:“听侍女说,公子翕唤她‘玉儿’。这、这莫不是……仍是前面那个?”
曾先生望来:“君何意?”
武臣道:“其实玉女那般相貌,谁人能够与她那么相似。除非孪生姐妹。”
曾先生含糊道:“说不定就是孪生姐妹呢?”
武臣一滞,然后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公子翕和她关系匪浅。当日她是被献往周洛的王女时,我就看出公子翕看她的眼神不对。那种眼神……我一路担忧了很久。唯恐公子控制不住,与那女弄出什么来,害了我们所有人……虽说不该,但那女子被亭舍大火烧死,我长舒了口气。只以为危机终解。”
“然今日看她、看她……”武臣沉默半天,憋出一句,“她比先前更好看了。”
曾先生笑道:“既然你看出来了,你当那么多人看不出来么?为何大家一径顺着那女郎,无人提先前的玉女?难道大家真信了她白日编的那番话么?她只是给出了我们一个解释,信不信,端看我们自己选择了。”
武臣默然。
半晌他自嘲笑道:“那便信吧。公子翕非要得到那女子……还为那女子改头换面,换了新身份,我等若不识抬举非要指出来,却是太傻了。何况现在周天子都没了……我等连‘忠’这个借口都不必拿来自寻烦恼了。”
曾先生忽然道:“不知你可记得公子的妻室是何方人士?”
武臣思索片刻,微惊:“齐王之孙女,卫王之外甥女……如今齐卫二国,都在争着问鼎中原啊。”
曾先生道:“我们跟随公子翕,当看出公子乃太子一脉,并不争位。但若是齐卫所谋之事真成了,即使没有太子庇护,我们公子身份,恐也要随之水涨船高……”
他虽是这么说着,却目露忧色。武臣不解:“这是公子的机会,先生何以忧虑?”
曾先生道:“我忧心玉女成为其中变数,恐害了公子。”
武臣更不解了:“公子若真喜欢这个小女子,纳她为妾带她入府便是。即便公子那未婚妻,于女郎还如往日一般强悍,但公子只是喜欢一个小女子,她不至于连让公子纳妾都不肯吧?哎,那也说不定……她对公子呼来喝去,公子还一味宠溺她。若真回了周洛,八成公子和这位玉女,要断了。”
曾先生道:“公子翕宠溺于女郎?”
武臣:“怎么?先生有疑?我们在周洛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公子与于女郎,可是一段佳话啊。”
曾先生慢慢说:“随公子巡游天下前,我也以为于女郎那般强势,公子一味温柔,对她言听计从,当是宠爱珍爱十分。但是我们巡游天下已一年,想来你也慢慢看出……公子对谁都是温柔的,不生气的。不独对于女郎。”
武臣不解:“这说明公子温文尔雅啊。”
曾先生说:“但那日我们与公子于此地汇合之日,我一路赶马随军先行,见那玉女和公子翕一道在院中坐着。玉女拿匕首抵着公子,公子脸色并不好看。我们远远看着时,二人倒似在争吵。我以为那女子是刺杀公子,担心十分,可事后……”
曾先生苦笑,因公子翕压根没提那回事。
那可是被匕首抵着腹啊!且血都能看见了……
曾先生喃声:“宠溺宠溺。宠都容易,溺却非一般啊。”
他忧心的,正是公子翕对此女太过用情,生出一些事端。
武臣慢慢回忆着那玉女的风采,听懂了曾先生的忧虑,他道:“……此女不是贵女出身,但她荆钗布裙,相貌姣好,修养气度极佳,看着倒比所有人都要高贵。”
曾先生喃声:“高贵么……我隐隐觉得此女眉眼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二人讨论一番,俱是无解,只能先看看再说。
——
次日清晨,玉纤阿让侍女们为自己量身,让茫然的侍女们改改衣裳尺寸。上午时范翕与曾先生等人谈论政务,中午用过膳,他便去带了玉纤阿,带她一起去学骑马。
村外有一大片宽广空地,范翕便带着玉纤阿去那里学骑马。
玉纤阿为了骑术方便,换了一身窄袖束腰的骑装。枫红色的衣衫,雪白的鞋履,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梳着。玉纤阿被范翕抱下马时,她夏衫单薄,穿的又清雅,范翕不禁多看了两眼。
觉她更招人眼了些。
玉纤阿察觉他的打量,便回望来。范翕咳嗽一声,道:“吴国待你真不错啊,将你献出,他们还为你准备了骑装?”
玉纤阿道:“吴国哪会对我这么好?这衣裳是我和侍女们一起改的。”
范翕目中微亮。
他低头抱她,将她搂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玉纤阿被他抱着,又被他夸,她不禁红了脸。她发现范翕恐真的很喜欢她,他经常夸她……她明明一身毛病,可在他眼里竟是这么好……玉纤阿推他:“再抱太阳都要下山了,公子教我骑马吧。”
范翕便忍了自己的情愫,他才把玉纤阿从马上抱下,又重新托着她牵着马,送她上马。他在下牵着缰绳,让她坐在马上,他牵着马先带她走一圈,让她感受下。范翕耐心跟她解释如何骑马,力道如何……
一圈之后,玉纤阿下来,他又独自骑马,向她演示一番。
玉纤阿笑盈盈地立在树旁,衣衫被风吹动,她目露欣赏地望着范翕的马上英姿。泉安站在她后方,他观察玉纤阿的侧面,见她目露笑意,似对公子分外喜欢。泉安便道:“我们公子动起真情时,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