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镜里片
时间:2019-09-11 07:56:06

  庄怀菁没他那样心态好:“照这几天的情形,您本应该安然无恙回府。”
  庄丞相摇头,庄怀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嘴,看庄丞相的脸色苍白,不再提那些事,同庄丞相说:“月儿的身份我知道了,是二皇子告诉我的,后日二皇子洗尘宴,我打算去一趟,您身子不好,今天还是先好好歇息,如果有事必须要做,告诉女儿就行。”
  庄丞相看了一眼庄怀菁,深深叹口气。身体的衰败似乎让他十分疲倦,他慢慢写道:“我欠她家一条命,你无需往下再查,不必招惹二皇子与柳贵妃。”
  庄怀菁上前看了一眼,沉默了会儿道:“知道您不想我和那些皇子有联系,但我当时已无奈应下……您现在还没和我说过,那些侍卫搜出来的证据,是真是假?”
  庄丞相没有半分失声的痛苦,他面色平静,在纸下写道:“二皇子对你有心,但要不得。我前半生追求功名利禄,现下终于悔悟,是真是假没有必要,我要携你母亲隐退。”
  庄怀菁静默片刻,她先前便有让庄鸿轩离京的想法,倒没想庄丞相也想这样。
  庄丞相入仕将近三十年,勤勤恳恳,少有失职,他为朝廷推出识才大用政策,治沟渠之理,所做贡献有目共睹。
  经这一事,想退正常,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暂且不说皇帝会不会饶过庄家,太子那边怕也过不去,庄丞相声音已经废了,若是其他再不能为太子所用,他又怎么会庇佑庄家?
  她倒没说出来,只问道:“母亲和太子知道吗?”
  庄丞相缓缓摇头,咳了几声,他苍老许多,脸上的褶皱都明显起来。天牢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几天就能脱层皮。
  庄怀菁心中一酸,给他倒杯热茶,道:“您先在家中歇着,不明不白遭了这份治不好的冤枉罪,母亲心里肯定有疙瘩,若是不想再在京城,等大理寺的文书下来再向皇帝请辞,走一步看一步。”
  庄丞相抬头看着她,脑中犹记她当年刚出生时的样子。
  庄怀菁在府上是最得宠爱,听话懂事却又有主见,明明他什么都没仔细教过,她却像从哪学过一样,不用点就通。
  孙太傅博学多见,学富五车,因病而逝,当今圣上感其才华,多番提及。
  他那个早逝的嫡子,同样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见识颇深,如果不是身体欠佳,不喜声张,怕又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
  她时不时就跑到孙府,受孙府内熏陶,倒也难怪。
  庄丞相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锁孔精致玲珑,两沿玉莲异起,又刻缠枝纹,栩栩如生。
  庄怀菁不解道:“父亲?”
  庄丞相攥|拳咳了两声,将这玉盒给了庄怀菁,只让她收好,又慢慢提笔,手颤颤写道:“十五一过,我便会向皇上请辞,此物乃你出生之日一路过外来和尚所赠,钥匙虽不在我这,但你记得好生保管,莫要丢失,也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庄怀菁从小到大都没听过什么和尚赠物。
  她心觉约摸是别的重要的东西,又不好开口问,便收下说:“女儿知道。”
  丫鬟站在书房门前,禀报道:“相爷,小姐,夫人醒了。”
  庄夫人精神不振,一直睡不久。
  庄怀菁把东西收起来,对庄丞相说:“您先回去陪母亲和轩儿,她身子不好,旁余事只需交给我与万管家。”
  她话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不知如何讲起,您要是真想退,便无需再问,我会妥善处理。”
  太子让她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庄怀菁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于她而言,离京或许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
  柳贵妃常派人在相府与大理寺周边徘徊,庄丞相中毒那日死的几个侍卫与柳贵妃母家有些瓜葛,她的嫌疑众多。
  话是这么说,但证实柳贵妃犯错一事的确凿证据却至今没找到。
  柳贵妃派人去天牢接触,不过是想和庄丞相搭条线,她救他出来,他底下的人帮二皇子。但大理寺看得太严,她没有什么机会,本来准备收手,没想到会因此惹上麻烦。
  她咬定与自己无关,是贼人的陷害,为自证清白,自行禁足一月。
  皇帝只下令让大理寺卿加快查案速度,而二皇子进宫几次都没见到柳贵妃。
  他剿匪立功,即便柳贵妃手不干净,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庄丞相虽是卧床养病,但至少人在府中,庄夫人心中郁结消散许多,她悄悄找来庄怀菁,低声说道:“你父亲已经回府,明日不用再冒险求二皇子。”
  屋内明净,紫檀木三角圆凳雕如意圆铜纹,庄怀菁坐在其上,肤白透玉般精巧,她摇摇头道:“早已答应的事,反悔不得。”
  庄怀菁特意吩咐万管家不要提及她和太子的事,她不想让庄丞相和庄夫人知道。
  庄夫人叹口气道:“若早知道你父亲会回来,我就不会允你应下这种事,是福是祸都难躲,你别太张扬。”
  “我知道,”庄怀菁握住她的手,微微轻笑,“不过只去半天,出了乱子也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
 
 
第22章 
  庄怀菁出府之前,庄夫人叮嘱她早些回来,庄怀菁倒是无奈,却也应了。
  嘉朝皇子满十八便出宫立府,二皇子得圣宠,母妃又是当今贵妃,府宅豪奢大气,大门柱子漆红,两侧有和瑞安详的一对石狮子,台阶干净。
  这尚且只是皇子府,等到了封王赐匾额的时候,怕又得扩上一扩。
  庄家大小姐来了二皇子府,二皇子亲自出府迎人,倒是没让人意外,他一直都这样。
  几个官员在四角凉亭中一聚,看太监宫女来来往往,不免小声议论。
  有人开口:“看二皇子这样,庄家小姐怕是要做凤凰了。”
  “这还真不一定,二皇子今天有喜事,是贵妃娘娘给他定下的,准备今天让皇上嘉赏功绩,赐圣德婚,所谓双喜临门。”礼部员外郎悄悄举起两个手指头,“不少人都知道。”
  两个长相清丽的丫鬟上前来奉茶,这些官员互相对视一眼,闭了嘴。
  鸿胪寺金武风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不过如此看来,庄家那位就算能进二皇子府,顶多也只能得个侧妃之位。庄家是怕落魄,趁着现在还有女儿,就让人赶紧过来,要是和赐婚的小姐撞上了,这更有得来看。”
  其中一个丫鬟的手一顿,偷偷看了他一眼。
  金武风是舒妃的嫡亲弟弟,曾经犯事犯到庄丞相手里,今天来这,还是舒妃向皇帝求的。如今姐姐得宠,他这弟弟自然水涨船高,狐假虎威惯了,什么都敢说,也不怕现在的相府。
  旁人忙捂住他的嘴巴,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溅到两个丫鬟身上,衣裳上有块茶色污渍,金武风手上也溅了水。
  丫鬟忙跪下说大人饶命。
  那些人不想惹麻烦,摆手让那丫鬟赶紧下去,警告一通道:“不得乱说。”
  她们忙忙应是。
  等左右四顾一番后,他们才松了手道:“这事还没水落石出,金兄慎言,别被别人听见。”
  金武风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你们太过谨慎,现在又没什么外人。”
  “你不怕得罪庄相爷,总该想想这是谁的地盘,舒妃不是说上头那位会来吗?她可是专门派人来让我们看住你,让你在万岁爷面前露个好脸。”员外郎道,“方才还有俩丫鬟,要是告诉二皇子怎么办?”
  “谁信两个丫鬟说的话,”金武风声音小了点,“我姐姐可是舒妃。”
  后院的青石板地两侧青草郁郁,叠嶂的假山形状各异,小山洞大大小小,别致雅观。当初不知是哪位工匠画造,偏偏入了二皇子眼,要是第一次进来,怕是得绕半天。
  那两个丫鬟回后院去换衣服,一个小声道:“蒄儿,他们说的那个,是不是打断你姐姐腿的那位?”
  名叫蔻儿的丫鬟道:“你勿要说出去,我母亲把我卖了,要是被二皇子发现我的身世,我定是要被赶出府上。”
  “我知道的,可惜了你姐姐,她平日对你那样好,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那丫鬟边走边小声说,“以后果真要再小心一些。”
  她们早几年便被卖了柳府,之后才被柳家大爷转来的二皇子府,接触过的嬷嬷警告她们不能胡言乱语,免得丢了性命,她们也不敢说太过。
  蔻儿对她笑了笑道:“我姨妈很好,虽为妾氏,但送了很多药回家,我姐姐还行。”
  “你们家就是太好心了。”那丫鬟说,“我那还有点剩余的银子,可以拿给你姐姐治病。”
  “嗯,我待会再去,”蔻儿说,“管家早上让我把熏香放回库房,我给忘了,很快就回去。”
  另个丫鬟羡慕说:“管家对你真好,董大人也说你人机灵,以后肯定是要你去伺候二皇子。”
  “又不是贴身的活,”蔻儿笑道,“只是处理些杂物。”
  ……
  庄怀菁倒不知道上次教唆赵姨娘害庄夫人的人还有个妹妹,她现下也没心思管。
  二皇子兴致正高,带她游二皇子府的后花园。
  “我也只是回过几次府,许多地方都不知哪是哪,”程常宣耳朵微红,指着旁边的花说,“不过这儿比皇宫自在些,种的花也奇特,这是以前从西南带回来的,你若想过来赏花,直接来便行。”
  庄怀菁穿淡色绣蝶衣,葱白玉指轻握玉骨团扇,放在柔|软的雪脯前,轻道:“确实是不错,您该走了。”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宫女,两旁的花开得正艳,青石板地打扫干净,绿树繁茂。柳贵妃和二皇子确实得皇帝宠爱,仅个后花园便如此之大。
  程常宣摇头说:“你不用担心,这时还不必我出面,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御医说我不宜见太多人……我们去前面看看,那里也是个好地方,曲折凉爽,是那位有名的苏匠人造的。”
  他上次冒险闯相府的时候姿态雅然,庄怀菁没觉着他哪里伤到了。
  程常宣似乎也想起了,他手微微攥成拳,捂嘴咳了一声,又顺手折断手边一枝花,抬手赠与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你父亲的事和我母妃没有关系,她本是想救你父亲的,但太子的人一直拦着,我也没想到会发生下毒这种事。”
  庄怀菁轻轻皱了皱眉,她后退一步,没有收。
  这等暧|昧之物,换做是谁也收不得。
  庄怀菁不想招惹麻烦,只是说道:“相府知道与您无关,这种事由大理寺来查,他们还未出结果,父亲也不会信那些谣言。”
  她说的话透着生疏,到底还是在避嫌。庄大小姐身份高贵,不必趋炎附势,能做到现在这样,经历太多。
  程常宣见她不喜,也不在意,便随手把花丢给后边太监,摸着头说:“我没别的想法,只是觉着这花好看,配你。”
  她细眉如柳叶弯弯,琼鼻精致,朱唇榴齿,腰肢纤细,本就是个少见的纤弱美人。一别几月后,容貌又长开了不少。
  庄怀菁柔软的长发垂下,她手握团扇,倒没别的想法,只开口道:“二皇子过誉。”
  她对程常宣无意,也从不给他想法。
  庄怀菁是硬心肠,从不会拖沓行事。
  程常宣不擅长在她面前说漂亮话,站在原地也不懂该怎么开口,想了想,让下人退后一点,道:“关于上次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清风吹起庄怀菁几缕发丝,她抬起玉指轻轻按住,眼眸微深。程常宣上次去相府,说的是庄月的事。
  归筑犹豫道:“小姐……”
  庄怀菁微微摇头,归筑只好行礼退下。
  庄月一事就像梗在她心里的刺,本以为庄丞相回府便可处理,哪知他又是让她不要往下查。
  如果真没大事,庄怀菁倒也不急,怕就怕二皇子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今天的太阳不大,凉风习习,是个清爽的日子。
  “父皇今日会过来。你要是有话问他,先同我说,至少不会触怒圣颜。”程常宣先开了口,“今日只请了几个世家小姐,我记得从前同你关系最好,品性也不错。”
  庄怀菁听出他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回他,只好道:“皇上圣明,自会给庄家一个交代,臣女无话可问。”
  她和二皇子已经没有这个可能,庄怀菁也不想再搭上自己。
  皇室律法严厉,涉及婚嫁更是严上加严,一切都是为确保皇室血脉的正统。
  她已非完|璧,甚至怪不得太子。
  “你太过谨慎,在我面前不用这样。”
  庄怀菁顿了会,问道:“月儿那事,希望您不要告诉任何人。”
  程常宣身体站得笔直,道:“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父皇能让庄丞相回府,这事大抵就掀过了。往后谁也不会知道,你大可放心。”
  柳贵妃自请禁足,今日来不了洗尘宴,便派心腹告诉他不要惹是生非,刑部和礼部那两位小姐虽是拟定了,但圣旨未下,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世家小姐的名声最为重要,万一出了岔子,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退婚。
  他是有主见的,早有法子推掉。
  程常宣道:“府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费了心思的,你要是觉得烦了,我们可以去别处逛逛。”
  庄怀菁突然开口道:“二皇子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我已有心仪之人。”
  他有些怪异地看庄怀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这个事。
  “你当初和我说过,但孙珩已经死了,已逝之人,何足挂齿?”
  庄怀菁顿了顿,回道:“您倒是记得清。”
  那时庄怀菁一出相府就必定会遇上程常宣,他比她大一岁多,虽说少年意气风发,但假装偶遇时,他只会说一句干巴巴的近来可好。
  她颇为无奈,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尽量避着。
  有一次她与孙珩同乘马车,回来路上他正抬手为她试往后及笄要用的首饰,恰好又遇上了程常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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