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镜里片
时间:2019-09-11 07:56:06

  她每走一步皆是小心翼翼,要防着被人发现自己和太子的关系,又要避过其他世家的探究,次次出来都是费时费力。
  此次机会难得,绝不能错过。
  马车绕过曲折吵闹的街道,又驶入一条小路,老百姓的影子逐渐消失,坚实的围墙高大,御林军林立,肃穆庄重。
  马夫直接驾车进入,最后缓缓在一间僻静的旧宅面前停了下来,这是天牢旁的另一处出口,里边是专门给太子的办公之处,几乎没人知道,庄怀菁自然也不清楚。
  门前站着侍卫,为首有一人,是东宫姓赵的统领。
  庄怀菁戴帽帷,身形纤细,嫩白的手扶车沿,提裙慢慢下车。她与此处格格不入,单看凝白的肤质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赵统领拱手道:“殿下只允了一刻钟,望小姐见谅。”
  庄怀菁颔首道:“多谢。”
  赵统领请她进去,庄怀菁随他前行。她抬头望四周,只望见处处是森严的守卫,刀剑锋利,贸然闯入,定会出事。
  庄怀菁收回视线。
  庄丞相是叛贼要犯又身居高位,与别的犯人关押之处不同。
  狭小的牢房周围,除了站立的侍卫外,只有庄丞相。他坐在床上,靠着墙,即便蓬头散发,也遮不住他身上的儒静之气。铜锁发出声响,牢中大门的被钥匙打开。
  庄丞相手微动,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过去,见来人摘下帽帷后,愣了片刻。
  他声音嘶哑,有些失神,喃喃道:“他竟真的让你过来。”
  明明他们许久未见,但庄丞相眼里却看不出丁点震惊之色。
  庄怀菁脚步微顿,猜到庄丞相口中的人是太子。
  她方才紧张得手直颤,现在忽然又踌躇起来,心想太子是不是把事说出去了?父亲会不会生怒?
  庄丞相哑声道:“你不必来的。”
  暗淡的阳光透进来,牢狱中异常躁热,狱中暂且算得上干净,庄怀菁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得快步走过去,问道:“您身子可还好?太医怎么说?母亲十分忧心,睡都睡不安稳。”
  庄丞相站起来,脚步微跛,看样子上次的雨天还是把他折腾了。庄怀菁眼眶微湿,却又咬牙忍了回去,她从小就是强性子,相府也没人说她。
  “我一切都好,荟娘怎么样了?她可是去求过太皇太后?让她以后不要再去。”庄丞相走到圆木柱旁,“没用的。”
  庄丞相与庄夫人伉俪情深,他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并不想让庄夫人牵扯太多
  “只要您好好的,母亲就没事。”庄怀菁忍住寒暄的心思,开口问:“父亲,事情发生太急,万管家查了那么久,种种指向皆是不对,我至今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庄丞相一直不认罪,庄怀菁恐怕也不敢往下继续查。
  “一切都会没事,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我很快就回去。”他的手紧紧抓住圆木柱,“不要惹怒太子,离他远远的,在家中好好等着,不用再插手这些事,我很快,很快回去。”
  庄丞相似乎并不知道庄怀菁做过什么,他只是在告诉她这件事——不要试图触怒太子。
  庄怀菁小口微张,却下意识避过他的视线,她自知对太子勾引隐蔽,庄丞相大概是听说了她去东宫被拒的事。
  “父亲,董赋是谁?”庄怀菁开口问,“我派人查了他,二皇子手下的谋士,在前朝伺候过皇帝,还和您见过一面。”
  庄丞相抬头问:“……谁同你说的?怎么会想到他?”
  庄怀菁迟疑片刻,没说太子,只道:“临师兄,他给我传了消息。”
  “董赋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都怪我,怪我欠别人一个人情,”庄丞相闭了眼,沉默许久,“菁儿,是父亲对不住你,好好保护自己。”
  他不愿说。
  庄怀菁抿了抿唇,从袖口拿出个小巧的玉瓶,上前塞到庄丞相手里,看着他道:“这是养身子的药,您要做的事女儿从不过问,也不用说什么对不住,只希望您不要冒性命危险骗我,母亲身子不好,时常念叨,您要是出事,我实在怕她受不住。”
  “菁儿,好好陪你母亲,”庄丞相紧紧握住玉瓶,“告诉她,我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
 
 
第13章 
  阳光躲进乌云里,沉闷躁|热,马车等在宅门外,地上的台阶干净,侍卫鹰眼锐利,拿刀肃立。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赵统领等候在门外。
  “时间已到,”他说,“庄小姐该走了。”
  她抬起头,朝他颔首,轻声道句多谢,又回头让庄丞相好好保重身体。
  庄怀菁整了整绣金丝蝴蝶边的袖口,缓缓走出牢门。出去之前,她看了一眼庄丞相。他站在圆木柱前,看着她,轻轻摇了头,庄怀菁微微抿嘴,回过头来,带上帽帷。
  雪青衣袂随风轻飘,称得她肌|肤如玉,若天上仙,空气闷得人发慌,像是要下雨样。
  “他身体不好,尤其是这种日子。”
  她别有意指,赵统领拱手道:“属下做不了主。”
  庄怀菁不再说话,太子底下的人和他如出一辙,不收贿赂,严正刚毅,说一不二。
  青瓦上停几只鸟儿,马夫见人出来,跳下车开门,庄怀菁绣花鞋踩小凳,掀开檀色帷幔,手扶车沿上去。马车中露出一月白衣角,她愣了愣,望进去,与车中人淡漠的眼神相视。
  是太子。庄怀菁立即反应过来,行礼道:“殿下圣安。”
  他怎么会在马车里?不是说有要务在身吗?
  太子只淡声说:“过来。”
  天牢地势平坦,围墙高大,庄怀菁微微迟疑会儿,手微动,进了车内,马车帘幔轻轻放下,车架坚实牢固,两旁垂挂的流苏微微晃动,青天白日,枝繁叶盛,知了趴在树干上,叫声不停。
  她跪在马车中,低头道:“今天或许下雨,臣女心里总怕父亲的病发作,他这人不听劝,要是没人发现,就一直熬,只有母亲敢说他,太医以前来过相府,开了好些药,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用。”
  庄怀菁还没那么迟钝,看庄丞相那样,很显然,是太子同他说过什么。
  情形这般严峻,他样子却不像是在骗她,除了和太子达成了某些协议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到底是她的勾|引成了今天的事,还是源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不得而知。
  庄丞相让她不要去招惹太子,倘若可以,庄怀菁也不想,但是晚了。
  “倘若那些药能用得上,便不消再让太医……”
  庄怀菁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突然朝前行驶,她一个不稳,半个柔软的身子径直跌在程启玉结实的腿上。
  程启玉没扶她,只是低头看一眼,开口道:“天牢禁地,庄相爷就在不远处,你是想做什么?”
  她常借这样的意外做这些看似单纯,实则放|浪的事。
  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就是从这种别有用心的意外开始。
  庄怀菁知道他误会了,忙收回手,要退开一步时,却又硬生生停下了动作。
  她想起事情还没结束,父亲尚在天牢中,所有一切都要仰仗太子。
  无论是谁做这些事,心中都会有委屈和难堪,庄怀菁要冷静得多。
  她呼了口气,靠他极近,手慢慢搭在自己腿上,纤腰如柳,抬眸望他,好似没懂他的意思,说道:“臣女心想如果能让人把药送进去,或许能省下不少。”
  这时才想自证清白未免太显做作,可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得罪太子,并不划算。
  程启玉没有回她,似在想什么事。
  庄怀菁又道:“殿下?”
  “现在这位御医,去过庄家。”程启玉看她,淡淡道,“庄相爷对你说了什么?”
  他靠在马车壁上,庄怀菁的发丝垂落他手背,他捻起一缕。眼前人娴雅淡静,散着一股熟悉的淡香,是沁人体|香,她身子从小就带着。
  庄家大小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一等一,高贵的身份地位,绝佳的容貌才华,样样都是无人能比的出色,便连使这种的手段,看起来仿佛也比旁人要坦荡得多。
  当真是长大了。
  “时间太短,父亲没时间说。”庄怀菁回道,“多谢殿下开恩,允臣女同他见上一面。”
  太医能去,自是最好。庄丞相不想让她知道,不代表今日过来没有收获,得先回去,把事情告诉庄夫人。
  程启玉的手松开庄怀菁的长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道:“你父亲犯的是死罪。”
  庄怀菁双手撑地,顿了顿,回道:“臣女信他清白。”
  马蹄着地,发出声响,马夫拿出太子的令牌,慢慢驶出天牢。时至今日,便是证据再怎么对庄丞相不利,庄怀菁也只能说句信他。
  太子放开她的下巴,静声不语。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庄怀菁迟疑半晌,犹豫道:“不知殿下前来,是要做什么?”
  如果只是想问一句庄丞相说了什么,不必他亲自过来,方才赵统领便可直接问了。
  “如果二皇子明日找你,”他说,“问他是否查到刺客身份,有消息后派人传信给孤。”
  庄怀菁愣怔片刻,道了声是。
  传闻果然是对的,太子和二皇子关系势同水火,这种事他居然都亲自来一趟。
  ……
  万管家发现通草一事后,派人严密监察庄夫人的药,找到了一个行迹最为可疑的,是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缨萝,她有头疼病,近期找大夫开过药,其中便有通草。
  不能打草惊蛇,便只能派人盯着。
  庄怀菁与太子同行小半天,提心吊胆,回了铺子后才松口气。
  她一回到庄家,淅淅沥沥的雨便下了起来,雨水顺叶片的脉络,滴落在平坦的地上,干净的台阶被溅湿。
  庄鸿轩在庄夫人屋子里读书,他脸蛋圆圆,夹在雨声中的读书声朗朗,庄夫人躺在床上,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
  “母亲?”
  她回过神来,庄夫人背靠床栏,握住庄鸿轩的小手,想要夸他一句,等望见他与庄丞相极其相似的眼睛后,又叹了好大一口气,她低声道:“若是你父亲在就好了。”
  庄怀菁的声音传了进来:“总会回来的,母亲不要乱担心。”
  泉云撩开圆润珠帘,庄怀菁穿淡青罗裙,后边丫鬟手里端漆木托盘,有一碗热乎的糕点和桂花酸梅汤。庄鸿轩转过头,叫了声菁姐姐。
  庄夫人忙问:“菁儿,归筑说你有事同我说,和你父亲有关吗?”
  床榻的帷幔用金钩挂起,刻玉兰花脚踏上摆双绣鞋,庄鸿轩坐在床前的四足圆凳,衣着干净。
  “轩儿今日可有好好读书?”庄怀菁岔开话题,走过去,“厨房备了桂花酸梅汤,正用凉水浸着,要不要去尝尝味道?”
  庄夫人愣了愣,开口道:“轩儿先去吃饭,稍后再过来给母亲念书听。”
  庄鸿轩年纪虽小,但也听出她们有事要说,点头把书放在一旁,随泉云下去。
  雕花窗牖打开透气,屋内的盆景吊兰也换上新的,丫鬟将肉羹放在床头小桌旁,福礼下去。
  “好消息。”
  庄夫人急问:“是什么?”
  “临师兄有门路,他去见了父亲。”庄怀菁坐在床榻旁,径直从袖口拿出个玉扳指,放在她手中,“临师兄说,人还好,只是消瘦了些,父亲还让临师兄告诉我们,他很快就会回来。”
  庄夫人手心颤抖,潸然泪下,这是她送给庄丞相的,曾经磕碰出一条狭小的细缝,他没舍得换,已经有二十多年。
  “他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惹上这种大事!”庄夫人眼泪直流,“都告诉他要安分守己了!”
  庄怀菁道:“母亲相信他,父亲不会做那些事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临师兄说那种话。”
  “他肯定是做事被发现,所以惹恼了陛下。”庄夫人握着玉扳指放在胸口,声音里带哭腔,“总不听我话,还什么人情?”
  雨落在屋檐上,发出滴答的响声,脊兽挺|立。
  庄怀菁愣怔。
  庄丞相也说过相同的话,欠人情?欠谁的人情?莫不是与前朝有关?
  庄怀菁没好问出口,只是抱住庄夫人,轻轻拍她的背,垂下纤弯的睫毛,说道:“母亲好好养身子,万一父亲回来,见您这般憔悴,该心疼了。”
  庄丞相对赵姨娘和孙姨娘一向不上心,她有记忆以来,便没见他去她们房里歇息,也不亲近庄苑和庄月。母亲性子强势,但太脆弱了。
  她没和庄丞相细说庄夫人的事,也不打算和庄夫人说他在牢狱中的情形,说出来不过是平白增添忧虑。
  庄夫人许久没听到庄丞相的消息,今天见到这玉扳指,情绪一时失控,哭得晕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吓得庄怀菁连忙派人叫大夫。
  大夫急匆匆赶过来,诊脉之后,摇头道没事,庄夫人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对身子好。
  庄怀菁松了口气,睡过去也好,不用再扯太多谎——她只是个被拒在东宫外的人,所有事情,都是临师兄告诉的。
  庄夫人睡了过去,庄怀菁和庄鸿轩便不再打扰,屋内留了好些个丫鬟伺候,庄鸿轩随庄怀菁去了溱纭院,问她发生了什么。
  “日后你便知道了,”庄怀菁坐在红木圆桌旁,抿了口茶,“若有人行迹不对,切莫打草惊蛇,来告诉我。”
  庄鸿轩趴在桌上,双腿摇晃,抬起头疑惑问:“菁姐姐?”
  庄怀菁轻轻放下手中茶杯,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你是家中唯一的嫡子,所以大家都让着你,但这事过了之后,你肩上也总该有些担子了,姐姐帮不了你。”
  她身上已经有屈|辱的污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狗血俗套梗,看懂了的可以帮看不懂的解释一下,因为已经有人猜对了
  二皇子知道的是庄怀菁一个妹妹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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