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深碧色
时间:2019-09-11 07:57:19

  饶是如此,她另一侧的肩上却还是难免淋了雨。
  萧元景见着后,索性抬手揽上了她的肩,将她向自己带得更近了些。
  这么一来,南云便相当于是躲在了他怀中,被遮得严严实实,鼻端霎时盈了他惯用的那股檀香的味道。不知不觉的,她耳垂微微泛起红来。
  随着雨势渐大,山风也呼呼作响,但萧元景的手却仍旧很稳,略调了调伞的朝向,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
  风雨交加,若是孤身一人在这山间,想必是会胡思乱想的。可如今有萧元景在,南云也顾不得想什么,仿佛满心都被那檀香给塞满了。
  雨势虽来得迅疾,可这时节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豆大的雨滴就缓了许多,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只是山风仍在,携卷着小雨吹进伞中。
  南云的裙摆早就不成样子,沾满了雨水,好在有萧元景护着,上身倒是没什么大碍。
  及至到了山脚下,萧元景松开了南云,又将油纸伞随手递给了她。
  南云接过伞来,连忙要去给萧元景撑,这时才发现他的一身衣裳早就不成样子,仿佛是从雨水中捞出来似的,尤其是后背与左侧,早就已经湿透。
  她愣愣地“啊”了声,随即连声认错。
  虽说如今这样是萧元景自愿的选择,但南云还是觉得不好,若是早些发现,她是绝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的。
  “得了,”萧元景抬手在她唇上点了下,“哪来那么多话?”
  南云觑着他的脸色,知情识趣地闭了嘴。
  萧元景通身的衣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差不多是湿透了的,如今的滋味自然不会有多好。他也并不想听南云请什么罪认什么错,自顾自地向候着的马车而去。
  南云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心中揣度着萧元景的心思,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自落雨开始,顺子就在忧心忡忡地等着,一见萧元景过来,先是松了口气,可等到看清他的模样后,却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下意识地瞪了眼南云。
  在他看来,南云的情况可是要比萧元景好些的。
  让主子挨淋受凉,自己却撑着伞,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情事以外,南云的感觉一向是很敏锐的,当即就看出了顺子眼神中的谴责来,自觉冤枉,但也无话可说。
  萧元景虽也知道顺子的想法,但还是凉凉地问了句:“看什么呢?”
  顺子:“……”
  这下无话可说的人换成了他。
  等到萧元景与南云都上了马车,顺子才颇有些懊恼地在手背上抽了下,算是长个教训。他方才怎么就忘了?南云不是寻常的奴婢,而是将来宁王府的侧妃,王爷愿意宠着惯着,哪儿用他来有意见。
  南云一上车,便随即去翻车上备着的衣裳。
  这是萧元景惯乘的马车,里面一应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有他爱的茶叶,有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自然也有备下的衣物,以防出门做客时弄脏了衣裳。
  可等到翻出衣裳来,南云才意识到仍旧不成。
  这马车上备着的只有外袍,并没中衣,可萧元景如今却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若不能换了里边的衣裳,单换个外袍也没什么用处。
  在这种地界,还偏偏是这样的时候,想要临时添置衣裳并不方便,更何况萧元景也不见得有这个耐心等。
  他如今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南云思来想去,硬着头皮提议道:“若不然,你随我回家中一趟?”
 
 
第044章 
  先前, 南云是百般推拒, 不想让萧元景到自己家中去。
  但如今这种情形之下, 她也顾不得这许多,眼见萧元景为了护着自己, 弄得里里外外全都湿透, 便脱口而出了。
  萧元景却是被她这话给问得愣了下, 他是清楚南云的性情的,也知道她一直以来的顾忌。故而眼下不爽归不爽,但并不曾提出要随她回家去安置,却不妨她自己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显然她也是一时起意, 说完之后便又有些后悔了, 咬了咬唇, 像是恨不得将这句话给收回去一样。
  萧元景看出她的犹豫来,笑了声:“当真?”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便是再怎么样, 也没有转头就食言的道理。南云犹自纠结了片刻, 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 点点头:“若你不嫌弃的话。”
  萧元景自然没什么可嫌弃的, 毕竟如今身上的滋味实在不好,这种地界的客栈,想必是没法同南云家中妥帖的。
  更何况,他也的确想过去看看,便颔首应了。
  顺子得了吩咐后,直接循着来路, 驱车赶往姜家。
  两人身上的衣物大半都已湿透,还滴着水,不多时便将马车中也弄得一片狼藉。南云将马车中的书与旁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以免沾水,而后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一旁。
  萧元景拧了衣裳上的雨水,目光落在了南云身上。
  虽说方才已经尽可能地护着,但雨势太大,裙摆到底还是被打湿了,想必也不可能舒服。但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乖巧地坐在那边,并没抱怨半句。
  萧元景看了会儿,冷不丁地开口道:“过来。”
  南云先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他的神情,而后方才挪近了些,轻声问道:“怎么了?”
  因着身上不舒服,萧元景方才的神情中便不自觉地带上些不耐烦,如今见着南云这小心翼翼地模样,方才意识到自己怕是有些吓着她了。
  思及此,萧元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倒也没说什么,直接拉过南云的裙摆来,替她拧了上面的雨水。
  南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短促地“啊”了声,随即又压了压衣裙。
  “你就这么着,不觉得难受?”萧元景将她这反应看在眼中,又有些好笑,调侃道,“如今这情形,我难道还会对你做什么不成?”
  裙摆上的雨水被拧下,滴落在马车中铺着的地毯上,了无踪迹。
  南云垂眼看着,一时无言。
  她无意中曾听府中的随从议论过,说这马车中铺着的毯子是周边小国进贡来的,皇上过目之后就赐给了萧元景。如今这么一来,这毯子早就不成样子了,想必是毁得再也用不了。
  可萧元景却没半点顾惜的模样,也不知是说财大气粗,还是压根没将这御赐之物放在眼里。
  小灵山离姜家所在的镇子并不算远,不出半个时辰,便又到了那镇口。
  顺子停了马车,试探着问了句:“接下来该怎么走?”
  南云想了想,同他指了路,七拐八拐的,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那就是我家,”南云挑开窗帘看了眼,又缓了口气,像是做了个莫大的决定似的,说道,“下车吧。”
  因着落雨的缘故,街巷并没人。
  南云下车后四下扫了眼,又撑开伞来,为紧随其后的萧元景遮着雨。萧元景站定后,仍旧从她手中接过伞来,低低地笑了声。
  南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心思细究,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家中的门。
  如今这个时辰,母亲应该是服了药歇下,又适逢下雨天,所以这么一点动静便都被遮掩了过去,并没将人惊醒。
  她尚未想好该怎么同母亲解释,所以自然是能瞒则瞒。
  南云引着萧元景进了自己房中,反手关上了门,小声出了口气。
  “你这模样……”萧元景将伞收起,竖在了门边,而后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让别人看了,只怕还以为是偷情。”
  私下里,他说话总是没个分寸,又或许是存了故意逗弄的心思,显得十分促狭。
  南云原就是个脸皮薄的,最听不得他说这些话,又是羞又是恼的,横了他一眼。
  若不是还有理智,顾忌着身份,只怕就要上手挠他了。
  萧元景一扫先前的阴霾,笑得很是愉悦。
  “稍等片刻。”南云甩了这么一句后,也不多解释,急匆匆地出了门。
  南云先到厨房去将水给烧上,准备熬些姜汤来驱寒,而后又轻手轻脚地到正屋去,看了眼母亲,将她正在安稳地歇着,略微松了口气。
  她又缓了片刻,方才回了自己房中。
  萧元景倒也没什么见外的意思,直接在她闺房中四下转着。
  屋内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并没什么装饰,显得有些素气。
  墙上悬挂着副字画,虽不能与名家相比,看起来倒也不错,萧元景认出其上的字迹,是出自南云之手。
  绣筐中扔了个绣了一半的香囊,萧元景挑起来看了眼,其上是火红的石榴花,煞是好看。
  南云回到房中后,仍旧没理会萧元景,只是翻箱倒柜地寻出套中衣来,并着方才从车上取来的的外袍,一并扔给了他。
  萧元景瞥了眼那中衣,看样式大小,是男子所穿,衣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其上的针脚却显得有些拙劣。他眉尖一挑,问道:“这是?”
  “这是我自己做的,”南云背过身去,低声道,“那时候没怎么练过女红,绣活不好,且凑活凑活吧。”
  这是当年父亲还在时,她心血来潮准备的生辰礼,连带着的还有件外袍、鞋袜,是整整一套。虽说她绣工拙劣,但父亲总是不会嫌弃的。
  只是尚未来得及送出去,家中就出了变故,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南云只轻描淡写地提了句,想了想,又去开了个箱子,将鞋袜也找了出来。说来也是巧,萧元景的衣裳鞋袜尺码与她父亲差不离,倒也都能将就地穿了。
  萧元景原本是还想逗南云,让她帮着自己换衣裳的,可听了她这话音,便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将那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房中换衣裳,南云又到厨房去,守着将那姜汤给熬好了。
  虽说萧元景的身体底子好,可以防万一,还是被大雨浇了个透,熬碗姜汤驱驱寒为好。南云盛好了姜汤,刚出厨房的门,就恰好撞见母亲从正屋出来,不由得愣住了。
  “阿云,你何时回来的?”姜母这是才醒,站在门口同她道,“可是淋着雨了?用不用喝点药?”
  南云目光躲闪着,勉强笑道:“不妨事,我已经熬了姜汤。”
  “那就好,”因着有雨,姜母并没上前去看,只在门口站定了嘱咐道,“喝些姜汤驱寒,若是累了,便躺着歇会儿,晚饭过会儿我来做就是。”
  “嗳。”南云如今也没心情同她争,含糊地应了声,便端着姜汤回了自己房中。
  萧元景已经换好了衣裳,在她床榻旁坐着,将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很是配合地没出声。
  南云一进屋,随即反手关上了房门,可那心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再对上萧元景审视的目光后,她愈发地心虚起来,支支吾吾道:“我娘她……”
  南云自作主张地将萧元景给带回家来,其实是不妥的。
  毕竟两人如今的关系尚未明朗,虽说萧元景已经许了她位分,也必然不会反悔,可终究是没过明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落在姜母眼中,只怕是要多想的。
  “无妨,”萧元景并没因着她这态度不悦,甚至还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笑道,“说起来,我还从没体会过这种滋味……怎么说,还挺有趣的。”
  南云愣了会儿,又回想起他先前的话,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所谓“偷情”的滋味。想明白这一点后,南云心中那点愧疚荡然无存,可偏也再生不出什么恼怒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萧元景。
  她从没见过这样不着调的人,着实太不像是个王爷的作风了。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似的,萧元景走到她跟前,接过姜汤来,低低地笑了声:“你是不是觉着,无论什么时候,都该光风霁月的才好?可你若是见过某些人私底下的模样,便知道这还是好的了。”
  南云着实不知这有什么好攀比的,可又不知道如何辩驳,便只仰头看着他,眼神里还是颇为不认同。
  她摸滚打爬几年,在人情世故上还算通,但却始终未曾接触过情事,在这方面,就像是张白纸。
  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涂抹几笔,最好是能落个自己的私印。
  越是脸皮薄,听不得荤话,经不住戏弄,萧元景就越是想要说给她听,而后看她的反应。
  萧元景喝了口姜汤,却并没咽,而是挑起她的下巴来,低头喂了过去。
  如今是在家中,南云压根不敢声张,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来惊动了母亲。她身体绷得很紧,脉搏不受控制地快了许多,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
  她素来是不喜姜汤的味道,可如今却仿佛失了味觉,恍惚着被萧元景喂了许多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元景方才撤开来,将剩下的小半碗姜汤喝完,而后将碗放回了她手中,低笑了声:“我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你是要一直提心吊胆,难以安生的。所以先讨点利息,这就走。”
  想了想,他又额外嘱咐了句:“你也快些回府来。”
 
 
第045章 
  萧元景像来说话算话, 如今说走, 便也没久留, 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便快步出了门。
  南云则是若无其事地到正房去,寻了几句闲话同母亲聊, 以防万一会见着萧元景。
  她一边同母亲说着话, 一边竖着耳朵留神听着, 及至外间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悬着的那颗心方才算是彻底落了回去,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不合时宜得很,但她还是莫名想起来方才萧元景调侃的那句偷情, 脸又不由得有些热。
  他在这种事情上不着调得很, 可每每却又说得让人没法反驳。
  姜母见南云的神情不大对, 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淋了雨,有哪里不舒服?”
  “无妨,”南云连忙摆了摆手, 又寻了个借口出门躲开了, “我去煮饭。”
  送走萧元景后, 南云便再没什么可担忧顾忌的, 又恢复了先前悠闲自在的状态。她不慌不忙地到厨房去准备了晚饭,及至晚间,又捡起针线,将那绣了一半的香囊完成大半,觑着天色不早,方才吹了蜡烛歇下了。
  及至第二日, 南云收拾完家中的杂事后,将那香囊给绣完,带着它去了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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