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问句,不过没等付千姿回答,他已经擅自牵起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下子笼罩过来。
庭院的灯落下柔和光线。四周很安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还有两个人偶尔重叠的脚步声。
在这个微凉的夜里,被他牵着手,意外的,有一种很温暖安心的感觉。
但付千姿还不至于被这点儿温柔蛊惑,她想起自己没完成的查岗大业,总觉得今晚不能就这么算了。
毕竟抓出轨这事,靠得往往是那么一瞬间的心血来潮。
身上的男士西装了不少,随着走路的步子有些往下滑,付千姿伸手拉了一下,又不露痕迹地闻了闻。
是他身上一贯的清冷气息,并没有香水味。
就在这时候,纪寒程的脚步停了下来。
付千姿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这个猥..琐的行为,正打算开脱一下,却没想到男人只是伸过修长的手,将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外套拢了拢。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灯光剪出身前男人的轮廓,他的白色衬衣妥帖有型,下摆顺着腰线收入裤沿,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禁欲冷感的气质,大概是少女女人通吃的那种款。
长得也干净清冷,那双漂亮的眼,细看来还有几分招桃花。
以他这样的条件,无论是少年,还是男人的年纪,都应该不缺蜂蜂蝶蝶的。
付千姿大概是钻进了“即将被绿”的死结里,魔怔了,满脑子都是猜疑。
他在外应酬的时候,会不会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
衣服上没有香水味也不能证明清白,没准儿是换了一件呢。
还有他刚到家就来院子里给她披衣服,不会是出轨之后对她这个正妻心怀愧疚吧?
越想锤越实,付千姿这会儿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小脾气上来了,默不作声地松开他的手,脚步也慢了下来。
饶是纪寒程,也绝对猜不到付千姿现在满脑子在跑什么火车。
他以为是自己走的太快,便有意放慢脚步,结果付千姿却松开了他的手,还佯装平静、欲盖弥彰地解释:“有点热。”
纪寒程“嗯”了声,垂眸看她。
付千姿其实并不擅长伪装,她想给自己戴上一副温柔面具,假装没事发生,却做不到那么好。
所以,纪寒程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那点细小的情绪。
他伸手撩开她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了?”
付千姿一开始不想回答,但纪寒程不让她走,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措了下辞,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我们当初……说好不各玩各的,还作不作数?”
纪寒程眼眸轻眯,声音也微微沉下来:“你想反悔?”
怎么就成了她想反悔?
付千姿懵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神色温淡,却隐含危险。
她摇摇头,还没说话,纪寒程便已经淡声开口:“我说的话一直作数。以后我的行程,会让孟景同同步传给你。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一份协议。”
付千姿下意识问:“什么协议。”
他淡淡道:“出轨净身出户。”
付千姿怔了片刻,不得不说,纪寒程这男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三言两语间,就把她的小心思看了个十成十。
“签协议就不用了,”她想了想,“嗯……我相信四哥。”
本来只是一句场面话,但说完之后,付千姿发现自己居然,好像真的安了心一样。
纪寒程轻笑了下:“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证明。”
付千姿:“证明什么?”
“证明我没有出轨,”纪寒程唇角轻轻一勾,一看就有些不怀好意,付千姿来不及后悔问出那句话,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轻轻一揽。
他淡淡的气息靠近,声线低沉略带蛊惑,“比如,有求必应怎么样?”
——
婚后几个月,纪寒程再度坐实了付千姿前几天对他下的定论:人骚,嘴坏,花样多。
什么叫“有求必应”,随便品品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面对妻子的小不安,这狗男人居然想到用随时交公粮的办法来解决?
关键是仔细一想还无法反驳??
付千姿羞得不行,当场就哑了火,到后来回到卧室上..床睡觉,也是全程背对着纪寒程。
她甚至有种挨了“现世报”的感觉——九年前她明目张胆地撩了纪寒程,全被这人在九年后变本加厉地报应了回来。
想想真的冤死了,她那会儿顶多只能算是“未遂”,纪寒程可是得逞了一次又一次好吗?
——
关于“出轨”的讨论就暂时告了一段落,事后付千姿想想,她不过是被李珺华给刺激了加上晚上文艺小心思作祟,才心血来潮地找纪寒程聊了些有的没的。
结果没捞到半点好,反倒身心都在狗男人那里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真是亏大发了。
有这次的教训,付千姿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跟纪寒程进行思想上的交流,生怕一不小心就又被他给套路进去。
加上纪寒程工作繁忙,每天她没醒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门。两人的见面时间大多在晚上,聊天办事儿,商业联姻的塑料夫妻,就这样过上了炮..友般的安稳生活。
——
八月末,北城迎来了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
这雨来得急促而突兀,谢氏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酒会正在进行当中,一道刺眼的白光沿着玻璃炸开,引得不少人惊呼。
片刻后雷声轰鸣,夜雨突袭。
豆大的雨珠像密集的子..弹,,将容格艺术中心玻璃顶窗砸得噼啪作响。
台上,一位归国新晋钢琴家正在进行演奏。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苗条,穿一袭纱质白裙,柔顺的黑发盘在脑后,灵活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正在弹一首戈多夫斯基爪哇组曲里的《甘美兰》。
付千姿静静地坐在台下。
她穿了条水绿色的镶钻长裙,还特意戴上了许久没戴的结婚戒指,方才挽着纪寒程的手,又完美地cos了一场恩爱夫妻,这会儿正是休息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多了的缘故,两人之间的甜蜜氛围越来越能以假乱真了,双双并肩往那一站,就自成虐狗气场,周围各界名流无不称羡。
纪寒程有事离开,付千姿一个人百无聊赖,随便应付了几句小姐太太的搭讪,又打发时间地接受起了钢琴艺术的熏陶。
今晚的东家谢音端着酒杯轻晃,在她身旁坐下,朝陈列红酒的方向示意:“坐这儿干什么,看上哪一瓶了,贴个名字带走。”
付千姿的注意力落在台上,问她:“那弹钢琴的是谁?”
“周家二小姐,周沐迪。”谢音看了眼,“她前阵子刚在德国莱茵河音乐节上拿了个国际比赛第一,好像是准备回国走职业演出这条路了。怎么,你认识?”
周沐迪啊,付千姿在心里冷笑,我可太认识了。
不就是小时候死乞白赖非要追在纪寒程身后跑的那个周沐迪么。
作者有话要说: 姿宝:我醋劲儿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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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以满头秀发在此起誓:这是本文最短的一章,下一章三千起步,下一章四千起步and掉马倒计时。(看到我溢出屏幕的求生欲了吗)
ps周沐迪不是搞事女配,算半个助攻吧,虽然她本人并不想助攻(周沐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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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Kusu橪 28瓶;复又 16瓶;小读者 3瓶,么么哒
第16章
这一连串的修饰词,足以说明付千姿对周沐迪的讨厌。
当然了,她现在又不喜欢纪寒程,这种讨厌并不是出于对情敌的讨厌,而是周沐迪这个人情商非常得低。
或者说,是在她面前,故意显得情商很低。
付千姿只比周沐迪大两个月,但高中那会儿,周沐迪每次看到她,都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欢。
而叫纪寒程就不一样了,周沐迪会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亲亲热热地喊他“寒程哥哥”。
虽然说哥哥姐姐听着好像挺般配的,没什么大毛病。
但是只要品一品周沐迪那语气,就知道她压根不是在搞cp,而是暗搓搓地把付千姿给叫老了,又故意营造一种跟纪寒程的很亲密的感觉。
如果说跟何绡的那点儿不对付,是摆在明面上的水火不容,那付千姿跟周沐迪就属于表面粉饰太平、私底下较劲的那种了。
毕竟两家长辈交好,也不可能真的撕破脸。
不过,大学周沐迪就出了国,算算两人都多少年没见了,估计往后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里,付千姿轻抚了下裙摆起身:“我去洗手间。”
巧的是,台上周沐迪也在这时候站起来,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两人起身的动作神同步,而后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
艺术中心的洗手间离主会场有一层楼的距离,付千姿对着镜子补完妆,沿着长廊慢慢地走过去。
这座建筑的原身是20世纪中叶建造的钢铁厂,如今改建成了艺术中心,保留一部分原先的工业风貌,又添了些古典元素,铁线灰墙,呈现出浓浓的复古工业风。
在黑夜里,无端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走廊外夜雨如注,古旧的建筑和树影隐匿在雨后,渐渐模糊不清。
付千姿收回视线,迎面就看到了周沐迪。
“欸,姐姐,好久不见了!”周沐迪眼里露出惊喜,一边朝她挥手,一边甜甜地笑,“姐姐今晚也在吗?”
跟台上给人的感觉不同,私下里的周沐迪是比较甜美活泼的那种女孩子。
她五官精致柔和,笑起来唇角有浅淡的梨涡,不说话的时候勉强能像个亭亭玉立的小仙女,一说话就让人想套个麻袋打她。
付千姿“嗯”了声,简略道:“我陪朋友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的其实是谢音,毕竟纪寒程只跟她一起出现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谈公事去了。
“哦~”周沐迪娇娇地应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回答不甚在意,后一句才是重头戏,“我刚才看到寒程哥哥了呢,好多年没见,他都差点不认得我啦。”
付千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又双叒叕来了。
读高中的时候,周沐迪看着她追纪寒程,心里急得不行却又不肯摆上台面来跟她争,就喜欢用这种貌似单纯无知的语气来膈应人。
现在比那会儿多吃了九年的饭,段位却丝毫不见长。
只是……
付千姿的视线落在她笑得灿烂的一张脸上,心想,她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
“你学业挺辛苦啊,都没什么时间关心新闻。”付千姿语气淡淡,意有所指。
周沐迪没听懂她话里的潜台词,还顺杆爬了起来:“是呀,我到今年六月为止,都在美国茱莉亚进修,后来又去欧洲巡演。其实也是昨天才回的北城呢。一回来就被谢叔叔抓壮丁。”
她压根没注意付千姿的提示,话里话外不忘秀一秀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就。
跟这种脑回路不同的人,吵架都要费点劲儿。
付千姿倒也没说什么,假装随意地变换了一下站姿,一只手轻轻地搭进臂弯。
这个动作简直是在邀请周沐迪看她的手,周沐迪顺着一瞧,一下子就发现她的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
椭圆形的鲜彩粉色钻石,颜色浓艳,无暇剔透,在女人白皙的指节上熠熠生辉。
周沐迪对奢侈珠宝简直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这枚钻石戒指正是去年在苏富比拍卖会惊艳亮相、后以三亿高价被一位神秘买家买下的无暇粉钻“Rose Star”,玫瑰之星。
也就是说,付千姿结婚了,老公还是个大富豪?
以她的家世和姿色来说,倒是不奇怪。周沐迪很快丢开对她那枚名贵戒指的艳羡,转而在心里得意起来。
看来在追纪寒程的路上,此人已经不战而败、out出局了。
“姐姐结婚了呀,”周沐迪难掩高兴,“恭喜你呀!不过我以为你会和寒程哥哥在一起的呢!毕竟你以前那么喜欢他!”
付千姿也笑了:“是啊,不好意思,听说你人在国外进修,婚礼没邀请到你。”
“你家人大概是怕影响你的状态吧,所以没说——我的结婚对象,就是你的‘寒程哥哥’呢。”
付千姿学着她那甜甜腻腻的声线,轻轻撩了撩头发,“所以你现在,也可以叫我嫂嫂哦。”
周沐迪:“……”
她一脸“你说的是中文我听得懂但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几把玩意儿”的懵逼表情,让人觉得她可能需要雷劈一下才能清醒。
付千姿保持着那个高贵冷艳的造型,等来等去,没等到对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略有点失望,刚想在她眼前挥挥手帮她提神,没想到周沐迪嘴巴一张,居然毫无预兆地“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那一声石破天惊,付千姿被她吓了一跳,绷不住自己的造型了,一时也有点手忙脚乱:“你哭什么?”
周沐迪哭得非常真情实感,停都停不下来,付千姿估计让她再嚎几秒钟,能把艺术中心的保安招来。
她伸手捂了下周沐迪的嘴,又压了根手指在唇上:“你想登上明天的热搜就继续哭,大声哭,让记者们都看看。”
看没效果,她又加了一句:“把纪寒程也叫来,让他看看你妆哭花了冒着鼻涕泡的傻样。”
“……”
周沐迪生生被她这番话吓住了,方才深吸的一口气憋在嗓子里没哭出来,冷不丁地变成了打嗝。
付千姿轻轻“啧”了一声,看来在周沐迪这儿,纪寒程的名字跟“大灰狼”一样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