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凤华——寻找失落的爱情
时间:2019-09-12 08:14:06

  “新年元日,母后略施手段,令祖母当众难堪。祖母胆子不大,被吓住了,上元节不敢进宫,便告了病。”
  谢明曦语气轻快,显然并未因徐氏的退缩恼怒。
  盛鸿挑眉一笑:“祖母这样,倒是更令人放心。”
  之前那一回闹腾,确实大快人心。不过,总不能次次都这样。俞太后的太后尊严容不得一再冒犯。
  俞太后想拿捏徐氏,多的是手段。到时候,便会牵连到谢明曦的身上。
  徐氏不谙宫中争斗的手段,老实地躲在府里,算得上睿智的自保之举。也给谢明曦免去了不少麻烦。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笑道:“祖母此人,虽无大智慧,却知分寸懂进退。有些贪欲,也未过分。最难得的是,目光精准。下注之后,便能坚定心意,不左右摇摆,非常难得。”
  谢明曦对徐氏的评价颇高。
  盛鸿深以为然,顺带将岳父也夸了一嘴:“岳父这礼部尚书也做得有模有样。”
  谢钧是正经的探花出身,才学不必说,做官的本事也有几分。被提任了礼部尚书后,谢钧不敢张狂,做事颇为平稳。
  对盛鸿来说,岳父有这样的表现,已出乎他的预料和希冀了。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一语道破亲爹谢钧的心思:“做了国丈,下一步便是想入阁了。他自是要竭力表现,讨女婿女儿的欢心。”
  盛鸿听得乐了:“你这么说自己的亲爹,有些刻薄了啊!”
  更刻薄的话她还没说呢!
  谢明曦哂然一笑:“去年你刚登基,父亲不便提起封爵之事。今年必然会提。你等着看吧!很快就要有人上奏折,奏请天子封赏梅家谢家了。”
  想了想,又改口笑道:“定是先从俞家开始。”
  ……
  夫妻之间的戏言,在隔日朝会上便上演了。
  礼部右侍郎上了奏折,奏请天子封赏母族。
  盛鸿生母是梅太妃,正经的母族却是俞家。
  只是,俞家这些年已风光至极,俞大人有承恩公的爵位,家中良田万顷家资无数,俞家子孙在朝中为官的比比皆是。
  礼部右侍郎的奏折,便是奏请天子封赏俞家。
  天子显然并无再封赏俞家之意,张口道:“俞家对大齐忠心耿耿,于国朝有功。不过,先帝待俞家亦十分宽厚。日后,朕会择俞家有出息的后辈为官。”
  “朕这么做,想来母后也会高兴。”
  没等俞顾一党出声谏言,天子又说道:“若有奏请封赏梅家谢家的奏折,诸爱卿也不必再多言了。”
  “梅家谢家里,若有出色的儿郎,朕自会选用。若子孙不肖,朕也不会姑息。”
  “朕会善待母族妻族。这是朕的家事,无需拿到朝堂上来议论。”
  听话听音。
  天子一张口,将梅家谢家都归为家事,显然对母族妻族颇为亲近。却又不肯大肆封赏,连应有的承恩公爵位也未提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钧也是一头雾水。
  他还指望着像俞大人那样,先被封承恩公,再兼任朝中重臣之位,让谢家风光数十载……以皇上对皇后的情意,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现在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之后的两次朝会,每每有人意图提起此事,皆被天子打断。
  天子圣意,已十分明显。
  盛鸿根本没打算给母族妻族封爵!
 
 
第838章 暗涌(二)
  徐氏的病很快就好了。
  正月二十这一日,徐氏进宫觐见谢皇后。
  福临宫是建文帝年少时住过的寝宫,盛鸿住进福临宫之前,这座宫殿曾被精心修缮过。如今成了帝后寝宫。
  俞太后一直住在椒房殿里,椒房殿亦是后宫最大的寝宫。福临宫小了不止一筹。因帝后皆居于此,也日渐有了凌驾众寝宫的气势。
  谢皇后在内室里见了徐氏。
  所谓亲近,不是看口中怎么说,于细节处才能窥出一斑。
  徐氏被领进内室后,一路忐忑不安的心很快落回原位。看来,谢明曦还是愿意提携娘家的。不然,她今日如何能进皇后内室?
  “祖母前些日子病了,我心中颇为挂念。”谢明曦含笑说道:“好在祖母身体痊愈,今日已能进宫,我心中颇为安慰。”
  徐氏脸皮也算老辣,低声笑道:“这里没外人,娘娘就别臊我了。我委实是被吓得不敢进宫了,唯恐给娘娘惹乱子。今日也是阿钧让我来的。”
  “阿钧这几日辗转难眠,着急上火。人都熬瘦了一圈。他让我进宫来问一问娘娘,皇上为何不肯给谢家封爵?是不是皇上对谢家有何不满?”
  徐氏说话坦白直接。
  谢明曦也不绕弯子了,淡淡说道:“皇上对谢家并无不满。只是,皇上想取缔封爵的惯例。”
  徐氏一惊,脱口而出道:“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俞家的爵位,是三十年前先帝所封。皇上身为人子,又顾虑着母后,不便削了俞家爵位。”
  谢明曦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不过,俞家的荣光,也到此为止了。”
  “俞大人年过七旬,时常告病。待俞大人闭眼,承恩公的爵位就会被收回。俞家会重新成为普通的官宦之家。至于日后如何,便如皇上所言,得看俞家子孙成不成器了。”
  “梅家和谢家,于国朝并无大功。只凭着梅太妃和我这个皇后,便享几十年荣华富贵,于朝中兢兢业业的朝臣而言,又是何等不公。”
  “祖母今日来,我便给祖母一个准话。”
  “封爵之事,不必再想了。”
  “谢家的富贵,只能靠谢家儿郎努力而来。”
  这一番话,对徐氏的冲击着实不小。徐氏瞠目结舌,嗓子似被什么堵住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谢明曦熟悉亲切的面容,忽然变得遥远陌生。
  谢明曦唇畔依旧浅笑盈盈:“祖母也不必惊惶。皇上任人唯才,只能有本事肯努力,便有出头之日。父亲从四品的鸿胪寺卿,做到了如今的礼部尚书。或许,日后还有机会能更进一步。”
  “元舟堂弟在蜀地,元蔚课业出众,日后考科举入仕不是难事。五弟头脑也颇为聪慧,细心教导,不难成才。”
  “祖母坐等享福便可,无需忧虑。”
  徐氏总算反应过来,挤出一个笑容:“娘娘说的是。”
  ……
  徐氏在福临宫里待了半日,有幸和谢皇后一同用了午膳,然后才回府。
  徐氏回府之后,将谢明曦这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谢钧。
  谢钧心里自然无比失望。可再失望,也无可奈何。谢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也没什么得力的同族。谢钧能做到一部尚书,有大半都是女婿提携之功。
  盛鸿不肯为妻族封爵,他只能做个空头国丈。
  好在谢明曦暗示了“日后还有机会更进一步”。若日后能入阁,倒也极好……偌大的胡萝卜吊在鼻子前,谢钧心里的怨气退了大半。
  至于梅家,连进宫探询的底气都没有。
  梅太妃只是太妃,天子的嫡母是俞太后,俞家才是天子正经的外家!
  再者,梅家人谨小慎微惯了,官职提了一级便已十分庆幸。爵位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日子总比过去好过多了。
  俞太后坐镇椒房殿,宫中大小消息,皆瞒不过她的耳目。
  听闻此事后,俞太后哂然冷笑。
  在俞太后看来,盛鸿这一出是为了对付俞家。
  什么永不封爵,都是屁话!
  谁人没有私心?身为天子,惠及母族妻族才是理所应当!盛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圣人模样来,无非是想借机弹压俞家,进而压制她这个太后罢了!
  “太后娘娘,此事该怎么办?”俞太后的亲娘早已病逝,今日进宫的,是俞太后的娘家弟媳周氏。
  周氏年岁也不小了,今年四十多岁,保养再得当,额头眼角也有了皱纹。
  此时,周氏忧心忡忡,皱纹几乎能夹住苍蝇:“皇上连梅家谢家也不肯封赏,更未将我们俞家放在眼底了。”
  俞太后面色沉沉。
  周氏又低声叹了口气:“公公自年后就病倒在榻,太后娘娘赏了太医至府中。太医颇为尽心尽力,只是,公公到底年岁大了,怕是……”
  所有的隐忧,都含在了意犹未尽的话语中。
  俞大人活了七十岁,已是少见的高寿。现在一病不起,能熬多久委实不好说。看天子行事,俞大人一走,这承恩公的爵位怕是就要收回了。
  俞太后略略皱眉,旋即放缓声音:“放心吧!哀家不会袖手不理。”
  周氏松口气,忙笑道:“是是是,有太后娘娘在,皇上岂能薄待俞家。”
  俞太后心中轻哼一声,转而问道:“四叔近来可还安分?”
  俞太后口中的四叔叫俞光正,是俞大人的同族堂弟,也是死去俞淑妃的亲爹。俞淑妃之死,在俞家也掀起了一阵风浪。好在被及时地压了下去。
  俞光正也“大病”了一场,极少在人前露面。
  周氏委婉地应道:“还是老样子。”
  贪欲,是人的本性。
  当年俞太后流露出要同族堂妹进宫之意,俞光正立刻动了心思,主动将女儿送进了宫。待到俞淑妃生下皇子,俞光正便做起了嫡亲外孙为帝的美梦。
  这个美梦到底是实现了!
  可惜,美梦太过短暂,也太过残忍。没到三年,建安帝被兄弟联手杀了,往日势力最弱的蜀王,一跃坐上了龙椅。
  俞光正死了女儿,又死了嫡亲的外孙,美梦尽数破碎,也只能继续“养病”了。
 
 
第839章 暗涌(三)
  俞太后白日见了弟媳,提起了俞淑妃。待到夜晚,死去的堂妹又入了梦。
  “俞莲娘!”一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前是狰狞泛青的扭曲脸孔:“你害死了我,为何还要害我的儿子。”
  “如果不是你故意推波助澜,令我儿去皇陵。阿澈怎么会落入藩王们的陷阱,怎么会被乱箭射死!”
  “你这个毒妇!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饶不了你!我现在便将你带去地下,我们黄泉路上一起作伴……”
  滚!
  滚开!
  她呼吸急促困难,想怒喊却喊不出声音来。
  她伸出手,想推开那张越逼越近的脸孔。
  “太后娘娘!”熟悉的焦虑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也将她从噩梦中警醒:“太后娘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俞太后霍然睁眼,满身满额的冷汗,目中犹有一丝惊惧,手颤抖不已。
  芷兰用帕子为俞太后擦拭冷汗,一边柔声安抚:“太后娘娘切勿惊慌。不过是场噩梦罢了!”
  是啊!
  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活的时候匍匐在她脚下,死了之后也休想翻身!
  俞太后用力地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喘息不定的胸膛。在芷兰的伺候下,喝了半杯热茶,才有重新睡下。
  这一回依然没睡安稳。
  四更天时,俞家人匆忙送丧信进宫。俞大人半夜时去了。
  ……
  俞大人死得还算安详,死前没遭什么罪。
  身为一个七旬的老人,享了数十年荣光,所到之处皆受人敬重景仰。俞大人绝对是大齐官员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谁也超脱不了生老病死。
  俞大人病了一场,熬得油尽灯枯,睡梦中故去。
  俞家人在年前便有准备,准备起丧仪来有条不紊。只是,俞大人这一死,俞家的天似榻了一半,由不得人不心慌意乱。
  俞太后听闻噩耗,既惊且悲,吐了口鲜血,然后晕厥过去。
  这么一来,宫中上下,也皆被惊动。
  萧语晗赶至椒房殿之时,帝后都已先一步来了。
  柔和的烛火下,俞太后面容惨白,被褥上的那一口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人死不能复生,”盛鸿一脸忧虑急切,充分表露出了为人子的孝顺:“请母后节哀。”
  谢明曦也是满面忧色:“母后伤心过度,竟呕了一口心头血。儿媳恨不能以身代之。”
  该说的话都被帝后说了,萧语晗便未出声多言,安静地站在床榻边。
  俞太后目中闪着泪光,声音颤颤巍巍断断续续:“丧父之痛,痛彻心扉。哀家身体不济,不能去吊唁亲父。皇上可否代哀家前去?”
  谢明曦眸中冷芒一闪。
  这等时候,俞太后还不忘耍弄权谋心机。看来,对亲爹的感情也没深厚到哪儿去。
  天子亲自登门吊唁,意味着对俞家的恩宠。若应下此事,俞太后紧接着便要提将承恩公爵位由后辈承袭之事了。
  盛鸿和谢明曦迅速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于心。
  “皇上,”俞太后抓住盛鸿的手,目中露出哀戚之色:“这等小事,皇上也不能应了哀家吗?”
  盛鸿露出为难之色,张口叹道:“若是别的事,儿臣绝不推脱。天子登门为臣子吊唁,委实不合礼数。儿臣若应下此事,去了俞家,日后定会有御史弹劾俞家。儿臣岂能忍心因此事怪责俞家?”
  俞太后目中满是悲戚和愤怒,手中用力,长长的指甲在盛鸿的手背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哀家知道,皇上不是哀家生的,皇上对俞家没什么感情,所以不想去。”
  亲爹死了,俞太后不可能不惊骇伤心。不过,还没到方寸大乱的地步。
  此时的忧急愤怒,半真半假。
  这一番作态,皆是为了逼盛鸿去俞家!
  ……
  身为男子,和女子争口舌长短,输赢都无益处。
  更何况,俞太后占了嫡母的身份优势,盛鸿这个庶子,怎么应对都会落下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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