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里剧烈的跳动似乎逐渐趋于平静,裴州伸出手掌。
掌心里的触感很生涩,他似乎找不到想象中的感觉。
“公主方这款耳环很漂亮。”
梵郁扬起笑:“谢谢您的夸奖。”梵郁不再说话,因为看出对面男人眼里的深意。他好像想一眼将她看穿,这种眼神带着雄性强烈的攻势,又有股挑衅。
梵郁端起桌面一杯花茶,埋头喝下时,红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男人,很有戏。
很快,裴州见她不说话,朝许郑说:“不是要忙么,你可以先回去。”
许郑愣了下,他忙个屁。
许郑瞪了眼裴州离开了休息室。
裴州拿出一个首饰盒放在桌上:“PRINCESS珠宝的设计师享有支配莫桑石制作样品的权力,是吗?”
梵郁微笑:“嗯,是的。”
“那为什么公主方是以钻石来制作样品?”
梵郁抿唇一笑:“其实公主方最初也是以莫桑石为样品的,不知道裴先生您了不了解,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享有样品的处置权,只要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款式,我们可以自由支配处理,这是我们公司给设计师的福利。”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惜我当初太忙,弄丢了莫桑石的样品,这次公司只能拿出一对成品做拍卖,您还是赚的呢。”
她朝裴州扬起红唇,笑容里略带羞涩。
裴州牢牢注视着梵郁:“所以,你把莫桑石的样品弄丢了?”
梵郁点头,神情遗憾。
裴州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梵郁微怔,视线落在裴州桌前那个首饰盒上。她打开盒子,一只单独的耳环在灯光下折射出火彩,可她跟钻石打交道十一年,很清楚这只公主方不是钻石,是莫桑石。
她表情复杂,但因为埋着头,裴州看不见她细微的变化。
她抬头,诧异:“您怎么会有这对耳环?”
裴州眼眸微眯,这对?
这只是一只。
梵郁很能捕捉他的视线,改口:“为什么这只在您这里?”
“还有一只呢?”裴州一瞬不瞬望着梵郁。
梵郁失笑:“我弄丢了。”
“威尔酒店,还记得么?”
梵郁神色有细微的变化,沉默瞬间,浮起笑:“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裴州以为今晚寻错了人,刚才梵郁周身带给他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险些否定了眼前人就是那晚的人,可此刻梵郁眼底一瞬间的躲闪让他明白,她知道威尔酒店。
梵郁说:“我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实在很抱歉不能陪您久坐。很感谢您今晚的支持。”
“我很喜欢你设计的款式,但是刚才交流的时间于我显然不够。”
“您明天有时间么,不如明天我请您吃饭。”
裴州点头:“可以。”他身上没带名片,正好看见李岩在门口小心寻找他,他喊进来。
李岩忙走进休息室:“裴总,手续已经办好了,这是您拍下来的那对耳环。”
裴州:“带名片了么?”
“带了。”
裴州示意李岩给梵郁一张名片。
李岩双手将自己名片递给梵郁:“您好,我是裴氏置业驻海市分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们集团董事长,名片是我的,您有任何需要直接联系我,我转告给我们裴总。”
梵郁接下,微笑说谢谢。
裴州起身:“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再给您添麻烦。”
三个人一起进电梯。
梵郁就站在裴州身侧,裴州闻到女人浓烈的香水气息,隐约夹杂着一股烟草气。
他并不喜欢,也觉得陌生。
回到酒店,陆时远来电话问他到底在忙什么工作,能把他姐姐的生日都搁下。
结束通话后,裴州有些许迷茫。今晚的接触让他觉得梵郁身上并没有他想寻找的那股熟悉,可他又不甘心放弃。
*
梵郁到家后光脚走进画室。
桌面堆满各种设计草稿,市场总监给她来了电话,催促她什么时候递交新作品。
她拿起纸笔,但是没有灵感。
她不想承认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却不得不承认。
在没有了景一这个协助后,她完全失去了获取灵感的途径。她做了十一年珠宝设计,好像再也想不出来新的东西,原来灵感和创意真的有消失的一天……
几个客户又在微信上催她,梵郁回复完信息,忽然疯一般撕掉桌上的设计图,狠狠丢进墙角。
她拨通一个号码:“威尔酒店是怎么回事?”
那头说完,她冷冰冰说:“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你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
李学真已经要娶PRINCESS董事的千金了,她没有了金主,今晚出现的裴州就是她的新机会。
……
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空调忽然停止运转,冷空气一点点被热气流吞噬,景一从燥热里醒来,发觉浑身都是汗。
她打开灯找空调遥控器,按了几遍发觉没有反应。
这台老空调坏了。
屋里没有电风扇,景一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汗从发间渗出,连身体上都是湿热的黏腻感,她被浑身的燥热折磨得没了睡意。
景一打开手机,凌晨五点,林容乐的微信消息不断涌入进来。
林容乐:景一,你那张设计图我找到了!但是我现在在黎平出差,你在海市吗?我回海市找你!
景一愣了片刻,十分惊喜地打字:真的找到了吗?
林容乐竟直接给她拨来电话:“景一,我真的找到了,真是好巧啊。”
景一很高兴:“乐乐,你怎么会在黎平?”她想了下,“其实我也在黎平……”
早晨八点钟,出租车停在景一的院子门口,林容乐下车,冲上前跟景一抱在一起。
林容乐说今天来黎平参加一个小型交流会,很久没见景一,正好也亲自给她送来图纸。
景一欢喜地打开设计图,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这不是她的设计图。
林容乐:“这就是那家酒店送过来的啊。”
“不是这张,我画的是一条白贝母项链。”景一黯然失色,但林容乐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影响到林容乐的情绪,“还是谢谢你乐乐。”
林容乐想了想,问:“景一,在威尔酒店那晚你怎么会丢设计图,你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
景一神情有些不自然,难道要她说她那晚因为一头扎进陌生的房间与陌生男性发生了那种事,然后匆匆忙忙提着行李跑了,所以自己都记不住怎么弄丢了设计图?
她不能说。
第23章
景一转移话题,说带林容乐去吃早餐。
林容乐打断她:“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是你在房间睡觉,被有心人偷拿了设计图?”
“不是。”
“你怎么答得这么肯定啊?”
景一顿了下:“反正……”
“该不会是那晚我先走了,你喝醉酒跟人睡啦?”
景一神情紧张,她眼底里的慌乱让林容乐一愣,转瞬听见林容乐的笑声。
“这有什么啦,419现在很常见的好伐啦。”
景一略迷茫:什么是419?
她虽然没承认,但林容乐好像知道她的心事一般,笑嘻嘻地:“哎,那那个男的现在跟你联系吗?”
景一板起脸:“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那晚就像是她的秘密,她承认那晚是极度危险,却也放纵舒服的。她的行为做得不对,但是,她无法否认她喜欢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感觉。
林容乐也不再跟景一闲扯,看了眼时间说要赶去跟公司汇合。
景一说:“你们在哪汇合?我开车送你吧。”
林容乐笑:“我自己打车去就好,还有点远。”
林容乐客客气气地走出门,景一觉得她今天客气得倒显生疏,但怕耽误林容乐的工作便没强留她。
看了眼时间,景一给陈柏请了一小时假,打算先去买个空调。
她买完空调就回了杂志社,上周六时裴州说过今天会带她去城南的藕田做采风。
忙完工作,景一将单反和镜头都准备好,看了眼手机,11:00,不知道裴州那边几点会通知她。
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已经有些明白今天去不成了。裴氏置业很大,裴州应该有工作在忙。
四点钟时,景一给裴州发了条微信:裴总,您还有时间去城南藕田吗?
*
裴州正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吃饭,准确地说,梵郁为了答谢他昨天捧场,请客约他在这里。
对面女人化着精致的妆,言谈里却总带给裴州一种疏离和陌生感。
梵郁朝他微笑:“裴先生吃得惯这里的牛排么?”
“还好。”
梵郁的鹅肝吃了一半便放下刀叉,裴州也没怎么动餐盘里的牛排。
梵郁问他:“可我看您吃的不是很好,要不要喊Waiter给你换一份鹅肝?他家鹅肝很难预约上,我有贵宾卡。”
裴州淡淡勾了下唇:“不用。”
他从不吃鹅肝。这种给有钱人吃的顶级鹅肝需要一只幼鹅24小时不休不止被长铁管塞进喉咙里直接强硬灌食,才能让肝长得肥美硕大。少些买卖就少些杀戮,哪怕宴请尊贵客户时他也从不准备鹅肝。
梵郁哦了一声,眼里勾起笑点了一瓶红酒。
她敬裴州,多喝了几杯,几杯后扶额撑在桌上,有些醺醉。
裴州内心复杂,他觉得对面的女人对他没有那种想找到的熟悉感,可他要早点弄清楚真相。
“梵小姐醉了?”
“没有,我就是,酒量有点不好。”
裴州正要问威尔酒店的事,梵郁已经先开口:“那晚的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一瞬间,裴州眯起双眸:“那晚是哪晚?”
他望见手机屏幕亮起灯光,才看见景一发来的微信。
望着景一头像这只懒懒的橘猫,裴州竟有些愧疚。
梵郁笑道:“都是成年人,就别问那么清楚啦……就当成是我们的秘密,行不行?”
裴州内心很震撼,他没想到真的会是梵郁。他先回复景一:今天没时间,改天我安排。
搁下手机,他眯起眼睛望着梵郁,他不知道说什么,明明找了很久,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种欢喜?
也许是他眼神太过严肃深沉,梵郁冲他小女人般地撒娇:“哎,你不高兴了?我那次不是故意的……”
裴州呼吸很沉,端起手边的高脚杯饮下杯子里的红酒。
“我还要回楼上酒店去画设计图,我先……”梵郁站起身,眼看要栽倒。
裴州起身扶住她手臂。
梵郁昂起脸冲他笑:“你送我一下行不行?我有点晕。”
裴州默认,一路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对那晚的人好奇,也许更是动心。可是真正见到他却好像没办法对梵郁生出感觉。
到了酒店,裴州问:“房卡呢?”
“在……包里。”梵郁没有掏卡的意思。
裴州偏头避开鼻端浓烈的香水气息,只好在梵郁包里找房卡。
他不知道她放在哪里的,她包里有很多图纸。梵郁沉沉靠在他身上,裴州没有那晚的感觉,竟只想赶快将梵郁送回房间去。
他找得不耐,将几张设计图掉了出来,他让梵郁自己靠在门上,弯腰去捡。
他被其中一款项链的设计图吸引住。他不懂这种珠宝艺术,但觉得这款项链很美,云朵形状的项链设计很独特。裴州捡起这张设计图,松开拇指时看见右下角的一颗小黄星。
他忽然想起了景一,上次在景一家里,她画的设计图上也有这样一颗黄色的小星星。
是不是做珠宝设计的都会留这种记号?
裴州终于找到房卡,刷卡时忽然有些僵硬。
珠宝设计?景一为什么也留这种记号,她也做过珠宝设计吗?
身后梵郁一头栽在他身上。
裴州将人扶到沙发上,梵郁却起身踉跄地扑倒在他怀里。
裴州眸色很沉,拿下她手臂,梵郁又勾住他脖子。
她呵着气笑:“还是不要走了,好吗?”她解开裴州的领结。
领带被她丢在地毯上,衬衫纽扣被她解开一颗,手腕却忽然被裴州握住。
他握得很紧,沉着力将人甩推到沙发上。
裴州深深看了眼梵郁,转身走出房间。
他眸色如夜深邃,单手系着衬衫纽扣,进了电梯。身上的香水气与酒气很重,回到威尔酒店,他洗了个澡,换好衣橱里的西装,在西装口袋里找到那只耳环。
他觉得梵郁不像那晚的人,并且,就算那晚真的是梵郁,他也想放弃了。他是个成年人,为什么要这样千辛万苦找个放.荡的女人?
他盯着这只耳环,可脑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是的,那晚的人没有那么放.荡,她只像是把他当做救命的极乐地。
落地窗外,这座城市比小城繁华,车水马龙,路灯与霓虹灯没有熄灭的时候。
可他想熄灭了。
就当,那晚是场美丽的意外吧。
裴州离开酒店,打车去了高铁站。
*
小院里很静,电器城没有在今天过来安装空调,夜晚,整个二层的空气里都是热浪,景一以为今天能安好空调,所以没有准备电风扇。
她热得睡不着,到书房坐了一会儿,静不下心,又起身到阳台上吹风。
她把画架支在阳台画画,热时就拿本子扇凉。她画了好久,捶了几下发酸的肩膀,忽然望见院外巷道上的一抹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