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问题闹到宋导面前，是所有人的共识。
彭殊看上去心里还是有事，助理不禁担心道：“你待会儿还能入戏吗？”
彭殊嘟囔了一句：“我尽力。”
相比于凌枝寒打的那一巴掌，她骂的那几句话才更让彭殊感到不安。
凌枝寒于他是童年未能触及的美梦，他以为凌枝寒最多也就对自己没印象，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让凌枝寒恨得牙痒，一句话就把她逼得风度全失的人。
她现在变成这样，会不会和自己有关？他小学期间真的是那么糟糕的人吗？
那他的确……不该跟她提起旧事，也不该……出现在她面前。可他们在一个剧组还要共事，这实在太令人尴尬了。
宋导默不作声，却似乎掌握了全剧组的动向，锐利的眼神一扫就对情况了然于心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继续工作。
跟在他身后的导演助理，对宋导的这种能力大为叹服。
导演助理看看左边，原本经常会偷瞄凌枝寒的彭殊今天不瞄了，不正常；再看右边，原本总故意无视彭殊视线的凌枝寒今天却在注意彭殊，更不正常；最后看凌枝寒右手边，萧衍和唐珞婷在商量去哪里吃饭，与这一古怪的氛围格格不入，相当不正常！
宋导乌鸦嘴说的那句“更大的风浪”，究竟是已经来过了还是即将到来？
导演助理哀叹一声，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宋导这样的睿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上午的拍摄完成，男女主演过来一起请假，唐珞婷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只是去吃个火锅怕来不及，所以请两个小时，吃完就回来。”
宋导看了下安排说：“那就把你们的戏往后挪挪，行，尽快回来。”
萧衍微咳了一声吸引到所有人的视线，却没有说话只对唐珞婷使了个眼色。
唐珞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件事没说，赶紧道：“我顺便帮凌编请个假，让她陪我一起去。”
宋导用“到底陪谁？”这种探究的眼神在萧衍身上放了一会儿，被萧衍用打太极的微笑给推回来，也就懒得再八卦：“可以，总之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凌枝寒在走去领盒饭的路上被唐珞婷一把拽走，唐珞婷亲密地拉着她的手道：“凌编，陪我去吃个饭吧，我给你介绍我男朋友。”
凌枝寒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什、什么？”
“啊……我是说，我男友今天来探班，你陪我去见下男朋友。”唐珞婷察觉自己措辞有歧义，赶忙改口道。
“我去……当电灯泡？”凌枝寒怀疑地问：“这样好吗？”
唐珞婷大手一挥道：“没事，反正不止你一个电灯泡。”
孙程佩和唐珞婷的助理、司机都爱吃辣，愉快地去旁边凑了一个辣锅，同样爱吃辣的凌枝寒看着面前咕嘟冒泡的清汤，安慰自己其实清汤也不错。
萧衍看菜单选菜的时候抬眸瞟她一眼：“你要想吃辣可以去和我助理他们坐一起。”
“不用，清汤和麻辣我都喜欢。”凌枝寒感谢萧衍为她考虑，但她也要为萧衍考虑。
这次是萧衍做东，自然不能把唐珞婷和她男友抛下去另一边，如果自己不陪萧衍一起，就像进门前孙程佩跟她说的那样：“萧哥坐一对情侣面前，当着电灯泡还要拿出大度的请客吃饭的气场，真的会很可怜……”
唐珞婷出去迎接男友还没回来，萧衍继续跟她闲聊：“其实我和唐珞婷都能吃辣，只是被宋导管着拍摄期间不让吃，选鸳鸯锅又容易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次不拍戏的时候我再陪你去吃。”
“好啊。”凌枝寒自然地应了一句，才发现气氛渐趋暧昧，忽然惊觉自己和萧衍坐一起，唐珞婷和男友坐对桌，那岂不是以两对情侣的身份对坐？
难怪唐珞婷会口误说成“给你介绍我男朋友”，现在确实有点“见家长”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那个……”凌枝寒这才想起问题的关键：“唐珞婷男友来了以后，我、我们……你怎么介绍我？”
“可以说你是我女朋友吧？”萧衍征询着她的意见，进一步解释原因：“她男友不是剧组的人。”
可是他们没确定关系啊？！
凌枝寒迟疑地望着萧衍，萧衍当她不情愿，继而想了别的说法：“玩得很好的普通朋友？”
在唐珞婷男友面前遮掩成这样又确实没必要，凌枝寒本想着要不现在确定关系算了，却看到唐珞婷已经和男友说笑着进来，赶紧道：“呃……就、就说女朋友吧。”
然而实际情况根本不需要凌枝寒和萧衍考虑怎么介绍，四人见面时唐珞婷男友看到凌枝寒这个生面孔自然感到疑惑，找唐珞婷寻求答案：“这位是？”
“哦，”唐珞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去接男友，之前几个月不见所以分外思念，聊得太开心又把这事给忘了：“萧衍为了不在我们面前显得像个单身狗，特意把女朋友带来了。”
唐珞婷男友笑着对凌枝寒颔首道：“你好。”
凌枝寒同样颔首以作回应：“你好。”
四人入座，菜品入锅。
唐珞婷一直跟男友说个不停，甚至笑倒在男友肩上，总之一脸的幸福甜蜜，男友看她也是一脸的宠溺，这两人仿佛有种天然的气场在隔绝着其他人……啊，那是肯定的，热恋中的情侣不这样才怪。
凌枝寒总算有点理解孙程佩说萧衍独自面对这样一对情侣会很可怜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萧衍今天有人陪，心脏无比强大，对对面两人闪瞎眼的操作置若罔闻，镇定地给凌枝寒舀了一勺菜：“枝寒，我们吃，饿死他们。”
第31章
唐珞婷男友来探班也是带了礼物的——每人一盒包装精美的曲奇。
既不会太贵重让人不好意思收, 也不会太寒酸, 而且明显多备了几份, 凌枝寒这个临时被抓来的人也分到了一盒。
“宋导对我最近的体重很不满意所以不能吃了。”走回片场的路上, 萧衍略有些遗憾地把自己那盒给了凌枝寒。
萧衍见凌枝寒接过曲奇以后拎在手里, 并没有要拆开包装的意思, 忍不住问：“你不尝一尝吗？唐珞婷男友挑糕点的本事一绝，他熟知全国各地哪家店哪一种类的糕点做的最好吃。”
这话引起了凌枝寒的好奇心, 她解开其中一盒的缎带, 拆开包装以后挑出一块曲奇放到嘴里, 果然喷香酥脆, 甜度适中，十分好吃。
萧衍看她吃了几块，也伸手过来拿了一块放到嘴里，接收到凌枝寒“宋导不是已经对你的体重很不满意？”的眼神后, 自欺欺人地安慰：“一块而已，增加不了多少重量。”
不过萧衍真的就只吃了那一块, 没有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吃, 自制力已算不错。
凌枝寒原本还担心萧衍和彭殊对戏会不会尴尬，但她的担心实在多余, 萧衍带人入戏的气场强大, 彭殊忙着接戏根本没心思想其他, 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
下午的戏份拍完，明天就是唐珞婷梦寐以求的剧情季节和现实季节相符的戏份，不用再喝冰水防止呼出白气穿帮, 唐珞婷觉得自己总算熬到头了。
她把剧本往后翻了翻，又找到凌枝寒再次确认：“后面都是冬天的剧情了，是吧？”
得到凌枝寒肯定的回答后，唐珞婷不禁感动地抹泪：“苦尽甘来，应该要庆祝一下！”
唐珞婷助理站在一旁，帮唐珞婷把即将滑落的羽绒服往上拉了拉，问：“今天中午那顿火锅不算庆祝？”
唐珞婷这才想起，她中午吃了火锅，吃了曲奇，再吃……宋导怕是就要大发雷霆了。
唐珞婷一想到宋导那看似和蔼实则暗藏阴险笑意的样子，打了个寒颤，不得不放弃庆祝的想法，摸着自己肚子哀叹：“吃早了……”
冬天的剧情到来，故事也发展到了主角团遭遇危机，迎来最艰难的时刻。
唐珞婷的其中一场戏是十分压抑的哭戏，不能哭出太大的声音，但悲伤的情绪要能传递给观众，这对演员演技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酝酿情绪的时候，眼眶红得让凌枝寒都忍不住跟着揪心，凌枝寒回头问萧衍道：“你觉得我把这场戏写成女主压抑得不行，男主却依旧跟她开玩笑，继续和她谈工作的事合适吗？”
萧衍翻着剧本肯定道：“合适啊，男主不逗女主笑的话，这段时间女主怎么撑过去？不谈工作不解决问题，女主心头的重担也不会放下，我觉得男主这么做是在帮她。”
“不会觉得男主没有对女主感同身受，是不够爱她的表现吗？”凌枝寒试探着问道。
萧衍奇怪地瞅她一眼，把剧本往前翻了几页：“凌编，照你笔下的剧情来看，我觉得你不该有这种逻辑这种问题，谁说一定要感同身受才算爱情？”
“那个……我同学。”凌枝寒听到萧衍的回答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忆着说道：“其实这个情节很早就有雏形，我在大学时小组作业的时候写过，写出来以后小组组长十分认真地指出，男主没对女主感同身受，说明男主不够爱女主。”
萧衍问：“你怎么回的？”
“跟你一样的话：谁说一定要感同身受才算爱情？”凌枝寒说，“我当时反驳的理由大概是，人的情绪很复杂，用语言都不一定能完全表述，更遑论压抑着不说的时候，指望别人能感同身受，要求太高。”
萧衍好奇地问：“然后呢？”
凌枝寒叹了一口气道：“我照她的意思改了情节，因为我不是小组组长，而其他组员不听她的不按她的意思来，后果会很严重。”
萧衍实在想不通：“小组作业，你刚才是说小组作业吧？这种小事不按组长的意思来，能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凌枝寒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当时老师给我们的时间很紧，被她一闹可能就来不及交作业，那么我们期末的分数就很危险了。”
萧衍向来反感滥用职权扰乱规则的事，头疼地揉揉眉心：“所以你这个组长也是女生是吗？其他人都觉得你应该让她？”
“对。”凌枝寒承认道：“因为我不会哭，我看上去比她强悍太多。”
“那你们的作业最后得分……？”
“全班最低。”
“我丝毫不感到惊讶。”萧衍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再次把凌枝寒逗笑。
唐珞婷的情绪酝酿得差不多，对萧衍比了个“OK”的手势，为了不让自己破功，直至开拍前她都不准备再说一句话。
萧衍见状，和凌枝寒说了一句“走吧”，两人一起过去。
凌枝寒站到宋导身后，从监视器中注视着演员的表情。
唐珞婷和萧衍停在湖边，一开始只是在闲聊，唐珞婷除了眼眶微微发红以外，表情一直正常，甚至听到萧衍开玩笑还笑了一声。
然而正是那声笑声过后，唐珞婷脸上悲伤的情绪立刻翻涌上来，长久被压抑的情绪导致泪水决堤的速度迅速，却又被她拼死忍住。
萧衍眼中依照剧情闪过担忧的情绪，继而冷静地说着台词。
男主提出了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案，但是这个方案的风险很大，会耗费很多时间，主角团之前已经做出的许多成果也可能要推翻重来。
现在需要女主发表自己的意见。
唐珞婷的脸上出现正在飞速思索的神情，最后道：“我同意你的方案，照之前的路走是死路，那就干脆重来，争一线生机。”
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于绝境处求生机，最是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这条过了。”宋导看上去非常满意，跟后期商量着如何剪辑的事宜。
导演助理刚接了个电话，拿着手机一脸焦急地过来：“宋导，下一场的场地被一个节目临时征用了。”
宋导刚拍了段不错的素材就接到这样的噩耗，心绪的起伏有些略大，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情绪道：“不能再商量一下？”
“他们……他们已经把东西都摆好了，不过听说时间最多到下午四点，他们还有其他场要赶。”导演助理看着计划表说，“我们四点到六点应该能拍完白天的戏份。”
“那得是演员状态都好啊。”宋导倒没这么乐观，挠了挠头又问：“其他几场戏的场地呢？有没有可能给我们腾个空？先拍别的？”
导演助理摇摇头说：“刚问过了，都没空。”
“那就只有等等了，”宋导看了下时间，“告诉剧组的人，想回宾馆休息的就自己先回去，但是下一场的场地空出来了就要马上赶到。”
助理应下，转身去通知其他人。
因为下一场能空出来的时间不定，倒是没人想回去，万一赶回宾馆刚躺到床上，就被导演用夺命连环call叫来，那体验也是相当不好的。
等上几个小时，要是什么事都不能干，剧组的人怕是要闹罢工，所以手机被暂时发还给众人，相当于安抚众人情绪。
凌枝寒拿到手机点开屏幕，看到一条刚收到的消息，她看完以后不禁勾唇笑了笑，走去跟宋导请假：“宋导，我有点私事去办，马上回来。”
她在宋导这里记录良好，几乎没请过假，何况现在又是没事的时候，宋导一听就应了，甚至没嘱咐她抓紧时间。
凌枝寒边回消息边走，离开的时候碰上唐珞婷，唐珞婷随口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凌枝寒答道：“去喝点东西，就最近那家奶茶店。”
唐珞婷感到震惊，这种情况，凌枝寒居然不问她要不要带一杯，这不正常：“你不请我喝一杯？”
“那家不好喝啊。”凌枝寒实事求是道，回完了消息把手机放进口袋，“我知道另一家好喝，时间够就给你带来，你想喝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