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萧衍认真思考着顾允义刚才的那一番话, 觉得自己和凌枝寒相处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没什么矛盾可言, 就连挑选剧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同行是冤家, 凌枝寒对于实力高于自己的其他编剧, 却从不吝啬赞美, 挑出的剧本他也很喜欢。
而且一般人对于伴侣是演员要和别人演吻戏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普遍较低, 他之前的某位女友就曾要求他以后不再接吻戏，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过几回。
他长久以来走正剧的路子, 有吻戏情节的戏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但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以后就绝不再接, 要求改剧本或者借位拍摄又不太符合他的职业素养。
于是以后再有不能接受的, 萧衍也无意再与之深交，直接放手，还彼此自由。
他原本担心凌枝寒也会介意，但他发现凌枝寒能很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他的工作, 吻戏也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没把这个当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和唐珞婷演的那部剧, 吻戏的情节甚至是凌大编剧亲手加的, 足以证明他和凌枝寒不会因为这种事闹矛盾。
这样一来就几乎没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既然如此, 早点结婚满足他母亲的心愿也好, 省得听母亲花式催婚。
萧衍尚在思考, 顾允义已经喝完一杯酸奶，满足地摸着肚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还有就是，精神方面足够契合，那方面——也需要验证两人是否合适。”
萧衍紧张地看了一眼二楼，顾允义也跟着他看了一眼：“你家的隔音效果应该跟我家差不多吧？”
“你小声点，她耳朵差不多跟我妈一样灵。”萧衍谨慎道。
顾允义问：“要不去我家聊？”
萧衍有点嫌弃：“去你家就为聊这种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顾允义两手一摊无所畏惧道：“以学术的姿态讨论一下这种事有什么不可以吗？我们这些嘉宾天天听博士讲这个。”
萧衍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顾允义也不逼他，探着身子把酸奶瓶扔到垃圾桶里：“说的好像你以前去我家会干什么正事一样，不就打游戏吃外卖？”
萧衍认输：“走吧，去你家聊。”
萧衍和顾允义步出门外之后的一个小时，凌母的电话成功结束了凌枝寒午睡的进程，当凌枝寒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问出一声“喂？”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凌母的声音似乎在极力掩盖着某种担忧的情绪：“你……你在睡午觉吗？”
“是啊。”凌枝寒回答完以后，猜到了母亲的种种未尽之言，只得接着安抚道：“我自己一个人睡，没别人，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母的确感到几分放心，但这种放心仅是知道女儿身边没有别人，可以无所顾忌地谈话的放心，并不是要管束女儿的行为。
凌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知道你长大了，已经是个成年人，就算真的和他……我也能理解，只要你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凌枝寒未曾料到自己母亲在这件事上竟如此开明，拿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不是总担心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吗？在我第一次跟剧组的时候还非要跑过来，吓得我赶紧跟导演请假去车站接你，就怕你不认路走岔了。”
“那是你第一次跟剧组，万一你被人骗怎么办？”凌母认定自己没错，不服气道。
凌枝寒不由得好笑：“我要是分辨不出合作方是不是靠谱，这份工作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何况她没有家庭和经济上的压力，不会为了赚钱而心生浮躁，相信别人空口白条，描述得天花乱坠的许诺。
这让她选择合作方时，可以保持更为清醒的头脑。
凌母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从你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不求你出人头地赚大钱，只要简单平凡地度过这一生就好。我没料到你能上A大，但我也没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原本打算等你毕业回来找份清闲的工作，和一个普通人结婚，以后我给你带带孩子，这样就足够了。”
“萧衍也是普通人。”凌枝寒也知道母亲的想法难以改变，只能尽量寻找折衷点：“他只是职业特殊，认识他的人多，比较出名而已。”
岂知凌母的语气竟然微微带了点抱怨的意味：“就是太出名了。”
“还好吧，”凌枝寒见过太多明星，自然也就不觉得萧衍很知名：“我要是不跟你说，你应该都不知道他是谁。”
虽说凌母看过萧衍的影视剧，但凌母向来不关心演员名字，所以凌枝寒跟凌母介绍萧衍时，还特意说了一下萧衍演过什么角色。
“你跟我的标准能一样吗？”凌母生气地反问，“你还真想嫁个家喻户晓、所有人都知道的明星才满意？！”
那基本得是从上个世纪就火到现在的“常青树”了。
凌枝寒赶忙放柔了声调平息母亲的怒火：“是是是，是我眼光太高，怪我怪我……”
凌母心知无法改变女儿的决定，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重建世界观，无果，此时给凌枝寒打电话也是带了几分破罐破摔的意味：“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哦，”凌枝寒被问及这个问题，这才敢把之前和萧衍商量过的安排讲出来：“等年后我带你和爸爸去跟他父母见一面，然后差不多明年年中吧。”
凌母问：“这么急？”
半年多的时间，凌母却觉得着急，凌枝寒有些想不通：“你以前催我找男朋友的时候可比现在还急。”
“结婚和找男朋友能一样？你决定和他结婚，总该考虑他是不是能让你依靠一辈子吧？”凌母发出直击灵魂的拷问。
“我不会找个男人来依靠一辈子，”凌枝寒从床上坐起：“我们结婚，只是因为相爱且合适，你这话问得不对。”
凌母怒极反笑，诚心讨教：“那你说我该怎么问？”
“你应该问：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靠不住跑了，或者由于各种原因，你们的婚姻无法再维持下去，你会就此一蹶不振变成祥林嫂式的人物吗？”凌枝寒的母亲毕竟也是念过书的，知道祥林嫂是谁，所以说这话倒用不着担心凌母听不懂。
凌母闻言冷静了下来，问道：“那你会吗？”
“当然不会，”凌枝寒起身拉开窗帘，让屋外的阳光透进来：“我的人生还许多有意思的事要做，还有许多美丽的风景要看，婚姻失败就失败了，谁能挡得住我在自己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谁也挡不住，”凌母承认这一事实的语气，带了点难以言说的无奈：“连我都挡不住。”
凌枝寒欣慰道：“你能想通就好。”
“我没有想通，我只是逼不得已接受现实——你张阿姨来敲门，我去开门，你继续睡吧。”凌母最终以这句话做结，挂断了电话。
张阿姨是凌母多年的好友，很会开导人，凌母能和她聊一聊，凌枝寒就放心了。
凌枝寒已经完全清醒，也就不想再睡，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萧衍已经从顾允义家回来，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拿平板看着购物网上的书桌。
凌枝寒从他身后经过时瞟了一眼，萧衍也就顺便问她：“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凌枝寒惊愕道：“啊？给我买的？”
“我有书桌，当然给你买的。”萧衍道，“你经常需要用书桌写剧本，我用的机会也不少，共用一个太不明智。书柜就用我书房里的吧，还有很多空位让你放书。”
“哦……”凌枝寒自从和萧衍同居开始，买东西由谁出钱这方面就没怎么计较，比如买菜做饭的一系列花销都由她来承担，萧衍也不多问，只管在其他方面给她砸钱，以免让她有自己被包养的错觉。
“这家店的东西价格贵，看上去雅致，实用性不强，设计得也很不符合人体工程学，我去实体店里试过，用这个写剧本我的速度得下降一半。”凌枝寒拿过萧衍手里的平板，搜了另一家店，选了个自己喜欢的，把平板还给萧衍，“我在家里用的这个，你帮我买这个就行。”
萧衍研究了一会儿，很认同凌枝寒的眼光：“看起来确实比之前那个实用，我也换一个。”
凌枝寒自从住进萧衍家以后还没写过东西，但萧衍书房里的书桌是见过的：“你那个书桌看起来很新，什么时候买的？”
“一年前吧。”萧衍丝毫不觉得换掉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没什么。”凌枝寒忍俊不禁，“对了，这种事你千万别让我父母知道，他们会觉得你花钱大手大脚，靠不住。”
萧衍疑惑地问道：“我赚的比我花的多也不行？”
“保险起见，最好也别提你能赚多少。”凌枝寒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不太现实，凌父凌母必然会问的：“如果他们问起，你就尽量往少了说。”
第42章
“我们……不需要事先对下‘口供’防止穿帮吗？”萧衍也听凌枝寒说过, 她不爱出风头的习惯是家里潜移默化养出来的, 但没想到凌父凌母会低调到这种地步, 对未来女婿达到“普通”标准的要求近乎严苛。
萧衍很多方面太不“普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凌枝寒所提的建议, 都是在尽量照顾凌父凌母的心理承受能力。
凌枝寒问：“你打算说多少？”
萧衍摸着下巴思索：“有一次接的戏，导演拉不到投资, 我降低片酬演的, 十五万。”
“行, 就说十五万, 不过他们肯定会先问我，对这种问题我一般就回答不知道没问过也不想问，然后他们就会在放弃追问和找机会问你这二者之间选其一。”凌枝寒心存侥幸道：“希望他们在我这里就能放弃追问。”
萧衍下了单，把平板放到一边, 邀请她道：“想出去看电影吗？”
“你和我一起去？”凌枝寒讶异地问：“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包场，或者选没人选的位置等差不多开场的时候进去。”萧衍提出了两种方案供她选择。
“选没人选的位置等开场的时候进去……”凌枝寒好奇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刺激吗？”
“刺激, 这样做根本不能好好看电影, 没人认出我又会觉得无聊，得不偿失。”萧衍笑着说, “我们选个评分最低最难看的, 带你去体验一下这种刺激？”
“看烂片对我的眼睛来讲是一种伤害, 即使是单纯为了好玩我也不看。”凌枝寒转头望了一下身后的房间：“你家不是有家庭影院嘛，我想去看那个。”
萧衍起身带她去往家庭影院：“你想看什么？”
“你下部戏是谍战剧，我们看点与之相关的, 投影机可以连接电脑是吧？”凌枝寒在手机上搜索到之前收藏的一部纪录片，把名字展示给萧衍：“看这个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国内的谍战精品影视剧不多，找国外的做参考背景又不太符合，萧衍之前一直在苦恼找什么做参考，没想到凌枝寒直接把成果摆到了他面前。
萧衍震惊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搜到这些的？”
凌枝寒拍着萧衍的手肘，一副长辈教育晚辈时语重心长的口气：“年轻人，要多读书。”
萧衍边开门边问：“多读书就会找了？”
凌枝寒跟在后面理所当然道：“想在短时间内阅读大量的书籍，就必然要提升自己整理信息和检索信息的能力，练久了就会了。”
萧衍走进房间，摆弄着投影仪的同时好奇道：“这种能力是你准备剧本的时候练出来的？”
凌枝寒环顾四周的视线顿了一下，犹豫片刻之后选择说出实情：“不，是大学准备期末考试还有写论文的时候练出来的。”
萧衍听后短促地笑了一声，同意道：“嗯，上大学以后指望老师划重点太不现实，最好还是靠自己复习。”
“我大三的时候有一门理论课，难度极大，学分极高，期末考试的成绩几乎决定着我们能否拿到学位证。”凌枝寒回忆着道，“我至今都记得班上的同学找老师划重点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说：‘首先，我们可以排除绪论，绪论绝对不考。’”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绪论一般放在书籍或文章开头说明主旨和内容，在大学的期末考试中，类似的总括性的东西自然没有考察的必要，这重点划了跟没划一样。
萧衍不由得叹服：“你们老师真幽默。”
“那当然，他开设的选修课讲的就是——如何在剧本中通过台词达到幽默的效果，那门课相当火爆，其他学院的学生也会选，所以名额要用抢的。”
萧衍调适好设备，和凌枝寒坐到中间两个最佳的位置，问她：“要爆米花吗？”
银幕上刚开始放映片头，凌枝寒摇头说不用：“我没有看电影吃爆米花的习惯，何况这又不是电影，不过如果你想吃我不介意。”
“我想吃，但最近有你做饭以后伙食改善得太好，体重有上升的趋势，不能吃了。”萧衍略带遗憾地说。
两人说完，视线一同转向银幕。
纪录片的节奏十分紧凑，简单的背景介绍以后，就开始讲述战争年代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事件，所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全由一个平静沉稳的男声娓娓道来。
萧衍一开始还问了凌枝寒几个相关历史背景的问题，随着事件的深入，就渐渐被纪录片的内容所吸引，抽不出空来闲聊。
纪录片全程都保持着一种客观冷静的叙事风格，没有煽情催泪，没有对事件中涉及的人物做任何主观上的评判，仿佛在讲述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