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 只是觉得……”凌枝寒迟疑着道，脑子在拼命思索方董名下的企业叫什么名字，一时之间却没想起来：“只是觉得你有点像……”
“像我爸爸？”方尔岚已然洞悉了凌枝寒的想法：“他名下的企业投资了你的下一部剧。”
“令尊真的是方董？”凌枝寒没想到自己和方尔岚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由得惊诧。
“是啊，”方尔岚调侃道：“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事业不如父亲成功，有些不配当他的女儿？”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挺巧的。”凌枝寒赶忙澄清：“像你这样明明可以靠家里的荫蔽就能过好日子，却还是出来自己打拼的人，最让我钦佩了，呃……我没有在拍马屁。”
“谢谢。”方尔岚相信她没有拍马屁：“父亲从小教育我们，他过世以后只会留给我们很少的财产，其余大部分都会捐给慈善基金会，所以我们如果有谁抱着坐吃山空的想法，是会被他扫地出门的。”
凌枝寒默默地想：方家的家教真好。
方尔岚主动提起：“自从我离婚以后，爸爸第一次和我聊起我的婚姻，就是那天见到你和萧先生的情况，他回到家里跟我谈起的。”
方尔岚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是真的不介意讨论离婚的事，又或者是想和凌枝寒这个离过婚的人讨论一下心得。
凌枝寒接茬问：“方董以前没和你说过？”
“他们那一辈的人几乎都那个想法，很难接受离婚。”方尔岚笑着摇摇头：“我爸爸忙于事业，很少管过我们这几个子女，所以和我们关系疏离，却和孙辈很亲。”
凌枝寒明白这种情况：年轻的时候忙于事业，缺少了和子女间的交流导致关系冷淡，年老之后事情少了，倒可以和孙辈多交流交流感情，连自己家也不例外，毛毛和外公外婆的关系，比凌枝寒和自己父母的关系要好。
方尔岚接着说：“我要离婚时，爸爸出来劝我，我质问他从小就没有管过我，凭什么来插手我的婚姻？我说的那句话，伤他很深。”
这是事实没错，却也是在揭开父女之间的伤疤，伤人伤己，凌枝寒明白这种感觉，所以早就学会了对当年被父亲家暴的事闭口不提，只要父亲以后再不会打人，她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那方董是怎么……”凌枝寒思考着措辞，最终选择了“勇气”这个词：“怎么有勇气跟你再提起这件事的？”
“他说他想通了。”方尔岚深吸一口气道：“离婚不一定意味着不爱了，也不一定意味着是一件不好的事，如果离婚的状态能让双方都感到舒服合适，成年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时候不交流不知道，”凌枝寒深有同感：“一交流才会发现，父母真是难以想象的开明，对不对？”
“对。”方尔岚点头道：“和你说这个也挺有意思的，我从一开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就这个话题会很聊得来——我听爸爸说你喜欢听故事，因为这算是素材收集，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这如果算素材的话，我可能会把你的故事写进剧本里。”凌枝寒问：“你介意我这样做吗？”
“你不说故事原型是我就行。”方尔岚大度道。
凌枝寒立刻进入职场模式，开始采访：“你和你前夫为什么离婚？”
“很多琐事，堆积到一起，情绪爆发了。”方尔岚皱眉思索着道：“大概就是某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发现女儿发烧到三十九度，他却和朋友在外面喝酒，这应该是最初的□□。”
“他有对你做的什么事发过脾气吗？”
“因为有过女儿发烧那件事，我对他总是不放心，比如他去接女儿放学，我总要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方尔岚自嘲地笑笑：“他被问的烦了，和我吵了一架。”
除此之外，方尔岚又说了许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堆积起来，的确让人心烦。
爱情偏偏最容易在这些琐事中被消耗殆尽。
“那时我和他互相看不顺眼，”方尔岚回忆着自己和丈夫离婚前最后的时光，“恨不得把对方除之而后快那种，我觉得他不可理喻，他觉得我没事找事，两人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一句话不说，一说就是吵架。”
凌枝寒问：“然后呢？”
“然后就离婚了，那时候我们在事业的上升期，压力都大，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方尔岚叹了一口气。
短暂的沉默过后，方尔岚的语调又轻快起来：“不过很好玩的是，我们离婚以后，关系反而变好了。”
方尔岚脸上的笑容不像骗人，是真的很满意离婚以后两人的关系，和自己的生活：“就像你和萧先生一样，我们谈好了时间轮流带孩子，反倒会体谅对方了，这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以来都没学会的事。”
凌枝寒问：“方董希望你们复婚？”
“他心里应该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没提过一次。”方尔岚狡黠地笑了笑：“我和前夫都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很好，并没有想过复婚的事，而且为了孩子考虑，我们都决定在她成年之前不会再和其他人结婚。”
凌枝寒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方尔岚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孩子会回馈给父母很多惊喜。”
“是啊，我们的女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我和前夫的决定，反倒过来劝我们。”方尔岚的眼神温柔：“她认为这个家一直都在，她不会有被抛弃的感觉，所以无所谓我们以后会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即使有过不那么圆满的童年，孩子也长成了最好的模样，令人庆幸。
凌枝寒开玩笑道：“我觉得你和你前夫更应该上这个真人秀。”
方尔岚犀利地问：“因为你和萧先生离婚的原因复杂，而且现在复婚了，是吗？”
凌枝寒：“呃……对，大致是这样没错。”
“可你们的爱还在啊……”方尔岚感慨道：“节目组既然想要把一个成功的案例呈现给观众，自然是拿最好的去呈现。”
凌枝寒不确定道：“我不知道我和萧衍算不算最好……”
“是节目组筛选的所有人中，最好的案例没错。”方尔岚确认道：“你们让观众看到了离异夫妻最温情的一面，如果是我和前夫上这个真人秀的话，应该会变成两个人的忏悔录。”
方尔岚嫌弃地摇头：“两个人在镜头前各自诉说着自己以前做错的事，却怎么都回不到从前，这也太让人绝望了吧？”
凌枝寒想象了一下那样的节目出来的效果，不由得同意方尔岚的观点：“确实有点……”
“那样一来重点就歪了，”方尔岚接道：“我们需要关注的，是离婚以后如何对待孩子的问题，如果大家都去讨论婚姻，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凌枝寒听方尔岚这样一说，不免心生愧疚：“我觉得我和萧衍也挺抢戏的，大家最关心的好像还是我们复婚的话题。”
“没办法，谁都喜欢八卦。”方尔岚宽和道：“现在的网友已经比几年前进步太多了不是吗？我记得那个时候，几乎没人去讨论萧先生那张照片是被借位恶意拍摄的，人人都在义愤填膺指责他出轨的事。”
“这几年反转瓜太多了，”凌枝寒同意道：“大家终于学会冷静下来等一等真相。”
方尔岚意有所指地问：“那你呢？凌编？你家先生的真相，准备时候给呢？”
凌枝寒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指望他给，他有他的坚持。”
第62章
萧影帝自己不想说的事, 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得了他——凌枝寒早已洞悉这一道理, 所以放弃再做任何尝试。
节目组拆着器材, 凌枝寒自己去取东西, 她这次回云江要拿的东西很少, 除了几样自己喜欢、经常穿戴的饰品便再无其他。
萧衍最初听闻她要拿的是这些, 对是否有必要特意回去取一趟表示质疑：“我再给你买份一模一样的不就好了？”
话音落地，萧影帝就收到了自己妻子的眼神警告, 萧衍赶紧换上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找补道：“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有必要, 非常有必要。”
这点小插曲就这么被萧衍糊弄过去。
云江仙霖两地之间来回一趟十分劳神，凌枝寒想到离婚期间，碰上毛毛所在的学校举办活动，需要父母共同参与时, 萧衍也是这样一路来回，不知心里可否对她有怨怼。
凌枝寒仔细回忆了一下萧衍赶来参加活动时的神情, 他一直都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和其他家长交谈的时候也很温和，看不出不耐烦。
明星的体力真好, 为了在公众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 也真是辛苦。
毛毛第二天就要去新的学校, 既兴奋又害怕，当晚哄他睡觉就成了一份艰难的工作。
毛毛不同于其他不善于表达的孩子，他除了情感丰富以外, 语言天赋也十分出众，躺在床上对凌枝寒诉说自己对新学校的畅想与担忧，说了将近半个小时都不带重样，凌枝寒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很心累。
她和萧衍这样做事干净利落的性格，究竟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话多的儿子？
要不是毛毛和萧衍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她真的会忍不住怀疑萧衍那个大傻子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
凌枝寒作为一个忠实的听众听毛毛说完了所有话，看他打着哈欠沉沉睡去，自己才放心地回了房间。
萧衍今晚有工作，凌枝寒困得不行自己先睡了，萧衍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凌枝寒在手机上定的闹钟刚响了一声就被她赶紧按掉，免得影响了萧衍睡懒觉的习惯。
然而萧衍已经被闹钟的声音吵醒，翻身过来揽住她的腰，亲了下她的发顶问：“怎么定这么早的闹钟？毛毛的东西不是收拾好了吗？而且我们和校方约的十点。”
凌枝寒想起床，推了下萧衍的手却发现他居然没有放人的意思，无奈躺在床上解释道：“我怕路上堵车，想着要提前一点，而且第一次跟老师见面不好太精神萎靡，还是要先准备一下。”
“你想的真多。”萧衍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小学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再陪我睡会儿。”
凌枝寒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事情不对：“你说的‘睡’还有别的含义？”
“啊……”萧衍一本经地耍无赖道：“我说的‘睡’本身就包括这个意思，是你没听出来。”
凌枝寒怒道：“我们十点就要到学校！萧衍你色令智昏你住手！”
萧衍笑着边亲边安慰她：“我开车送你们，路我熟，没事……”
结果还是不得不推迟了跟校方约定的到校时间。
凌枝寒听着萧衍打电话跟校方说下午再去时，气得想把这货从床上踹下去。
毛毛做好了早早出门的准备却又被推迟到下午，在中午吃饭的饭桌上，挂着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问父母怎么回事，凌枝寒的瞎话张口就来：“因为我不认识路只有让你爸爸送我们，但是他今天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萧衍对儿子点头承认，好让瞎话更具说服力：“对，我的错，千万别学爸爸，要早睡早起。”
毛毛信了，萧衍和凌枝寒因为骗了儿子，心里同时闪过一丝罪恶感，两人趁着毛毛低头吃菜的瞬间对了个眼神。
凌枝寒：今天他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他。
萧衍：同意。
下午到了学校以后其实没有多少事，所有手续都已经提前办理好，毛毛直接进新的班级就是。
萧衍和凌枝寒跟随老师去监控室，看到毛毛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在自己座位上坐下，萧衍这个无比心大的爸爸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问凌枝寒回去吗？
凌枝寒知道他还有工作，摆摆手说：“你先回，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站在一旁的后勤老师虽然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已是汹涌澎湃：影帝和前妻的关系不是离婚以后依然保持的很好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都不一起走的？难道真的是像网上传言的那样前妻是被强迫……天啊天啊我都知道了什么！
好在在这个学校就读的不乏明星或者富豪家庭的子女，后勤老师见惯了风浪，此刻才能维持住自己表面的镇定。
萧衍再拖就真的赶不及，倾身过来在凌枝寒颊边印下一吻：“那我先回去了。”
萧衍说完便匆匆离开。
凌枝寒对此习以为常，并未有多少娇羞的反应，后勤老师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强取豪夺的戏码看来是真的啊……
凌枝寒没有过转学的经历，但并不缺少对转学孩子心理变化的了解。
孩子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如何融入已经基本形成的朋友圈是凌枝寒所担心的事，她从小到大见过各种各样的转学生，就连她讨厌的彭殊，其实深思背后的动因，也能发现不少问题。
敏感内向的转学生，如果在新班级长期交不到朋友就可能受人欺负，而为了不在新班级被人欺负，就干脆自己强势一点欺负别人，这是彭殊的做法。
凌枝寒并不希望毛毛变成彭殊那样的人。
下课铃响起后，有同学主动过来找毛毛说话，从监视器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但凌枝寒想他们应该聊得不错，因为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仙霖是国内经济强势的城市，这里又是仙霖教学质量一流的学校，学校的学生大多有着良好的家教，更别说遍布全校的监控和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老师在，凌枝寒此时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毛毛的路还是要毛毛自己去走，她不可能照顾一辈子。
凌枝寒起身随后勤老师去看了一圈学校的环境，聊过几句之后就出了校门，从地图上找到一家附近的商场，通过购物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