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婚事,还是交给皇后来办最为妥当。
“是。”
……
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玉华宫里空无一人。
“她呢?”太子问道。
素昕自然知道太子问的是谁,躬身回道:“姑娘在厨房忙活呢,说是今晚要给元宝殿下添一道菜。”
太子本来已经进了殿,听到素昕这么说,又穿上草龙纹皂靴朝外走去。
“爷要去厨房?”
“嗯,去瞧瞧。”
玉华宫离厨房有一段距离,不过太子走得快,没多时就到了厨房。
厨房的人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来厨房,正欲行礼,太子却是抬手一摆,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众人会意,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厨房。
太子这才走上前去。
溶溶这会儿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摆弄着一个南瓜。
做大菜太累,况且她做大菜比不得御厨们,所以今晚她打算给元宝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南瓜粥。今日蓁蓁走后,她一直心神不宁,话本子写不下去,也不想睡觉,索性来了厨房。
南瓜粥很简单,把南瓜削皮切成块上锅蒸熟,再拿木勺将一块一块的南瓜压成泥,最后放进锅里与米同煮,熬到融合便好。
看着粥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方才觉得心绪平稳了许多。
元宝喜欢吃做得好看的菜,因此这粥光这么熬还不行。溶溶另挑了两个形状规则的南瓜去了瓤放到蒸笼上蒸个七成熟,这才拿下来用刀削掉盖子做成一个碗的模样。
“香。”
太子动了动鼻子,轻声道。
溶溶被他吓了一跳,握刀的手立时松了几分,好在太子早有所料,伸手捏着她的手,帮她将刀拿得更稳一些,也借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接着做。”
溶溶抿唇不动。
叫他这般搂着,哪里还能接着做?
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点甜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跟他之间已经如此亲昵了。
好在等了片刻,见他确实安分,溶溶这才拿着刀,继续给南瓜去瓤。
“你……今日怎么回得这样早?元宝呢?你真的给他选了马?”
“选了两匹,不过都没牵回来,仍养在宫里,等元宝大了再牵回东宫。”
溶溶这才放了心:“元宝在玉华宫没跟过来吗?”
问题真多。
太子微微一哂,“他还在宫里,今儿岳阳做东请客,邀了好多小客人进宫,这会儿玩得正热闹呢,怕是回来得晚。”
岳阳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孩子,今年六岁,虽然跟元宝差着辈分,但年纪相近,素日在宫里常在一块儿玩的。
“你怎么不等元宝?”溶溶又问。
太子将下巴搁在溶溶肩膀上,低沉地说:“我想你了。”
这话比他素日威胁恐吓溶溶说的那些话吓人多了,溶溶一不小心,手里的南瓜就被她戳了个洞。
“手没事吧?”太子蹙眉,抓着她的手查看。
“没事。”溶溶被他翻了一圈,挤在灶台边同他面面相觑。
太子瞧她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更加起了戏弄之意,伸手捋了捋她的额发:“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其实我也怕……”
怕什么?你还有怕的东西?
溶溶在心里反问,却不敢搭话,却见太子凑近自己,将声音压得极低:“怕我忍不住在这儿就把你吃了。”
“你滚开!”溶溶忍不住骂他,却又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被他堵得死死的,根本跑不掉。
见他目光烁烁,溶溶知道他来劲儿了,心里更加害怕。
这里可是厨房,虽说现在厨子厨娘们都退出去了,可两人真在这边闹起来,别人哪里会一点都听不到。
在厨房里……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闹腾一番,就已经够丢人了。
“生气了?逗你的。”太子伸手重新抱着她,手规规矩矩的。
溶溶讨厌他这套说辞,先故意来惹人,惹到她生气了,又装作无事发生,显得她有多小气似的。
“过几日我就要离京了。”太子淡淡道。
溶溶微微一怔,脱口问:“要去哪里?去多久?”话一出口立时就反悔了,他去哪里,同她什么相干?
太子从她的慌乱的眼神里抓到了一丝紧张,顿时安了心。
“梁州出了蝗灾,父皇让我过去瞧瞧。”
蝗灾?
溶溶没见识过蝗灾,但她听说过蝗灾过境,遮天蔽日,寸草不留。一只蚱蜢就能令她汗毛倒竖,试想一下铺天盖地的的蚱蜢,简直太可怕了。
“你会治蝗灾吗?”溶溶情不自禁地担忧起来。
太子武功高强,智计过人,若是派他去带兵打仗,溶溶或许都不会担心,但是蝗灾……
你武功再高,能对付得了成千上万的蝗虫么?
太子倒不托大,径直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梁州的弊政并不只在今年的蝗灾,我去也不是为着蝗灾。户部会派一个有经验的官员与我同行,治蝗的事,归他管,别的事,归我管。”
溶溶见他说得轻巧,心知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那你要去多久?”
“不知,少则一月两月,多则四五月。”太子的目光沉沉,看得溶溶心慌意乱,“是不是舍不得我,想与我同去?”
同去?
溶溶的心怦怦直跳。
他说得这叫什么话?她怎么可能想与他同去?他最好快些去,越来越好,留在梁州就别回来了!
“是不是舍不得我?”太子问。
溶溶当然想回答他说舍得,可是对上他的目光,那两个字又难以说出口了。
他要出去赈灾,那是做好事,临行前对他说狠话不太吉利。
她低着头,太子只看得到她蹙着的眉和微微撅起的嘴,等她的回答等得难耐,忍不住托着她的下巴啃了起来。
他有些急躁,却不算粗鲁,因此溶溶不觉得被冒犯,反是顺着他心意,令他愈发得意。
“乖……”
他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伸手想将她身后碍事的菜板推开一些。
然而那菜板宽大,另一端挨着堆成摞的蒸笼,被他这么一推,那一摞蒸笼立时便砸了下来。
“啊——”溶溶吓了一跳,却是太子反应极快,伸手将溶溶拉到身后,另一只胳膊挡着砸过来的蒸笼。
若只是蒸笼倒算不得什么,偏生蒸笼里头还摆着溶溶备用的另一个南瓜,蒸笼一翻,又热又烫的南瓜狠狠砸在他手臂上。
“嘶……”他隐忍着通呼了一声。
溶溶惊魂未定,见他被自己蒸的南瓜砸了,忙抓着他的手看。
他长年习武,这个南瓜砸过来自是算不得什么,可溶溶拉开袖子,果然见他手臂红了一片。
溶溶忙取了帕子用冷水打湿,替他敷上,心里有那么一点心疼,又有些幸灾乐祸。
谁叫他非要在厨房里胡闹,被烫了也是活该。
“父皇说,等我去了梁州,把你和元宝接到宫里住。”
“去宫里?能……能不去么?”
她是处在风口浪尖的人,进了宫岂不是太扎眼。梁慕尘尚且无法自保,何况是她?
“不想去?”
溶溶低下头,“我又不是宫里的人,去宫里做什么?”
“那等元宝回来,我再问问他。”
元宝应当也不想进宫里去住吧……未必,帝后那般宠爱元宝,元宝住东宫跟住皇宫没什么分别。何况,宫里时常都有宴会,天天热闹着呢!比起冷清的东宫,元宝肯定更喜欢皇宫。
看着溶溶一脸忧虑,太子又起了坏心:“要不,你随我去梁州?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确实没人敢欺负她,光他一个人就能把溶溶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你……你什么动身?”溶溶没好气地问。
“大概等个三五日吧。其实照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即刻出发,毕竟灾情不等人,只是京都粮仓准备赈灾粮,户部挑选合适官员,都需要时间。”
溶溶眸光黯了一黯。
三五日,那很快了……
太子见她蹙眉忧虑的模样,着实可爱得紧,又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溶溶,要不你跟我去吧?”
“跟你去?那元宝怎么办?那边有蝗灾,带他去多危险。”
溶溶这几句话说得极快,显然是未经过深思脱口而出,太子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溶溶话语中的松动之意,心中微微一动,道:“不带元宝,只有你和我。”
“不带元宝?那你就忍心他夜夜睡不好觉?”溶溶苦恼极了。
太子方才只是想戏弄她一下,并非真想带她去。见她认真起来,太子也忍不住遐想起来。
带她去梁州,没有东宫里这些眼睛,没有皇宫里那些口舌,没有这样那样繁杂的政事,也没有……元宝,咳咳。
只有他和她。
越想越觉得可行,太子道:“你没有发觉这阵子元宝夜里睡得越来越安稳了么?兴许不要咱们俩,他也能睡得好。”
这么说起来,元宝如今的睡眠是比溶溶刚到东宫的时候好了许多。
“可是……”
太子知道她心动了,忙趁热打铁道:“要不,今晚试试,让元宝一个人睡,若是能行,你就随我去梁州。”
比起跟着元宝进宫,当真还不如随他去梁州。
溶溶前世被憋在皇宫里,这一世走出了皇宫,可也没出过京城,唯一出过的一回就是跟着薛大成一起回老家林湾村。林湾村虽然偏,离京城却很近,况且那次到的时候是晚上,进村天就黑了,什么风光都没来得及欣赏就又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京城之外的天下是什么模样……
“答应了?”太子问。
溶溶咬唇:“谁说我答应了,若是元宝今晚睡不踏实,我便是忍着不喜欢,也得陪他进宫。”
太子几乎喜上眉梢:“知道了,晚上且看看。其实元宝跟母后感情很好,如今大了,住在坤宁宫或许也无妨。”
元宝晚上是离不得人的,溶溶总觉得去梁州这事做不得数,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便把话头岔开:“元宝今儿不回来用晚膳?”
她蒸的两个南瓜,一个被她自己戳破了,一个被太子的手臂砸碎了,南瓜粥算是别想做了。
“不止晚膳,怕是宵夜都要在宫里用,他们那几个小东西,凑在一处闹腾得很呢!”
那还好,南瓜粥本来就是为元宝准备的,他不回来吃,准备了也是白准备。
“你就做了这一道粥?”太子问。
溶溶点头。
“舀一碗,给我尝尝。”
盛粥的南瓜毁了,锅里的粥确实好的。
做菜的人都喜欢有人能欣赏自己的手艺,见太子这么说,溶溶忙起身给他舀了一碗。
这南瓜粥熬足了时辰,没放任何调料,瓜香和米香就已经足够诱人。
溶溶把粥端过去,太子却不接。
“喂我。”
喂?
元宝都不要喂了,他还要喂?
“我手疼,使不上劲。”
溶溶横他一眼,放下粥碗,一摸太子手上的帕子,果然已经敷烫了,重新将帕子打湿给太子敷上。
第76章
“爷,底下人来通传,说老安国公来了,这会儿在东宫门口等着呢。”
福全在外头敲门道,语气有些急迫。
老安国公?
溶溶不禁有些担忧:“这天都要黑了,老公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去瞧瞧。你别忙活了,省得他要留下来吃饭还便宜了他。”太子亦不知老安国公为何登门,不过经过了昨日之事,他相信这老头子不是上门来闹事的。
遂将溶溶给他冷敷上的帕子拿开,甩了甩袖子就出去了。
福全见他出来,忙低声回道:“老公爷没说来做什么,门房回话,说老公爷带了四辆马车过来。”
太子没有吭声,快步朝正门走去。
老安国公不理事已经很多年了,但太子知道,这个老头子如果要搞事情,连父皇都会头疼,也不知道他跑来东宫是想唱哪一出。
赶到东宫正门的时候,老安国公其实已经进来了,底下人不敢怠慢他,搬了一把太师椅请他老人家在廊下坐着,有人奉茶,有人打扇,优哉游哉。
见到太子来了,老安国公轻哼了一声:“年纪不小,架子挺大。”
太子表情淡淡的,并不想跟他斗嘴费口舌:“外祖父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没事,我就是过来瞧瞧,给你送些礼,”见太子不接茬,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老安国公厚着脸皮道,“我都进了门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外祖父这不是坐着吗?”
“臭小子!”老安国公听着太子的话,狠狠骂了一声,却没有太生气,“老夫不是来见你的,我的小曾孙元宝呢?”
“元宝今日在宫里参加安阳的宴会,要晚些时候回来。”
“这样啊,我给元宝带了很多好东西,既然他不在,我就等他。”老安国公嘿嘿一笑,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就往里头走去。
别看他年纪大,身手却很利索,几步就走远了。
太子虽然不满,却不能真的拉着他不让他进去,只好跟了上去。
历代皇太子都住在东宫,当初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老安国公是常来常往的,因此不用有人引见,老安国公就认得路,没多时就走到了玉华宫前面。太子终于赶上了老安国公的脚步,抢先站在台阶上,拦住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