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咬春饼
时间:2019-09-13 08:26:06

  消息一公布,舞团人人兴奋。
  要见大明星了,要见真正的角儿了。
  岑月是小女孩心思藏不住,东问西问的,“我能不能要个签名呀?”
  赵西音对追星这些事不太理解,但还是能尊重人,“大家都要,你也要。”
  都是年轻姑娘,载梦的心摇摇欲飞,谁不想出人头地,缤纷炫目的演艺圈像魔盒,里面有功成名就,有金钱地位,有万众瞩目。
  赵西音心思静得像一潭死水,她问岑月,“你跳舞是为了什么?”
  岑月嘻嘻笑,“为了能长个儿。你呢?”
  赵西音笑得白牙如贝,“我出生的时候,医生说我肌张力高。我爸一寻思,干脆送我去跳舞。跳舞太苦了,我骨头又硬,肌肉也松不开,每次都打着摆子回家。后来我爸吓我,说不练跳舞,肌肉就会萎缩,变成毛毛虫在地上爬。”
  岑月啊了啊,“好恶心哦。”
  赵西音点点头,“所以我被唬住啦。”
  岑月懂了,“所以你跳舞,是为了不变成毛毛虫。”
  俩姑娘聊着傻乎乎的天,既单纯又可爱。
  晚上七点,大家翘首以盼,把两位大咖给盼来了。
  阮黛年少成名,早年是模特出道,在日韩那边开始红,后来被内地经济公司重金挖过来,重新包装,走的是清纯小花路线,颜值能打,人气水涨船高。后期开始吹演技,炒实力派小花旦路线。她拿视后的那部电视剧赵西音看过,当时赵文春追得津津有味,但她觉得,其实也就那样。
  阮黛太好看了,一颦一笑皆风情。
  也没什么明星架子,跟舞团的小姑娘聊天儿,还随便指了个,说她眼睛真美。最后,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送了见面礼,传话,都是一家人,互相关照,共同学习。
  漂亮包装盒里,人人一瓶sk2的神仙水。
  大明星时间宝贵,十分钟不到就走了,但大家沉迷其中,直叹阮黛人超好。
  她走后,另一位角儿姗姗来迟。
  苏颖,号称新生代舞蹈大师的接班人,这人也有名,身披奖项无数,上过奥运会开幕式,去过世界各地巡演,场场满座。苏颖长得是另一种漂亮,眉冷眼冰,像古墓派里的小龙女。
  就好比现在,她进来转了圈,话都没个两句,眼神睥睨的,像在看一堆废物。只在戴云心跟她说话时,她才微微低头,表情和缓。
  苏颖冰冷冷地来,不带感情地离开,别肖想她会留下什么温情的见面礼品。
  众人议论纷纷,心头偏爱高低立见。知道顾忌场合,都压着声儿,斟酌着用词。唯独倪蕊是个缺心眼的,笑声亮如铜铃,左右三米都能听清那句:“苏颖的表情瞧见没,跟八百年没过性|生活似的。”
  没人附和,旁边的人都不动声色地挪开一步,不想跟她站得太近。倪蕊不自知,笑得没心没肝。殊不知,门口站着的,是忘了东西,回来拿取的苏颖助理。
  周六这天,赵西音主动打电话,说想过来吃饭。
  丁雅荷做得丰盛,挺高兴,在她看来,两个女儿能进剧组凑个数,这事儿就够她吹嘘一段了。饭后,赵西音找了个空当,对丁雅荷说:“倪蕊这边,你没事的时候,跟她多说说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来吃这顿饭,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哪知丁雅荷也是个直脾气,听了个头,就怒气腾腾地冲出去,指责倪蕊,“我让你听你姐姐的话!你记没记住!”
  倪蕊瞬间反应过来,瞪着赵西音,“告状精!”
  丁雅荷以声压人,“你有完没完了?”
  倪蕊反驳:“这是我家,让她滚出去。妈,你有完没完了,你到底是跟我爸过日子,还是压根没忘记你前夫啊!”
  丁雅荷气得头冒金星,哆哆嗦嗦地手脚发颤。
  一直沉默的赵西音,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水杯,走过来照着倪蕊脸上一泼,平静道:
  “蠢货。”
  这家的男主人倪兴卓听见动静就从二楼书房下来,立在半道,沉着脸,不吭一声。
  关门前,听见倪蕊尖锐的吼喊,“她才是最恶毒的那一个,她就是来挑拨我们家关系的,她给她爸报仇来的,她不想让我们家好过!”
  门关紧,骂声渐弱。
  夏天的尾巴,蓝天白云,阳光依然炽烈。
  赵西音抬头看了一会,云淡风轻地戴上墨镜,心平气静地离开了。
  ——
  周日上午,飞机降落首都机场。
  周启深在上海待了一天,本是昨天回来,可惜遇上雷雨天,又给耽搁了一晚。周启深上车后,直接吩咐司机,“找林医生。”
  市郊的一处生态庄园内,山水花草样样不少,空气怡人,气温都比市中心低了些。湖泊边的竹阁内,是园子里最幽秘的地方。
  周启深敲门进去,抱歉道:“临时有事,所以改了时间,不好意思,让你加班了。”
  林医生三十出头,气质温婉,一双眼睛尤其沉心,她微笑,“应该的。”
  林依是周启深的心理医生,五年,一直由她看诊。也不是一直,周启深结婚的那两年,一次都未来过。当时林依还很欣慰,十分真诚地对周启深说:“希望你永远保持好心态。”
  事实证明,世上并无永远一说。
  坐在躺椅上,周启深阖眼养神,林医生说过,不拘医患关系,保持自己最自然最舒服的姿势状态即可。林医生也不发问,等休息够了,周启深睁眼,主动道:“我最近的睡眠极差,安眠药都起不了作用。”
  林医生:“多梦么?”
  “嗯。”
  “梦的内容。”
  “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我爱人。”
  林医生执笔记录,“梦中你和她的交集。”
  “拥抱,亲吻,坐船,她掉进水里,我救不了她,她沉入水底,再也没回来。”周启深眼神幽深,眼球镀了一层痛色,“我也往水里跳,可是有东西掐住我的手脚。”
  林医生点点头,顿了下,“您最近有性生活么?”
  周启深闭上眼,“没有。”
  林医生:“最近一次性生活的时间。”
  “大于两年。”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周启深说:“我妻子。”
  林医生专业且冷静,语气始终维持在一个频率间,没有任何起伏。她问:“你们之间,最让你开心的事。”
  “结婚。”
  “你对她做过最后悔的事。”
  周启深的情绪忽然就激烈起来。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头低进手掌之中,压抑的,痛苦的,忘记什么是收敛与隐藏。他没回答,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遍遍地重复:“如果能重来,我宁愿杀了我自己。”
  林医生迅速结束谈话,打开百叶窗帘,让阳光洒进来。然后打开cd机,放的是莫扎特钢琴曲。最后,她坐到周启深跟前,面带微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开始心理辅导。
  夜幕垂落,点点星光刚露端倪,从竹阁往外望,湖泊深沉静宁,像一颗发光的琥珀。周启深在躺椅上睡着了,林依打开门,示意她的男助手进来帮他盖上毯子。
  可惜刚说完,周启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瞬间醒了,看了眼来电人,接听:“好,就来。”
  从庄园往三环开,他秘书在路标处等他,奥迪亮了双闪。周启深靠边停车。秘书从后座拿出东西,“周总,您交待的,都买好了。”
  周启深清了清,挑出两件最好的。
  他到时,赵文春在家等着,门都没关,虚虚一条缝。见人进来,赵老师亲亲切切地招呼:“坐吧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周启深环视了一圈家里,再看看门边的鞋架,赵西音应该不在。他走去厨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赵叔,前些日子,耽搁了你和小西,我听她说,是要陪你逛商场的。就当弥补了,我随便挑了几件,喜欢的您就留下。”
  赵文春一愣,顿时五味杂陈,看着他,摇摇头,“你这孩子。”
  周启深笑得从容,“得了,冲您这一句‘孩子’,我也得好好孝敬您是不是。”
  赵文春心善人慈,抛开是非恩怨不说,他心底其实是很喜欢周启深的。那时候,周启深是他的女婿,但赵文春却把他当成了亲儿子在对待。
  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闲聊,时事政治,股票外汇,哪哪儿的画展,两人都能聊得对味。周启深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卧室,试探地问:“小西还没回?”
  赵文春也纳闷,“不该啊,平时早回来了。”
  正说着,门哐当开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砰里哐当的响动,忒不正常。
  周启深和赵文春对视一眼,立刻都起了身往门口走。
  赵西音半个身子都伏着鞋柜,找支撑以免摔去地上,她头发顺下来挡住侧脸,人晕晕乎乎的。
  周启深眉头一皱,这是喝酒了。
  赵文春半晌才闻见酒味,又气又急,“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喝这么多做什么呀?”他去扶女儿,但赵西音跟一滩泥似的,真费力气。
  “我来。”周启深伸手一拨,接替赵文春,一双手臂稳稳当当的把人弄了过来。
  赵西音靠着他,眼睛半睁半闭,人其实是清醒的,就是没了劲儿。周启深眉头就没松开过,低头对望,没好气地说:“还敢看我。”
  赵西音眼睫一眨,目光反倒更亮了。
  周启深无语,扶着她的手劲重了三分。
  赵文春去沏茶,“启深,帮忙搭把手啊。”
  周启深拦腰一抱,将赵西音抱去了她床上。床垫柔软,像起风的海洋,她跟着颠了颠。周启深被她箍得紧,一时没起得来,就这么被勾住了脖颈。
  赵西音一醉酒,就跟点了穴的猫似的,不吵不闹,唯独拿一双澄亮亮的眸子盯着人。
  周启深被她盯得躁,伸手盖住她的眼。再挪开,这人跟着睁开,比方才还要大,还要亮。周启深又去盖,赵西音反口咬了上去,叼住了他的食指。
  周启深面浮痛色,低声:“松。”
  越咬越紧。
  他哑声:“赵西音。”
  赵西音忽然笑起来,灿灿烂烂,心无旁骛。
  周启深被这个笑容撩着了,心动了,眼热了。他的掌心发颤,又轻又柔地捧住她的脸,似哄似诱:“为什么喝酒?”
  赵西音摇摇头。
  周启深又刮了刮她的鼻子,“乖。”
  赵西音好像听懂了,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漉,无头无脑地说了句:“我特别坏。”
  周启深望着她。
  “倪蕊说得对,我是恶毒心肠,我挑拨离间,我坏透了。”赵西音声音有些发哑。
  对视数秒,周启深沉声:“没关系,我喜欢。”
  赵西音忽然就哭了,醉眼迷茫,懵懵懂懂,她无意识地搂住周启深。周启深任她抱,心里疼惜,轻声安慰,“你杀人,我给你递刀,你放火,我替你坐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赵西音醉得云里雾里,认认真真分辨三秒,然后头一埋——全吐在了周启深身上。
  周启深僵得跟木头似的,脸上写满无语。待把人放下,转身的时候,就见赵文春端着热茶,站在门边,憋着笑,看戏似的。
  赵老师又非要一本正经地问:“现在还喜欢呐?”
  周启深的阿玛尼短衫一片狼藉,他把字咬烂了,嚼碎了,绷着脸,认认真真道:“……特别喜欢。”,
 
 
第19章 算什么男人(2)
  周启深的浅色衣服被吐得完全不能看。也不是什么作呕的污秽, 吐出来的全是酒水。他反倒更不放心了, 经验使然,赵西音这是光喝酒不垫肚子,最是伤身。
  赵文春起先还想笑, 后来一见他这模样儿, 全是痴情种, 便又慨然了。
  赵西音是凌晨醒过来的, 卧室留着灯,赵文春坐在边上打瞌睡。她嗓子疼得难受,第一遍都喊不出话,第二遍才挤出声音, “爸。”
  手肘一抖,头跟着一磕,赵文春惊醒,“啊?啊。醒了啊。”
  赵西音坐起,披头散发跟只小疯子似的, 眼神全是迷糊糊, “我想喝水。”
  保温杯早就备好了, 水温刚刚好。赵西音一口气喝了整瓶,人总算清醒了些。赵老师抄起书就往她脑袋上敲,“赵西音你是不是真当家规是摆设呢!”
  赵西音疼得龇牙,“爸!”
  “爸你个头啊, 把家规背一遍!”
  赵西音揉眉心,“现在我哪儿记得住。”
  赵文春冷哼, “谁送你回来的?”
  “小顺儿。”
  “还记得你吐了谁一身吗?”
  赵西音抓抓脑袋,犹豫了下:“你?”
  赵文春抄起书本又是一敲,好大的气:“你记性被狗吃了!人家的衣服全给你吐坏了,没东西换,还得临时回公司开会,那么大的一个老板,穿着我这个老头子的汗衫就走了,像话吗,对得住人吗?!”
  赵西音连续挨了五六下敲头,眼冒金光差点没晕过去。
  赵文春真觉得丢人,手指向卧室外,“谁吐坏的谁去洗!”
  别看赵老师平日温和慈爱,这小老头还是有根犟筋,某些原则问题上一套套的,他们家的家规是他用毛笔小篆亲手写的。大半夜的现在,非得把她赶去卫生间,老老实实蹲那儿洗衣服。
  赵西音头重脚轻,差一点就栽到水盆里。
  赵文春一点都不心疼,训人:“明天给人家送回去!”
  赵西音看着一盆肥皂水懵脸,手机呼吸灯一直闪,小顺发来好多慰问微信,问她有事没事。赵西音挺无奈,划开相机,拍了一张惨兮兮的照片,手指一划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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