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深一下翻了脸,“下回我一定缝了他的嘴。”
赵西音笑了下,“骂起人来挺有精神的啊,周启深,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卖惨。”
原来是讹他呢。
周启深干脆无赖到底,伸手勾住她的肩,另只手也环过来抱紧,像只树袋熊似的靠在了赵西音身上。赵西音被他勒得直往后退,哭笑不得,“别闹,你重。”
周启深蹭她的脸,“还没明白什么路数啊,哥我现在名正言顺地卖惨。”
赵西音笑,“你还挺光荣啊。”
她往屋里走,周启深不放手,就赖在她身上一块儿跟连|体婴似的。
“我在杭州就生病了,发烧,四十二度,头疼,晕倒在洗手间,饭没吃饱,酒喝的还多,今儿早上起床赶飞机,低血糖,差点没晕在洗手间。”周启深低声委屈,“在医院吊水,护士扎了我好多针,手上全是孔。”
赵西音低头一看,他的手扣紧在自己胸前,手背干干净净,说谎不打草稿。
她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样啊?”
“你能对我怎么样?”
“我大概能踹你两脚吧。”赵西音认真说。
周启深笑出了声,手劲松了些,往沙发上一坐,圈住赵西音的腰把人往跟前带,“我病着呢,你就不能哄哄我?”
赵西音想了想,“我给你讲鬼故事?”
周启深的脸立刻黑八度。
赵西音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诚恳道:“周启深,今天谢谢你。”
周启深“嗯”了声,“不想让你担心。”
“我知道。”赵西音低了低头,乖顺极了。
周启深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轻抚手指,“以后真要成大明星了,是不是我见你都得排队预约了?”
赵西音想了想,“给你个黄牛号吧,一次有效。”
周启深气的,手往下带,把人压坐在了自己大腿上。赵西音勾住他的脖子,倒也不羞怯,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对阵十来秒,周启深竟先败下阵来,挪了挪视线,“你现在不是应该脸红吗?”
赵西音眼睫轻眨,“我为什么要脸红?”
“那些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周启深回忆了番,这段时间给她念睡前故事,情节都能倒背如流了。
赵西音忍着笑,歪了歪头,蛮认真地总结:“顾浩天深情凝望,眼里有火在燃烧……是这样么?”
她凑近,眼眸如水。
周启深愣了愣,点头。
“程贝贝身体发颤,呼吸滚烫……对么?”
程贝贝烫不烫不知道,反正周启深现在有点烫。
赵西音一手搭在沙发靠背,像是半个圈,把男人环在了怀抱中。她眼尾轻挑,勾人,摄魂,情意浓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们越靠越近,怀里的程贝贝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白兔,楚楚可怜地说,顾浩天,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周启深眼神暗了,深了,着迷了。他微微仰头,眼睛,鼻子,嘴唇,都想与她更近,“然后呢?”
赵西音低下头,扣住了周启深的后脑勺,就这么吻了上去。
女人的主动带着几分动情,那种温柔与小心翼翼几乎摧毁了周启深的意志。他想化被动为主动,刚动弹,就被赵西音用力摁住。
一次缠绵至深的亲吻。
分开时,赵西音有点透不过气,脸红了,也热了,但还是很尽职地把台词说圆满,眼神三分坏,语气七分软,用食指勾了勾周启深的下巴,“……男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周启深说:“不满意。”
赵西音啧了声,嗔怪:“你应该配合我说满意的!”
“留下来。”周启深似哄似诱,压着声儿给她下蛊:“我的周太太。”
第71章 我要月亮奔我而来(5)
此刻温柔乡, 成了英雄冢。
赵西音把头埋在他颈间, 周启深顺势将人推倒在了沙发上。四目相对,越来越近, 鼻尖碰鼻尖, 嘴唇之间也只隔着一线。灼热呼吸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今夕何夕,譬如朝露, 去日苦多。
男人的掌心带着些许温情与爱怜,小心翼翼,亦思之如狂。微凸的锁骨,起伏的胸线,再往下,碰到了她的裤腰。周启深手指轻抚, 从腰窝往前,肤如凝脂,一路火花闪电, 游离到她的小腹。
也就这一瞬间, 赵西音能明显感觉到, 身上的人偃旗息鼓了。
周启深一摸到她的腹, 就跟触电般地收回手。
表情变了, 眼眸回魂了, 人也醒了。
赵西音愣愣望着他, 半天没回过神。
周启深已经翻身坐了起来, 低着头,狠狠掐着眉心,等这口气顺过来了,才慢慢转过头,眼神歉疚道:“对不起。”
一看他这个眼神,赵西音便什么都懂了。
她极安静地也起了身,与他并肩并排而坐。她甚至想再靠近一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启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远了些。
他的头越埋越低,后颈延伸拉扯,与肩胛骨成一条凌厉的弧线。赵西音去握他的手,他本能想挣,却被她坚定按住。
“周哥儿。”赵西音轻声,“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也好了。”
痛苦再无隐藏,周启深这一眼是过不去的坎,往日种种钝刀割肉,今日种种悔意深重。他摸到她的腹部,就会想起那个匆匆离去的孩子。
自此,此夜,两人终以沉默收场。
赵西音起身要走,“赵老师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先走了。”
周启深也起身,哑着声音说:“送你。”
“你也是病人,外头冷,别折腾。”赵西音摊开掌心,“车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开车回去。明天我找个代驾,帮你开到公司。”
周启深拽着车钥匙。
赵西音直接掏了过来,笑眼微弯,“周老板,别这么小气啦!”
周启深也笑了笑,不再坚持。
送她坐电梯,两人之间气氛变了调,谁也不说话。站得近,但心思各异,赵西音偶尔出神,指示屏的楼层规律下降。
到负二楼,电梯门慢慢划开。
赵西音默着脸,刚要迈步。手臂一紧,就被周启深牢牢抓住。
她侧过头,眼神微懵。
周启深把她拉入怀里,双手扣紧,死死抱住了她。
“小西。”他的唇很烫,贴着她的耳廓,“我爱你。”
……
这一晚怎么到的家,怎么睡着的,赵西音都有点短暂失忆了,只记得天将亮时做了个梦,乱七八糟的片段凑在一起,织成了一朵五颜六色的棉花云,那朵云飘到她面前,她张嘴咬了一口,呸!八角桂皮味的!
……
次日大早,赵文春已经忙活着做早餐了。
赵西音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感叹,“赵老师,您真是个神奇的老师。说病就病,说好就好。哎?您是不是故意诓我的?”
赵文春呵了呵,“诓你做什么,你给我发工资啊?”
“没问题啊。”赵西音说:“您每个月到手也就五六千,您提早退休吧,我给您钱。”
“浮夸!奢侈!荒唐!”赵文春批评,“赵西音同学,你这思想不正确,请立刻改正。”
赵西音洗完脸出来,“改改改。”然后凑过去,叼走了一块煎饼。
赵老师哪里都好,就是较真儿的时候,也挺让她头疼。
周启深那辆黑色路虎停在小区门口,赵西音下去的时候,他司机竟已等在车边,颔首微笑,“周总让我来的,我先送您去团里,再把车开回去。”
那正好,赵西音也图省事。
工体这边早高峰限行,司机绕了远路,在最近的地方停了车。赵西音从副驾下来,蛮礼貌地对人摆摆手,目送路虎并入车流才转过身。
刚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赵小姐。”
赵西音寻声找过去,左边车位停着一辆宝马7系,车门推开,庄邱从后座下车,笑眼微眯地朝她走来。
“忘记我了?”庄邱语调上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赵西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小步,礼貌道:“是庄总,您好。”
庄邱伸出手,“呼,松口气了,真怕你又把我给忘了,那我可得伤心死。”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等着她来握。
赵西音却只是笑,双手规规矩矩垂在腿侧,没这个打算。
庄邱不恼,反倒觉得她很有意思,竟有了那么几分真诚的态度,“赵小姐今天忙不忙?不忙的话……”
“忙,挺忙的。”赵西音直接截了他的话,如实说:“我上午满课,下午要练功,晚上要彩排。早饭在家吃了,中饭和晚饭吃食堂,团里管得严,夜宵我也是不会吃的。谢谢庄总关心,不好意思啊,我要迟到了,再见。”
人走远,头也没回。
庄邱盯着她窈窕的背影久久,越看越回味。
回到车里,他秘书递上保温杯,枸杞胖大海泡得水色浅黄。
“这女孩儿还是挺清高的啊。”秘书投其所好,言语间数落赵西音的不是,“架子适当摆摆就可以了,多了就不可爱了。”
庄邱倒是心情蛮好,“你懂什么,刚才没瞧见她是从什么车里下来的?那辆路虎纯进口,能买三辆我这车。别看她穿得简单,围巾和大衣都是爱马仕的。”
话说白了,人姑娘不差钱。
“对了,你上次查,她家里做什么的?”
“她爸爸是大学教授,单亲家庭。”秘书感叹,“那还真不好约啊。”
庄邱不以为然,“能进这个圈子,哪有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要多花点心思罢了。”
秘书连连点头。
“对了,小琅最近忙什么?”庄邱忽问。
庄邱在庄家虽然没什么地位,但姊妹多,他总能笼络几个小辈。林琅是他二表姑的女儿,从小就会看碟下菜,实打实的人精。庄邱虽无实权,但名头摆在那儿,人脉关系也不少。林琅便跟他走得近,走得亲。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有几分兄妹感情。
秘书略为迟疑,想了想,也不太确定,“还是做老本行,您看看她微博么?也算是个小红人儿了。 ”
庄邱接过平板,他对这些年轻社交软件没研究,粗略翻了几条,由衷惊喜,“可以啊,有模有样的。”边翻边记事,“小琅也是北舞毕业的吧?”
刚落音,就看到林琅半个月前转发的一条《九思》相关的宣传微博。庄邱的手停住,眼神熠熠生辉,“这可真是缘分了。”
秘书笑着问:“怎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庄邱翘着腿,心情颇好地闭上了眼。
这边,赵西音上完半天课,主讲表情管理。下课后她还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练了练笑容。手机锁在储物柜里,等赵西音拿出来,周启深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下课了吗?”
周启深很少在白天跟她这样联系,工作太忙,就算真有事,那也会直接打电话。心思奇异,像是一种默契,赵西音给他回拨了电话。
接听的却是徐秘书,徐秘书犹豫片刻,还是告诉她:“小西,周总中午要和人一起吃个饭。”
赵西音听出他话里有话,“应酬?”
“不是,是从青海那边过来的人。”
赵西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年周启深一直没放弃寻找母亲。能把人往北京带,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
徐秘书没明说,但语气难掩恳切,“周总他……”
“我过来。”赵西音说:“麻烦您发个地址给我。”
他不说,不表态,但赵西音知道,他一定是紧张了。满怀希望,又害怕失望,哪怕失望已经一次又一次,但母亲这个角色,是周启深一生所求和解不开的结。
吃饭的地点在海文大厦附近,吃的是地地道道的官府菜,曲径通幽,绿枝亭阁,让人放松的环境。包厢里,一面八角竹窗颇有意境。周启深坐在主位,对面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妇人。
常年在高原地区,让她面颊泛红,皮肤粗粝,眼睛原本应该很大,但岁月侵蚀中,早没了美丽模样。她穿着亦朴素,看得出来,应该是用心挑选过的,干净,整洁。与周启深大眼瞪小眼,沉默中飘着尴尬。
周启深神色平静,他五官本就凌厉,不属亲民路线,不苟言笑的样子,更显严肃。那妇人瞄他一眼,又飞快垂眸,尴尬更甚。
赵西音就是这时推门进来的。
门开了两掌宽的缝,冒出了乌溜溜的脑袋。
今天北京接近零下十度,风里混着冰碴,格外冷。赵西音戴着一顶灰色毛绒线帽,吊着两只小毛球垂在头发上,帽檐下一双眼睛满含春风,像只小兔子,娇俏又惬意地对周启深眨眼。
周启深愣了下,不可置信。
赵西音不请自来,十分自然地走进来,姑娘笑时,旁边花架上的四季海棠好像都镀了一层暖色。
“周启深,我冷死啦。”赵西音直搓手,纤纤十指却对着那名妇人伸出,“阿姨您看,是不是都冻红了?”
那妇人点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那你要多穿点。”
赵西音“嗯”的一声,又乖又响亮。
她自然而然地抽了条椅子,挨着那妇人坐下,热热情情地问:“阿姨,您想吃什么?您要不要看看菜谱?”
妇人脸又红了,说:“我不识字。”
赵西音也没表现得吃惊,自然而然地说:“没关系,我帮您介绍。这个呢,是红烧猪肘,肥而不腻,这个鸭的做法是清炖,里头会加中药材,您吃得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