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在一起了,那些痞坏就不遮不掩了。灯景甚美,赵西音忙着发短信拜年,低头不看路。周启深挡在她身前,拽着她胳膊不让被撞到,他瞄了一眼,她从不群发那些问候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特正式的拜年。
亲朋好友轮完一圈,戴云心,小月亮,黎冉,小顺儿,赵西音犹豫了下,给苏颖也发了条。这些是周启深知道的,之后她发的那些,他一个都不认识。
赵西音把他的脸往反方向推,“不许看我隐私。”
周启深哦了声,“那我早几年就已经不止看过了。”
赵西音抡着拳头捶他,小声嗔骂,“你混蛋!”
正说着,她手机来了视频。周启深也就嘴上调侃,其实很尊重人,拉开了些距离,也不打扰。赵西音说:“我在西安,你看这灯,漂亮吗?”
她原地转了一圈,手机伸长。
又走到周启深身边,屏幕挪过来些,“不是一个人,这是我……男朋友。”
视频的是一个五十多的妇女,周启深没想到,便多看了一眼。赵西音很快就把镜头转开了,几句问候之后,挂了。
“她姓冯,就我跟你说过的,那年在青海遇见的好心人,如果不是她好心载我一程,我真得冻死了。”
周启深嗯了声,“你们还有联系?”
“对,她人很好,就靠开车接客挣钱,还有个读高三的儿子。”赵西音说。
看完灯展,他们当晚就住在了城区。
周启深在会所楼上开了一间房,赵西音不要他陪,他就去楼下包厢继续跟六六他们厮混。周老板年轻时贪财好色,三十而立后,独留打牌这个爱好。
玩到十二点,他就撂局走人。
六六他们抗议,“周哥儿不能赢了就跑,这还早呢!”
周启深淡声说:“你们嫂子怕黑,没我陪她睡不着。”
大过年的,把众人给酸翻了。
年初二,两人就飞回了北京。
赵西音还奇怪,“不是说初三才走么?”
周启深笑着答:“我得尊重传统。”
赵西音听迷糊了。
“初二得去给老丈人拜年。”
赵文春当然喜不自胜,看到他俩高兴的不行,“不是说明天才回吗?坐坐坐!”
他忙里忙外,又是端瓜子,又是抓糖的,还抽空给老朋友打电话,“那啥,我中午不来了,没呢!我闺女回来了!”
赵西音忽然有点心酸,暗暗拧了把周启深,小声说:“早知道就不去西安陪你过年了。”
周启深知道她愧疚,承诺说:“把爸接过来一块儿住,以后年年陪他。”
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后,老程打电话让周启深带上赵西音出来聚聚。赵西音不落忍让赵老师一个人在家,周启深也不勉强。
到了京郊的园子里,顾和平和老程正钓鱼呢,湖面结了一层薄冰,钻开两个洞,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周启深对这老年人活动没兴趣,抓了把鱼食有搭没搭地投喂。
顾和平看了半天他身后:“你咋不带小西过来?”
“她在家陪她爸。”
老程问:“你俩什么时候领证?”
周启深笑着说:“总得等民政局上班啊。”
老程和顾和平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写着“你好可怜”。
周启深被他俩逗笑,“有事没事?”
都不太想搭理他。
周启深挺惬意,一捧鱼食落水,拍了拍手心,忽然问:“庄邱最近在干吗?”
顾和平说:“做投资,到处拉人脉,哪哪儿的圈子都有他。我听消息说,也想投电影捧明星。”
周启深没说话,只沉默地点了根烟。
原本钓完鱼,晚上是回市区吃饭,再开个房玩牌。但周启深说不去了,在西安折腾累了,回去休息。老程他们不作他想,嫌弃挥手,让这个情场得意的人赶紧滚蛋。
从庄园开车出来,走远之后,周启深给徐锦打了个电话。
“联系一下祈宇明律师。”
徐秘书应声,“明天上午可以么?”
顿了下,周启深说:“改晚上。”
次日,周启深下午五点多才办完事往约定的地点赶。他下车之前,从储物格里拿了两瓶药,里头就剩一次的量,他直接往嘴里倒。
侍者带路,一进房间,周启深又换上笑脸,“真不好意思了,过年还让您跑一趟。”
祈宇明五十五左右,身材中等,但气质稳重,不管是否放假,只要谈工作,永远西装革履,精神体面。他也笑着说:“职责所在,应该的。”
周启深往沙发上一坐,下意识地掐了掐眉心。
祈宇明让人给他泡了杯菊花茶,“假期就不要忧思多虑,该好好休息。”
“回了趟西安,乏了。”周启深叠着腿,喝了口茶,说正事,“东西拟好了?”
“好了。”祈宇明打开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份《婚前协议书》的拟稿——
男方:周启深,身份证号码:610103198xx
女方:赵西音,身份证号码:110101419xx
双方感情真挚,达成共识,走入婚姻。特将婚前及婚后情况约定如下:
男方婚前实属京贸集团,任创始人、执行董事之职,持有股权比例70%。其名下:
教育机构两家。
北京xx房产十套。
广州、深圳、武汉等各地房产合计十余套。
汽车x辆,车辆行驶证号列表如下。
委托方正期货、中恒期货证券资管、基金资管。累计值为xxxxx万。
特此说明,协议内容所提“财产”范围不宜作狭义理解。
经双方确认,此协议约定的收入都视为夫妻共同财产。婚后,赵西音女士无条件、共同享有周启深先生全部财产,无论何时、何种情况,男女双方拥有平等处置权。并授权祈宇明律师团队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
以上,公正有效。
……
周启深看完后,把笔记本还过去,“可以,走流程吧。”
祈宇明身为律师,职业道德上自然不会多加评议。但他与周启深是多年挚交,于私,难免多提醒几句。
“知道你和小赵不容易,这么多年能再走到一起,是缘分,是幸事。但深儿,我做律师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夫妻都见过。当然,小赵很好,是好姑娘。但你这样做,掂量过轻重,明白背后的意义吗?”
周启深看着他,目光沉稳平静。
祈宇明说:“你这十多年的奋斗、心血,身家性命,以及日后几十年的发展,都折半送给了这女孩儿。人性善恶不一,世上之事也无永恒。我所说或许你不爱听,但人生苦短,结局既有功德圆满,也有好梦难圆。你这样破釜沉舟,是没给自己留退路的。”
语毕,落针安静。
周启深似是认真考虑,随后神情愈发放松,他淡声笑,沉声答:“看淡了,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退一万步讲,以后就算我出什么事,小西也有依身傍命的资本,足够她好好生活。她跟了我两回,她不容易。”
从今往后,平步青云也好,江河日下也罢,
周启深看向祈宇明,郑重说:“祈叔,我难得去爱一次,一次就这一个,我认了。”
第80章 长安初雪(4)
祈宇明见多了姻缘分分合合, 但这一次,还是被这个年轻人所打动。从昨天接到他秘书电话, 到上一秒,周启深的态度始终平静。
来日未知, 人心叵测, 但他义无反顾,一锤定音。
祈宇明审视他许久,忽然皱了皱眉, “深儿, 你没事儿瞒着我们吧?”
周启深乐了,“能有什么事?我又不出轨。再说了,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比较准,这不,死缠烂打的, 还是没舍得放小西走。您放心, 我和她肯定是奔着白头到老去的。”
祈宇明笑了笑,在他肩上拍了拍, “办婚礼的时候发喜帖,现在不多说,到时候一定尽心意。”
周启深放下腿,也站起身, “您放心, 份子钱一定少不得。”
——
晚上, 赵西音咬着笔杆, 盘腿坐在床上看舞蹈视频,一会暂停一会记笔记,没留意到赵文春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她抬起头,恰巧撞见赵文春纠结的表情。
赵西音一怔,“干嘛呀赵老师?”
“我看你在忙。”赵文春显然心里装着事。
赵西音关了电脑,“现在不忙了。”
赵文春哦了声,然后走进来,挨着床边坐下,大有父女谈心的架势。他问:“你和启深定下来的吧?”
赵西音点点头,“嗯。”
“那,你俩什么时候复婚?”
“他没具体说时间,但在西安跟我提了一嘴,我也答应了。”
赵老师忧心忡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赵西音咧嘴憨笑,“忘记了。”
“那你之后搬去他家住吗?”赵文春小心翼翼问。
赵西音和他一对视,老父亲的眼神又不舍又闪躲。
就这一下,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搬,我就住这儿。”赵西音低着脑瓜子,瓮声说。
“哎,说什么傻话。”赵文春摇了摇头,“嫁人了,迟早是要走的。爸爸也不是反对,就是有点舍不得。虽然你那两年在外面旅游也不怎么回家,但总算还是有个念想。就,有个盼头。盼着姑娘回家,你回来了,这才叫家。”
赵文春是笑着说这番话的,边笑边伸手将女儿的碎发别至她耳后。
“但嫁人了,就有另外一个男人来宝贝你了,爸爸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说来说去,还是怪周启深,这年轻人真不干好事,欺负我一次,还得欺负我第二次。哎,不然爸爸改主意吧,不嫁这男人了。”
赵西音点头,再点头,鼻子酸得根本不敢开口。
“既然复婚,爸爸有几句话一定要说,小西,你的脾气也要改,之前种种,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夫妻是互相体恤,是取长补短,是平平淡淡却又长长久久地过日子。知道什么是日子吗?柴米油盐,生活琐碎,生老病死,福祸共担。启深呢,性格是有多疑的那部分,你呢,是个大智若愚,很理想化的孩子。你试着理解他,站在他的角度,以后遇事,多考虑,多思量,不冷战,不争执。”
赵文春说:“求同容易,存异却难。可夫妻最重要的,就是求同存异啊。”
赵西音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坠,像无声的雨。
“同为男人,爸爸看得出来,启深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无依无靠,如今能有这样的事业和成就,真的不容易。小西,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你得相信,他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赵文春顿了顿,又道:“我也给你备了一份嫁妆,我最近不太记事儿,都写纸上了,等整理好了再给你看看。”
赵西音破涕为笑,“又不是第一次结婚,无所谓的。”
“那怎么行!”赵老师一下子就激动了,“结一百次也是我的宝贝闺女!”
赵西音垮了脸,愁眉不展道:“赵老师,您可说点好听的吧。”
赵文春也意识到似乎不太吉利,于是“呸”了一声,然后拿脚往地上使劲儿踩,“不作数不作数。”
看着父亲近乎幼稚的举动,赵西音眼睛又酸了。
大年初三这天,赵文春父女俩跑外边给亲戚拜年,赵家这些亲戚城东城西分散的很,一天下来,赵西音累的够呛,赵老师倒是挺有劲儿,到家换了身衣服,又乐呵呵地和老邻居们听戏去了。
赵西音刚准备洗澡,手机响。
来电人让她大感意外,竟是苏颖。
接听后,苏颖言简意赅,“方便吗?下楼聊聊。”
赵西音裹着羽绒服就下了楼,过年车少,她一眼看到打着光的那辆polo。苏颖自己开车,滑下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平心而论,苏颖这样的咖位,开辆十来万的车确实过于低调。但一想到她性格如此,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赵西音上车,绽开笑脸叫人,“苏老师,您新年快乐。”
苏颖点了下头,“新年快乐。”
那次过敏她还没完全好,赶着过年所以提前出了院。仔细一看,脸上还有颜色很淡的红印。赵西音又记起自己做错的事,方才的兴高采烈很快怂怂地蔫了回去。
“进组后最多两个月,《九思》的舞蹈部分就能结束拍摄。之后你有计划和安排吗?”苏颖问。
“没想过。”赵西音说:“可能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回我朋友那继续帮她开网店。”
也不是没想过。所谓的机会倒是很多,张一杰和戴云心都抛出过橄榄枝,但赵西音就是犹豫不决。
苏颖说:“你不喜欢进娱乐圈。”
赵西音憨笑,“我太懒了,也不太会说话。”
这点苏颖倒是赞同,“你性格不合适。”
赵西音嘴角撇了撇,没否认。
“喜欢跳舞么?”苏颖又问。
“当然。”赵西音肯定答。
一刹安静。
苏颖拿着手机回了条短信,边回边问:“那你想不想来我的艺术中心?”
她反应如常,甚至语气都是平平静静的。像突然记事,像无意想起便顺嘴一提。没有功利心,没有明里暗里的谆谆告诫,没有极力渲染的高薪厚禄。
你喜欢跳舞,那你就来我这里。
这就是理由。
“《霓云奔月》下半年起,要拓展全国巡演。从北京开始,天津,苏杭,武汉,长沙,南宁。艺术中心也已接到国外邀约,如果对接顺利,也将安排国外巡演。”苏颖素以清高孤傲示人,但在谈及这些时,眼里的骄傲与自傲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