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眷正浓——陆菱
时间:2019-09-16 07:40:45

  林恒寿见二人停下,恭敬地立在身后不语。
  熙容垂头绞手指,感觉到头顶气压愈发之低,她动了动唇,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江煦帝冷然道:“过来。”
  熙容摸了摸自己的手,最终还是非常识相的,主动牵过江煦帝的手,便往前走去。
  她还没走几步,发现走不动,熙容回头一看,发现江煦帝竟然怔在原处,他神情有些异样,身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冰雕。
  熙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毕竟江煦帝视线正紧盯着自己,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和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直愣愣道:“我脸上身上没秽物啊。”
  江煦帝终于回神,侧过脸道:“没甚,走吧。”
  熙容不明所以:“哦。”
  于是她便继续牵着江煦帝往前走,走路走到一半,熙容突然灵光一现,想着江煦帝这莫不是第一次被她主动牵手在害羞。于是熙容往后一瞥,果真见江煦帝耳尖微红,虽然他下一瞬时便挡住了脸,但熙容却瞧了个分明!
  一时间,熙容禁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江煦帝被这小女子看破了心思,正要恼怒着瞪她一眼,下一瞬时却是变了脸色!
  “小心!”江煦帝上前扶住熙容的后脑勺,免得她后仰的头撞到路中间一棵大树上。
  熙容脚下被台阶一绊,整个人都往后倾去,若非有江煦帝在身前扶着,她早磕着头了。
  此刻近距离之下,熙容甚至能感觉到江煦帝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砰砰剧烈作响。她眼眶放大,见江煦帝的俊颜近在眼前,熙容屏住呼吸,腰间和后脑勺温热的大手,都让她无所适从。
  熙容有所不知,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变得全然绯红,就像铁锅里煮熟的虾子。
  江煦帝看着这般小女儿情态的熙容,他自是意动,眼底神色也由担心转化为了一抹罕见的促狭。只见他神色淡淡的,低头凑近熙容的唇瓣。
  熙容浑身僵硬,双眼茫然放空,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敢想象。
  一个念头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他带她听京城最好的戏馆,坐上等的雅座,若这都是居心叵测,那此人未免太过恐怖。
  江煦帝凑近熙容,在不能更近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将熙容的身子扶稳,而后伸手拂了拂她的发顶,正好此时飘下一片落叶,江煦帝仗着熙容个子不如他高看不见,就取在手中,放到熙容面前晃了晃:“贵人头上有片叶子,朕给你取了,还不感谢朕?”
  说到最后,江煦帝自己都忍不住一笑,如同雪山融化。
  熙容呆呆萌萌的,心想他原来是要取叶子啊,便点点头道:“多谢皇上了。”
  林恒寿目睹前后这一切,在熙容看不见的地方捂嘴忍笑。
  江煦帝嘴角抽了抽,他抬眸瞪一眼林恒寿,接着牵走还在状况外的熙容,再没给林恒寿一个眼神。
  林恒寿立在原处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二人。
  接下来江煦帝并未将熙容送回宫,而是继续以贵公子的模样,带着她在街上闲逛。
  熙容自打重生以来,出门的趟数并不多,她原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决计没有这般随意出来闲逛的道理,可江煦帝却这么做了。有他在,旁人自是不敢置喙。
  这么一想,她今日还得感谢江煦帝。
  二人还没走出几步路,熙容眼前突然出现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她抬眼朝男人看去,嫌弃道:“这是三岁小孩吃的,皇……黄公子怎给我买这个?”
  江煦帝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他倒觉得挺适合熙容的,但熙容不要,江煦帝便将糖葫芦给了身后的林恒寿,道:“赏你了。”
  侍从模样的林恒寿嘴角一抽,皇上这确定不是在报复,就因为他方才偷笑?
  然而林恒寿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
  江煦帝带着熙容每路过一个摊点,便会买点吃食给熙容,有时是小玩意儿,但无论如何,只要熙容不要的,江煦帝通通往林恒寿这边塞。
  没过多久,林恒寿双手便捧了一大堆物事,满满当当几乎要塞不下。
  他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便灵机一动,让暗卫扮作小厮,牵来一辆普通马车,这下子林恒寿赶紧把东西都放到马车里去。
  瞬时,林恒寿只觉两手重量一轻,便迈着小碎步跟上江煦帝二人。
  围观者见了,暗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连个中年仆从都这般机灵。
  江煦帝此时略皱了眉,又很快舒展,取了一包粽子糖给熙容,他其实心里有些不耐烦。这条虽说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但麻烦就在于人太多了。
  有娇羞少女盯着他瞧的,也有些男子不知好歹,一个劲地盯着熙容。
  江煦帝冷然瞪了眼那些人,身上气势凌然,令人退避三尺,没过多久便无人再敢打量熙容。
  熙容见此终于舒服了些,可还有些女子喜欢盯着江煦帝看,这让她也有些不悦,突然她灵机一动,朝江煦帝娇声道:“我要相公喂。”
  林恒寿眼皮子跳了跳,他抬眸朝江煦帝看去,只见后者先是微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江煦帝浅笑连连,修长的手指解开那小布袋,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粽子糖,将它轻轻推入熙容的唇瓣下,末了还用指尖轻拂她的娇嫩。
  他笑问:“如何?”
  熙容浑身一个激灵,她缩了缩寒毛倒竖的脖子,只觉自己方才是否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居然会为了江煦帝争风吃醋,他方才必然是察觉到了。
  想至此,熙容小脸微红,她再次观察了下男人促狭的表情,赌气道:“一点儿都不好吃。”
  江煦帝一晒,熙容顶撞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故他此刻非但没有怪罪,还在心里想着,自家媳妇儿吃醋的模样真可爱。
  林恒寿暗自观察江煦帝面上神情,心里划过一丝讶异。
  皇上对容贵人……当真纵容得很。
  熙容与江煦帝就这般打打闹闹,吃完了整条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当夜色降临,熙容已然回到偏殿,由于在外头吃的东西多,她便打算推迟晚膳,岂料却在养心殿门口碰到苏芸。
  苏芸见江煦帝与熙容二人携手归来,而自己先前落选,她心里倒不至于很失落,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苏芸娘亲曾说过,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无皇上恩宠,那她如今早些出宫,想来也是件好事。
  于是苏芸笑着迎上去,眉梢上喜色跃动:“熙容妹妹。”
  熙容有些惊讶,苏芸这莫不是等了一天,她有些愧疚,便上前握住苏芸有些发凉的手道:“芸姐姐,你怎会在这儿?这些宫女也真是,怎就让你站在这里!”
  苏芸笑道:“养心殿重地,我怎进得去,今日是我自愿留在这儿等你的。”
  熙容挑了眉梢,细想一番后,突地有些怅然:“上次听闻你没入选,如今芸姐姐莫不是要出宫去了?”
  苏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今日便是来与你道别的。”
  熙容微叹一声,美眸垂下来,心里满是失落,她一时竟想不到该说何话。
  苏芸是熙容上辈子在宫中唯一的真姐妹,所以熙容自然希望对方能陪自己,一起度过深宫的艰难岁月。可苏芸不喜欢江煦帝,她不进宫反而是好事。
  于是熙容收拾心情,真心实意地祝福苏芸:“分离乃是常事,芸姐姐能来与我道别,我心里就很感激了。”
  苏芸紧紧握着熙容的手,显然有些不舍。
  身侧的江煦帝瞥了眼熙容,见她眼角闪烁着一星泪花,便轻咳一声:“你二人进去说话。”
  熙容这才惊觉江煦帝一直立在自己身边,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那便多谢皇上了。”
  说罢,熙容拉着苏芸的手,二人直直入了偏殿去说掏心窝子的话。
  江煦帝立在原处寒风萧瑟,他突然觉得自己地位不高,冷哼一声便去处理政务了。
  待苏芸离开偏殿,时辰已有些晚了。艾香匆匆命宫人传膳,却听一声响亮的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
  话音方落,江煦帝颀长挺拔的身姿就出现在偏殿门口。
  熙容原本倚在美人榻上,此时一个激灵站起来,方才朝江煦帝行了半礼,便被他一把扶起。
  年轻的帝王面无波澜,但并未为难熙容,他淡声道:“免礼。”
  熙容从善如流地直起身,她抬眸瞧了眼江煦帝的面色,发现什么都看不出,便有些小心地问他道:“皇上可用膳了?”
  江煦帝凤眸中倒映着熙容娇小的身影,他很快回答道:“不曾。”
  熙容有些惊讶,下意识就道:“我也没呢,皇上可要一同?”
  话刚说完,熙容意识到自己对江煦帝态度的微妙变化,一时立在原处,小脸上神色有些怔住。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难道就因为江煦帝带她出门逛了个街,自己便会心软至此么?
  突地,头顶传来一阵温热。
  江煦帝修长的大掌罩在熙容头顶,他难得温声道:“那便一同。”
  语间满是宠爱和纵容,事实上他便是特地等着,与她一同用晚膳的。
  宫女们很快鱼贯而入,将十几道晚膳端在偏殿桌上,今日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小宫女,布菜时眼睛不住地往江煦帝身上瞥去,随后还打算伺候江煦帝用膳:“皇上,奴婢伺候您用膳。”
  江煦帝面无表情:“退下。”
  小宫女咬了咬唇,似乎还不肯放弃,偏偏她还不怕死地提到:“皇上,奴婢是新来的,名唤秋落,是太后把奴婢给派来服侍你的。”
  江煦帝脸色一沉,方才有所缓和的心情此刻被毁了个干净。他依旧一言不发,却给林恒寿使了个眼色,后者见这小宫女不知死活,登时怒斥一声:“放肆,皇上叫你退下还不滚,是等着奴才来拖你下去么?”
  秋落脸色苍白地咬了咬唇,见林恒寿说话时,皇上一直都未出声阻止,她便明白过来,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一时间哭着走了。
  林恒寿甩了甩拂尘,没好气地吩咐小太监:“不知死活,待会扣她的月例!”
  小太监连忙应是,其余几个太后派来的宫女纷纷大气不敢出,尤其是一位躲在角落里的宫女,这时被吓得浑身发抖。
  林恒寿眼尖地看见这宫女,瞧她岁数也不小,竟还被吓成这般,一时间心里有些生疑,于是他便打算让小太监悄悄带走这宫女。
  秋若眼见林恒寿面色不对劲,一时间她愈发害怕起来,吓得差点就要站不稳。
  熙容原本打算用膳,此刻余光一瞥,恰好看见上辈子服侍自己到最后的那宫女,便欣喜道:“秋若,你怎么在这儿?”
  江煦帝眉梢一挑,看着熙容一下子就念出宫女的名字,他转过头见到那张脸后,心下自是了然。
  林恒寿原本打算将这宫女悄悄捉起来,带走去慎刑司审问,此刻见事情出现转机,他不由问道:“贵人认识这宫女么?”
  熙容一下子被林恒寿问住,但见秋若神色害怕,她知道这小宫女胆子一向小得跟针尖似的,便胡诌道:“是啊,之前遇见过她,是个和善的小丫头。”
  秋若一脸懵逼,她何时见过这位受万千宠爱的容贵人了?
  不过她好歹知道容贵人是在帮自己,便咬着唇没发声。
  秋若自知她此时是太后的人,可她并未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却因此不知该如何应付太后,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皇上,故而先前才如此害怕。
  上辈子,太后便将秋若派到江煦帝身边,意图开枝散叶,但秋若胆子小,不敢有任何出格之举,太后终是失了耐性,赏了秋若一顿板子,便将她打发到熙容身边伺候。
  那时熙容在众人眼中不太受宠,流云宫并非什么好去处。
  此时林恒寿还有些不信,他就怕这是个不老实的宫女,便再次开口道:“贵人可莫要包庇这些下人,免得那些黑心肝的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第56章 
  就在此时, 江煦帝鲜见地开了口:“不要紧, 让其余人退下吧。”
  林恒寿见江煦帝和熙容都护着那宫女, 一时间眼中划过异色, 他抬眸瞧了眼其貌不扬的秋若, 姿色在宫里寻常的很, 想来也构不成威胁。
  于是他按江煦帝的吩咐,放过了秋若等一干宫女, 道:“都退下吧。”
  秋若等人连忙应道:“奴婢告退。”
  说罢, 秋若转过身离开偏殿后, 小心地用衣袖擦拭汗珠。对于方才出言维护她的容贵人, 虽不明白究竟是为何,容贵人又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可秋若自是心存感激,一时小心翼翼地又回望了眼。
  偏殿内, 所有宫人都已退下,只留林恒寿在边上垂头不语。
  江煦帝瞥了眼熙容脸上神色, 给熙容夹了一筷她爱吃的菜, 见她并未有一丝不愉快的神情,照单全收, 他蹙了蹙眉, 不过什么也没说。
  她心大是一回事, 江煦帝不希望她不高兴,这又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熙容一开始还真未注意到秋落对江煦帝的眉来眼去,后来她见江煦帝已然命林恒寿呵斥秋落, 便没多在意了。
  自古皇帝后宫里便有无数女人,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此刻见江煦帝又给自个儿夹菜,熙容瞧着也是她喜欢的菜,便没多说什么。二人安静地用完了一顿晚膳,熙容在艾香服侍下抿了口茶,岂料下一瞬时,她险些将口中茶都给喷出来。
  缘是敬事房的方公公来了,将个托盘摆在江煦帝眼前,上面排着不少刻有妃嫔名字的木牌:“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
  江煦帝看了眼许久不出现的敬事房公公,知道他这又是得了另一拨人的意思,便面无表情道:“今晚朕歇在容贵人处。”
  方公公脸色微变,很快低头说道:“奴才遵命。”
  熙容却是被江煦帝方才那一番话给呛到,待方公公离开去禀报消息后,她用帕子擦着唇边茶渍,不可置信道:“皇上方才说什么?”
  江煦帝居然要歇在自己殿内?……这是什么意思?
  熙容虽说喜欢待在养心殿偏殿,无需应付与其他妃嫔的尔虞我诈,可江煦帝今晚若宠幸了她,那后宫还不得乱了天?
  毕竟,熙容也知道江煦帝冷淡的性子,整个后宫莺莺燕燕虽多,可还无一人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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