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应该好好去烧烧香。”祁衡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仁,“上回没把你烧成傻子,全靠本王这颗福星在旁边罩着你,要不然,你现在不死也傻了。”
那她是不是应该也给你烧炷香,还是那种高香?
姜毓暗自腹诽,可嘴上却还是要敷衍好祁衡,“王爷说的是,全是托王爷的洪福。”
“那当然。”
想想那几日搁屋子里寸步不离地换冷水帕子喂药的,祁衡应得理所当然,就算是亲闺女也不过就是这么照顾了,他简直比她亲爹肃国公还辛苦。
这么想着,祁衡又想起了“闺女”后天是和金月虹一块出去,心情忽然有些不大美妙。
“那个金月虹是个疯丫头,在军营里头待野了的,皇帝老子都不一定怕。你少跟她凑一块,没得也染了她身上的臭毛病。”
他以前也是拜在勇毅侯帐下的,和勇毅侯府长子金明岳是同袍,没少听见那疯丫头的事情,和姜毓比那一个就是温柔的小白兔子,一个就是撒欢的野马简直惨不忍睹。都是武将出身的勋爵人家,肃国公府果然比较会教女儿。
姜毓的眼皮子都不想抬,只是凉凉道:
“劳王爷挂心了,月虹是妾身从小玩到大的密友,妾身最是了解她了。”
背后说人家姑娘的坏话,卑鄙。
“本王那是为你好。”
祁衡真想拍两下桌子,怎么就听不出好赖话呢,“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怕你和她在一起学坏了。”
金月虹多疯一丫头啊,万一她自己做了什么破事连累了姜毓呢是吧?祁衡觉得自己担心地很有道理。
姜毓觉得祁衡简直无理取闹,还敢说近墨者黑,也不拿镜子照照他自己。她要和谁在一块儿,可轮不上他管。
姜毓没什么好气地直接给祁衡顶了回去:“不劳王爷操心,妾身又不是孩子,自己心里有数。”
有什么有!
祁衡的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小丫头那满脸不在乎,还颇带了几分讥诮的样子,祁衡突然就明白了皇帝每次朝他摔杯子的心情,真想把瓜子盘摔出去。
行,果然“闺女”大了就是不好带!
作者有话要说:祁衡:本王的一颗“慈父”心,就这么被摔地上了。
第50章 寺庙
无论祁衡心里怎么不愿意自家小白花和疯丫头在一块儿,姜毓还是和金月虹如约出去了。
金月虹这几年原本是习惯了骑马潇洒的,为着姜毓改乘了马车。
马车规规矩矩垂着车窗帘子,风都吹不进来的严丝合缝,因为不能让人看见车里女眷的面容。
金月虹憋着等马车出了城,猛就撩开了车窗的帘子,外头的风吹进来,呼吸都清爽了。
今日的阳光照样灿烂,开着太阳的日子即使是在寒冬里也叫人生了温暖的感觉,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吹过姜毓的发丝,夹着外头的沙尘,吹眯了姜毓的眼。
翠袖让风冻得一激灵,忙道:“姑娘可快将帘子放下,王妃的病才刚好,身子还虚着,可受不得风。”
“你们家王妃就是给你们这么闷出来的,屋里天天烧着炉子也不透风,没病都闷出病来了。”
金月虹这么说着,可还是听话将帘子放下了。
翠袖将手炉塞到姜毓的手里,道:“王妃的身子虚不宜受凉,那可是太医说的。”
金月虹不屑道:“听那些太医院的太医鬼扯,他们那是给陛下和后妃看看病谨慎惯了,满嘴都是没用的瞎话,就哄你,还有你家王妃这种千金小姐的。”
翠袖争不过金月虹,也不敢真,低了头不说话了。
姜毓在旁笑道:“你这嘴,满口都是些粗言浑不像个女人,这些年在外头没人管得着你,眼下回了京城可得好好改改。”
“改什么改,怎么改?”金月虹浑身的不在意,“我这都是骨子里的习惯了,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姜毓道:“改不了也得改,不管是今后说亲,还是外头的茶会席面,总归不好让人觉得你们勇毅侯府不会教女儿的。”
金月虹想起前些日子才被家里耳提面命过的话,直接认怂向姜毓讨了饶,“行了行了我都知道,在外头的时候会收敛着。”
金月虹敷衍的话堵上来,姜毓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这话头就此作了罢。
马车缓缓而行,一路上偶尔看看风景,说说笑笑尝些带出来的蜜饯果子,一路上倒是过得欢快,直到了鸣音寺,下了车进寺。
这鸣音寺说来也是京郊一处有名的大寺,老主持是个得道高僧,曾经进宫给先帝将过佛经,是以这寺中不仅香火鼎盛,更是和皇家沾亲带故,勋贵女眷乃是皇室亲眷都甚是喜欢往这寺里头来进香,甚至小住。
金月虹带着姜毓往寺里头走,姜毓出门少,难免不如金月虹在外头肆意活络,下意识就跟着她的脚步走。
“我跟你说这鸣音寺的平安符特别灵,我娘以前就给我求了一个,是以我在边关的时候总能化险为夷,今儿你也去求一个,再不怕那些乱七八槽的小人害你。”
姜毓闻言无声勾了勾唇,什么乱七八槽的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不是一道平安符能护住的,若是能,想必皇帝第一个就来求符挡一挡那朱家外戚了。
姜毓的头上带着帷帽,金月虹自然是死活不肯带这种累赘物什的,大喇喇就往大雄宝殿里走,看着边上那些求签解签的人道:“你要不也去求个签,看看这劫过去了没有,以后还有没有人会害你。”
姜毓拉着金月虹就转了身,“你还说你是战场上回来的人,军营里的女豪杰,竟这般信这些鬼神之说,还怎么驰骋疆场了?”
“我这不都是为了你!”金月虹道:“没辙了才会想这些嘛。”
鬼神迷信之说,姜毓是信的,毕竟她这样经历的人不得不信。可又不太信,她从前也时常求签问卜,在佛前一次次发下宏愿,可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于这些飘渺的事物,姜毓心存敬畏,却也万不像从前那样事事寄托在这上面,到底人过成什么样还是得看自己怎么做怎么想。
“这里人多,咱们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姜毓拉着金月虹离开,道:“你不是说求平安符吗?那咱们便先去求符,然后再去梅林赏梅。”
金月虹让姜毓一拉,也没坚持,反手牵了姜毓往里头走,道:“行行行,先去求符,我都让我娘提前和老和尚打好招呼了,你过去佛祖面前诚心磕几个头就成。”
还提前打招呼,求个平安符而已听着怎么像是来走旁门左道的?
姜毓懒得纠正金月虹话里的不妥,只是道:“那还真是要谢谢侯夫人了。”
金月虹认真回姜毓道:“都是小事儿,没必要言谢。”
这姑娘,还把她的话给当了真了,竟一点没听出里头调侃的意思。
姜毓忍了要冲口而出的笑,不说话了。
……
山上清冷,阳光虽好,可在山里待着便有一种比山下更沁人心骨的阴冷。
姜毓让金月虹带着去磕头求了符,正好碰上还有高僧在设坛讲经,围了好些妇人姑娘的在认真听学佛法,姜毓和金月虹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装着样子坐着听了会儿,才要起身走,就见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华衣妇人,虽头上染了几根银丝,但看那架势和气质,该是哪家的当家夫人。
时下天已不能算早,诚心来听经文的信女早已将位置占满,殿里已再难坐下什么人,那夫人身边除了带了两个丫鬟,还带了三四个婆子,那几个婆子一进门来便照着全殿左右打量,正好见姜毓和金月虹站起身来,要走不走的样子,径直便上来,一把拦开了姜毓和金月虹给腾出位置。
金月虹身手好,在那婆子的手臂扫过来之前便提溜着姜毓迅速后退,免得让人给推搡地趔趄,站稳了之后瞪了眼睛就朝那婆子叫嚷道:“你干什么?要是推到了人怎么办!”
那婆子也不慌,只是扬着下巴不阴不阳道:“既然要走,便走得快些,磨磨蹭蹭平白占着位置,想坐下的人反而做不下了。”
“你!”
金月虹的眉毛一竖,那架势已是动了怒,手不由自主地就朝背后摸,姜毓知道,这姑娘背后可是别着她那根又韧又粗的鞭子。
“月虹。”姜毓忙上去扶住了金月虹的手臂,“算了。”
那华衣妇人早已淡定落座,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的婆子和别人起了冲突,那骨子傲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虽然姜毓脑中并不记得这位夫人是谁,可是看那通身的气派,还有随行的仆役的张扬德性就看得出不是一般人家,毕竟这可是随手拦辆马车就能拦到朝廷命妇豪族贵女的京城地界儿。
金月虹傍着勇毅侯府的大树抽死人都不打紧,但姜毓这个禄王妃可没有禄王本人那种肆无忌惮的胆量,可不敢随意招惹是非,这种小事,忍忍便忍忍了。
“我!”
金月虹使了劲儿要拿腰后别的鞭子,可姜毓也使了劲儿地拦她,小声道:“大师还在讲经,别砸了人家的场子。”
金月虹瞪着姜毓,姜毓的眼睛却隐在帷帽里面,来回两下角力,金月虹终究是给了姜毓的面子,朝那婆子狠狠哼了一声走了。
姜毓连忙跟上,出了那大殿。
金月虹忿忿难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虔婆就是看咱们只带了一个丫鬟排场不够,以为咱们身份低微好欺负来着,亮出咱俩的身份,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我出来就是散个心,何必找些事情出来,届时若是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上回禁军围府的风头可才刚过去,还适逢祁衡又立了功得意的时候,聪明的现在就该低调做人,不要自己惹出什么乱子来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你真是越来越胆小了,比以前还怕事儿,难怪让人给欺负了。”金月虹满连的怒其不争。“倒是越来越像我二哥,他也老喜欢劝我息事宁人,成天看着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又不是鹌鹑!”
姜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和金月虹说,有时候退让不一定就等于懦弱,总归有比一时义愤更重要的事情。
“你二哥那也是为了你好。”
金月虹也不想和姜毓说,转头做了一个大鬼脸,嘻嘻哈哈,就把这一节含混了过去。
第51章 梅林
梅林在寺庙那些殿宇屋舍的后头,出了一道月洞门就是,鸣音寺的梅林之所以久负盛名,便是因为其占地之广,传闻乃有千顷之广。
到底有没有千顷姜毓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梅林的确是种的漫山遍野,鸣音寺开山立寺百年,这百年几代僧侣树木之功也不是白费的,到了漫山遍野梅花怒放之时,那浩瀚如烟如霞的盛景简直是人间奇观。
姜毓前世几回来这梅林总归是要忍不住感叹两句,眼下隔世归来,难免心中感叹更甚,站在月洞门前难免就忍不住说了两句酸溜溜的溢美之词,要信步走走。
“别往那边去。”金月虹扯了姜毓的袖子把她拉回来,“那边八角亭边的梅树都是新种不久的,我刚回京的时候跟我娘来鸣音寺还愿溜到这后山来,看到寺里的僧人给梅树施肥,大粪就堆在那一块儿,现在虽然闻不着味儿了,但我心里老膈应着,咱们就别往那里走了。”
大粪。
姜毓心里才生出来的那点子诗意噗嗤就叫金月虹的话给浇灭了,不仅她膈应,她现在也膈应,膈应死了。
金月虹一点没觉着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笑呵呵挽住了姜毓的胳膊道,“走走走,咱们往那边溜达溜达,不去踩那些大粪。”
怎么说……
粪乃五谷轮回之物,姜毓觉着自己身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该有几分明理的豁达,何况金月虹上回来鸣音寺起码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就算有什么也被雨水冲干净了。但让金月虹这么开口大粪闭口大粪地说出来,姜毓忽然觉得脚都要没法儿落地了,身上一阵阵儿的起了寒毛,腿都是软软的。
金月虹拉着姜毓就大步往前,姜毓一下没跟上就叫金月虹拉地一个趔趄,身子往旁一歪,便将身旁路过的人给撞了。
“哎哟。”
被撞的大概是哪家的丫鬟,手里挎着一个装了炭的小竹篮子,叫姜毓那么不轻不重地一撞,人倒是没事,只是手里挎着篮子脱了手摔在了地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金月虹也知道是自己拉着姜毓撞了人,倒是立即爽快认了不是。
那丫鬟子也没多说,只是立即蹲下去捡那些摔在地上的炭,姜毓朝翠袖看了一眼,轻声吩咐,“快去帮忙。”
到底是自己冒失撞了人这丫鬟手里挎着的炭定是为了自己的主人家,撞了她手里的东西与直接撞了她主人家是一样的,见着翠袖帮那丫鬟一起将炭捡得差不多了,姜毓便开口问道:
“今日是我不是,不小心误撞了你,不知你是哪家府上伺候的?”
姜毓没直接说要去上门表歉意,毕竟她王妃之尊,几个担得起她的道歉?亲和谦逊是一回事,身份还是摆着的,就算是有错也不能随意倒了自家的脸面。看人下菜碟,此举虽然卑劣,却也是规矩。
“无妨,只是一小篮子的炭而已,我家主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那丫鬟收拾好了站起身子,却也没有要怨怪的样子,温温和和又落落大方,施了一礼,“我家主子还在等着用炭,婢子便先告辞了。”
说着,挎着篮子便匆匆走了。金月虹瞧着那丫鬟的背影,道:“瞧瞧,这才是真的贵人家出来的下人,浑身都不一样。再看看刚才那个贼婆子,都是什么玩意儿,别回头再让我撞见她。”
金月虹又开始骂骂咧咧,可见还是意难平,姜毓睨了她一眼,扯了她往前走,“走了,去赏花。”
清风过,有暗香隐隐,阳光柔软,虽还未到这山上梅花盛放那最好的时候,梅林里的游人却已是不少。金月虹拉着姜毓闲逛,就见着到处都是人影子,哪家的姑娘还是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这里几个那里一堆三五成群,简直都快摩肩接踵了。
“咱们往里头去呗。”金月虹被人挤得不耐烦,这倒是看花儿呢还是看人,实在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