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后失去记忆——桑狸
时间:2019-09-16 07:50:59

  英儒鼓起嘴,气愤道:“我是不好管,可是好管的人不管,我又能怎么样!”
  他瞪圆了眼,盯着宁娆看了一会儿,突然抹起了眼泪,哽咽道:“父皇若是纳了莹婉表姑为妃,与她再生个小弟弟,那父皇就不会喜欢我了,到时我将书念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当年父皇像我这么大时就是过目不忘的神童,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皇爷爷送去了沛县。”
  “若是寻常时候我倒也不会太担心,可现在母后你是这么个情形,我怎能不怕?”
  宁娆爬起来给他擦眼泪,他小小的脸儿上挂着涟涟不绝的泪珠,一下一下的抽泣,看得她格外心疼:“瞧你说的,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啊?”
  英儒那小手掌抹干净泪,瞪着清莹净澈地眼睛看宁娆:“母后,我问你……自从你中毒醒过来之后父皇他有过从你身后悄悄靠近然后抱你吗?有清晨醒来给你梳头替你画眉吗?有抱着你转过圈圈吗?”
  宁娆:……
  看不出来,江璃那个闷骚还这么有情趣……
  看过她的反应,英儒提高了声调:“一次都没有,对不对?他连昭阳殿都不大来了,这分明就是要变心的样子!”
  变心?这好像是挺严重的事……
  宁娆有些困惑,问英儒:“那你说怎么办?”
  英儒将鼻涕吸进去,擦干泪,站起来,颇具气势地看住宁娆,道:“母后现下就带着我去宣室殿,在那个莹婉表姑的面前做出一副和父皇无比恩爱的样子,让她知难而退。”
 
 
第19章 寒食...
  宁娆平生就是个心软的性子,经不起人哀求,特别是这样一个小不点的哀求。
  她换了一袭红绫锦交领衫裙,冗长的衫袖曳地,以银线绣出繁复的图饰,看上去隆重且明艳。
  这也是英儒替她选的,因为他打听到南莹婉今天穿了一件玉色素净的襦裙,宁娆这样的打扮刚好能让她黯然失色。
  宁娆几乎是被英儒拖着到了宣室殿,眼见那巍峨的飞茕碧瓦近在咫尺,她心里又有些打怵,在回廊后定住脚步,犹疑不决地低头看英儒。
  “要不……我们回去吧。”
  英儒跺脚,气道:“母后,你从前时常教我做人要勇敢,怎么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就这般怯懦?你这个样子,让英儒将来如何尊你敬你?”
  这小兔崽子,难不成她不够勇敢,有点怂,就不值得他尊他敬了吗?
  他好歹也是她怀胎十月差点把命搭进去才生出来的,倒反过来要被他制住了么?
  她正要生气,墨珠凑上前来,将一碟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塞给宁娆,眨巴着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道:“娘娘,您就是去给陛下送点心,不必想太多,等进去了再随机应变就是。”
  她摩挲着描金的瓷边,又看向玄珠,玄珠一惯的温默沉稳,此时却也热切地看着她,冲着她狠点了几下头。
  这两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都目光莹莹地看着她。
  在这件事上,他们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
  宁娆叹了口气,端着桂花糕丧气颓颓地往宣室殿走。
  殿前小黄门隔着几丈远就迎了上来,深揖迎拜:“娘娘万安,端睦公主和南贵女在里边,可要奴通报?”
  宁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小黄门伶俐地快步进了殿。
  没多时,他出来,笑道:“娘娘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她领着英儒进去,见宣室殿里果然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中规中矩地向着她行礼。
  英儒‘哒哒’地越过她跑上前冲进江璃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父皇,父皇,英儒好几日没见你了,甚是想念你。”
  江璃含笑慈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道:“父皇也想你,只是国事缠身没能抽空去看你。”
  英儒道:“无妨,无妨,只是英儒今日去向母后请安,见她亲手做了桂花糕,想着给父皇送过来尝尝,英儒便一同跟来了。”
  说完,目光炯炯地看向宁娆。
  崔阮浩十分长眼色,忙从宁娆手里将桂花糕接过,呈了上去。
  江璃淡淡地看了宁娆一眼,低下头,一手搂着英儒,一手捏起一块乳黄的方糕,搁进嘴里。
  殿中一时静谧,只能听见更漏里流沙陷落的声音。
  宁娆僵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偏斜了视线望向自己的身侧,见年长一些的应该就是英儒口中的端睦公主,她神态安素,很是得体,从妆容到锦帕都是精细的,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妥。她身边的就是南莹婉了罢……柳叶弯眉,秋水明眸,杏腮琼鼻,倒是个气质出众、明雅秀丽的美人,只是她看向宁娆的目光太过刺目,明晃晃的没一点遮拦,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来打量去。
  她觉得有些不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倒是端睦公主西先开口,含了几分笑意:“方才还提起娘娘,太后在祈康殿设宴,想要给莹婉接风,一家人吃顿便饭,陛下说娘娘凤体有恙,就不让您去了。可臣妇瞧着娘娘面色还好,不知您能否赏光?”
  宁娆有些为难,按理说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可江璃既然先替她推了,她又怎好再接过来?
  便默不作声地看向江璃。
  江璃正一口一口极仔细地嚼着桂花糕,闻言,将手里的放下,道:“好,既然皇后来了,那过会儿就和朕一起去祈康殿。”
  端睦公主道:“那臣妇和莹婉就先行告退了,家宴之前总要先向太后请安。”
  说完,箍住南莹婉的手腕,往外走。
  可宁娆偏偏看到,那南莹婉秀致的眉宇微蹙,极不满地瞪她的母亲,被箍住掩在袖里的手也不安分地想要挣脱。
  就这样别扭着,被拖走了。
  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英儒顺着江璃的腿往上爬,爬到他的膝上坐着,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朝宁娆招了招手:“母后,你过来,我们一家人为何要离得这样远?”
  宁娆朝他僵硬地挑了一下唇。
  她慢吞吞地上前,歪头挠了挠脖子。
  江璃突然抬头问:“今天的药喝了吗?”
  “喝了!”宁娆绷直了身体,颇为郑重地点头。
  江璃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捏桂花糕,一时没了言语。
  英儒在他的怀里眨了眨眼,从他的膝上跳下来,端袖揖礼道:“父皇,英儒还有功课没做完,太傅总是说今日事今日毕,英儒不敢耽搁,现下就要回去做了。”
  江璃冲他温然一笑:“好。”
  崔阮浩上前护着英儒往外走,走到一半,江璃突然叫住他。
  江璃温秀青濯的面上漾起一抹和暖的笑,目光中若有融融春水,缓缓淌着,他看着英儒,柔声道:“你安心做功课,不要胡思乱想,父皇与你母后好着呢。”
  英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甜甜一笑,欢畅地走了。
  宁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原来江璃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一时有些局促,挪了挪步子,轻咳一声:“那……我也走了。”
  “不行。”江璃叫住她,视线掠过殿外的琼枝疏荫,摇头:“你现在不能出去,英儒一定躲在殿外的哪根柱子后朝这儿看,你若是现在出去了,他会不安的。”
  宁娆一愕:“那怎么办?”
  江璃指了指崔阮浩,道:“你出去,关殿门。”
  崔阮浩鞠礼,朝宁娆眼梢飞笑,后退几步出去了。
  厚重的殿门被推上,隔绝了迟暮的天光。
  江璃将桂花糕推开,兀自低头开始继续看奏折。
  宁娆朝他探了探头,默默上前,从壁柜里摸出打火石多点了几根蜡烛,摆在龙案上。摆完了,发觉江璃拿着毫笔,定定地仰头看她。
  烛光摇曳,打在壁上两许疏影,暗昧交缠。
  她也愣了,看看自己手里的打火石,又看看壁柜,摸了摸头,刚才好像被什么附了身一样,鬼使神差地就去柜里拿打火石,明明她不该知道那里有啊。
  江璃却弯唇笑了,不是那种满含心事、极虚浮的笑,而是真正抵达眼底,温暖畅然的笑。
  仿佛是受了感染,宁娆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拿打火石、点蜡烛啊?”
  江璃轻快地点头。
  宁娆思索道:“那这么说来,我们两之前应该挺好的吧,英儒那个小鬼头,瞎担心什么呀……”
  江璃敛了笑,道:“英儒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你在他面前说话要注意些,他虽然年纪小,可懂的事情很多,心事也很重。”
  宁娆抻头问:“为什么啊?他为什么心事这么重?”
  江璃放下笔,极有耐心道:“这深宫里人多嘴杂,有些事就算我不想让他知道,也总有别人会说给他听,本就在旋涡里,他又早慧,焉能活得轻松?”
  宁娆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英儒对她说:他害怕会像江璃一样被自己的父皇赶出宫……默默地看了看江璃,他在年幼时被自己的父皇赶出了宫,流离了十年才回来。他的儿子又害怕会被他赶出宫,纵然他对英儒百般呵护,万般细心,可好像根本抵消不了英儒内心的惧怕。
  宁娆想起英儒那张稚嫩秀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的样子,突然有种无力感,若是过去,记忆齐全的她,面对这样的情景该如何去化解呢……
  她正垂眸思索,隔着一道殿门,听崔阮浩在外面道:“陛下,陈相求见。”
  江璃看向不知所措的宁娆,道:“你先去侧殿等我。”
  宣室殿侧有一道暗徊的窄廊,顺着走出去,便是安置了床榻可供休憩的侧殿。宁娆刚入了窄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陈宣若那清朗的嗓音:“陛下,钟槐的案子臣查清楚了,特意请了楚王一同过来……”
  她不关心什么案子不案子,可是听到‘楚王’二字,不免一怔。
  那些关于‘夜闯端华门’的回忆里,江偃是为了救她才背负了不敬先祖的罪名而被驱逐出长安,甚至更早,她曾为了江偃得罪了整个‘南派’而被他们暗害,可是在她目前的记忆里,实在没有任何关于她和江偃的关联……
  她有些烦闷,目光掠过关着的茜纱窗,见窗外立着一个英挺的身影。
  江偃正在宣室殿外的回廊上站着等着召见,关于钟槐一案中,依他在安北王府的所见,细细想来确实有一些蹊跷之处。他捉摸了一二,从袖间摸出一个油纸包,拆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将要凑到鼻前嗅一嗅,忽听脚步声由远及近。
  忙收起来抬头,一愣,转而涟起如桃花般灿然艳冶的笑,道:“皇嫂,您怎么来了?”
  宁娆狐疑地掠了一眼江偃的袖子,里面露出一角黄油纸,迎着风细微颤着。
  她笑了笑:“母后今夜在祈康殿设家宴,我在这儿等陛下一同前去。”
  江偃闻言神色一黯,勉强含笑点了点头。
  “那个……”宁娆犹豫了犹豫,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当年夜闯端华门是为了我啊……你是不是故意提醒我小静的事,好让我找她问清楚的,既然这样,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啊?”
  江偃一愣,哈哈大笑:“哪有这么复杂,小静的事我不过随口一提。再说了,当年也不全是为了救你,我是在长安呆腻了,又寻不着由头走。想着闯一个差不多的祸,正好能被顺理成章地赶出去。”
  说完,还极为风骚地捋了捋垂下的发丝,朝宁娆飞了个眼风。
  可不知为何,宁娆望住他的眼,好似能透过那浮艳秀夭的表面一下看到底。
  她应和着勾了勾唇,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被石头绊了个趔趄,往前倒去,江偃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皇嫂,小心。”
  江偃轻声说,两人离得近了,他反倒不敢看宁娆的眼了。
  宁娆抓住他的臂袖平衡好了倾倾欲倒的身体,站稳了,崔阮浩这时从宣室殿里出来,轻咳一声:“楚王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江偃朝宁娆一鞠,跟着崔阮浩进去。
  宁娆忙跑回偏殿,从袖里拿出那方油纸包,拆开,低头嗅了嗅。
  她拧着眉思索,倏然,霍的站起来,将那封油纸包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
  陈宣若和江偃禀完了案情,江璃沉默了片刻,冲陈宣若道:“母后今日在祈康殿设宴,你先去吧,案子的事先不要提,等家宴过后再说。”
  陈宣若点头,慢慢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江璃和江偃。
  江璃刚说了句:“景怡……”见宁娆从侧廊里出来,环顾四周无外人,将一封油纸包放到龙案上,指着江偃,冲江璃道:“你……你是皇帝又是大哥,你得管他,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寒食散!他在偷偷地吃寒食散!”
 
 
第20章 吃醋...
  江璃有些诧异地看看宁娆,又将视线递向江偃。
  江偃愣了愣,忙去摸自己的衣袖,果不其然摸了个空。他在两人的注视里无奈道:“皇嫂是什么时候从我这里摸去的?手怎地这样快?”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快说,这怎么回事?”宁娆瞪他。
  江偃一默,道:“这不是我的,是从安北王府搜出来的,陈相乃名士清流,自然不认得这东西,就暂且放在了我这里。”
  宁娆微微挪步靠近江璃,低声道:“他不老实,陈宣若不认识,他怎么就认识?”眼珠转了转,又道:“太医,找太医,把把脉就真相大白了。”
  江璃点头,目光锐利地看住江偃,阴悱悱道:“赶紧说实话,不然等太医来了,查出什么,小心你的皮。”
  江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不要这么老土,这又不是毒药,不过闲日里寥做消遣的东西,又不是只有我自己吃,京中的王公贵胄大半都沾了这东西,我还算吃的少的呢。”
  江璃‘啪’一声拍在龙案上,凉声道:“那是不是还得嘉奖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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