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有点苏——衣冉
时间:2019-09-17 07:35:50

  此时方知,“比玉能救命”,当真并非云公子信口拈来,胡说八道,而是他确确实实能做这个担保。
  偃师师见她虽是听着,态度却明显回避自己,轻叹道:“统领,天泽武试白鹿鸣为难你,也是我替你出的头,怎么统领如今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究竟是为何呢?”
  苏缨望着自己自她靠过来便下意识从正中间,摆偏向偃师师另一面的酒杯,也怔了一怔。
  她如今还是不怎么喜欢和偃师师亲近,偃师师一近身,便会听到她泉水一样动听的嗓音,闻到她身上馨香的味道,继而就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日抚仙楼上的一幕。
  她不愿意亲近偃师师,也含着对自己的厌恶在。
  她厌憎这样小气的自己,也厌恶随之产生的嫉妒之心。
  苏缨在莫川与燕无恤分离时,尚觉自己并未牢牢将他记在心中,却每一次在与偃师师置气当中,一点点眀晰了自己的心意。
  仿佛是从那日小寒山下,单枪匹马,他自暮色中来,携一把陌刀。
  又仿佛是浮游山底,大鼓之中,砰砰震耳,他将自己抱得那样紧。
  从那时起,就将他记在了心里。
  苏缨没有回答偃师师的话,低头望向自己的酒杯,酒液在指尖荡起微微的涟漪。这是从波斯、大食传进来的葡萄美酒,入口绵软,温柔不烈,清歌楼这两日都浸泡在酒液熏出来的昏昏天地之中。她今晚顺应众人的起哄,连饮了两盏,此时已有些醺然欲醉。
  酒液是晶莹剔透的琥珀玫瑰色,恰似某一日的残阳似血,暮色四合。
  阿曼见她喝得有点多,面色酡红,神志昏昏昏,与她裹上披风,辞别晚宴,先行告退。
  外头的风一吹,苏缨打了个寒颤,躲在风帽之中。
  二人穿过回廊,走回凤鸣堂的路上,方到了空无一人的庭院之中,阿曼忽然听见一角檐廊下有马蹄与银铃之声,片刻后,一玄衣人如入无人之境,在守备森严的凤鸣堂直行而来。
  他才赶夜路,行色匆匆,带着一身的霜华尘土,袍袖之中裹着夜晚冰凉的风,逼近面前,令苏缨摇了摇头,凛然蹙眉,歪过头去。
  阿曼大惊失色,正欲呼救,听得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面色霎时变幻了几道,犹豫迟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刮了几道。
  苏缨一身酒意,被夜风一激,打了个冷战,越发头晕脑胀,找不着北。恍惚中只见燕无恤竟然在她跟前,嘟哝道:“燕…老二?”
  阿曼这才信了这黑衣人所言,目光满含不可思议的扫过他的脸,依旧不怎么放心的将苏缨单独留在花园之中,一步三回首,候在了庭院门口。
  “我有话问你。”燕无恤打量苏缨的神色,扶她站在灯火之下,只见她面上一重飞红,眼眸半眯着,其见无限水波潋滟,雾气迷蒙。
  在他微微愣怔,停顿之时,苏缨已出声抢白:“不是我要问你几句话么?你答应我的。”
  “你先听我说。”燕无恤只觉此刻维持郑重之色实属艰难。
  “你那日如何见着的李揽洲?”
  苏缨低头沉思了一下,道:“九守雕的走廊里,天泽武试,我去赴会。”
  “他见着了你么?”
  苏缨摇了摇头:“我饰了妆了。”
  燕无恤叹了口气:“恐怕是他有意让你碰见,有意让你告诉我,再设好了证据,都推到你身上。”
  苏缨虽未醉的不省人事,维持了些许清明,却似没有听明白,默默不语。
  “你的剑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有青阳子的佩剑?”
  苏缨道:“梦里…抱月剑?”她轻微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剑,是阿娘给的,这次回去问了阿娘,她说是从家中的礼品中翻出来唬我的,单子早就丢了,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她认真的看着燕无恤:“你若很想知道,我再让阿娘去查一查。”
  望她这副半醉不醉的娇憨模样,燕无恤不由得失笑,只觉这一日的心寒彻骨,总算得了片刻的喘息安慰。
  他抚摸着苏缨柔软的发顶,轻声道:“李揽洲不甚了解你,否则绝不可能出此下策。他说这一路都是你在背后设计害我,所以白玉京才一直如影随形,说你是朝中之人。”
  苏缨自顾自的咂摸了一下,她这一路和燕无恤一起,知跌宕起伏,惊险万状,重重圈套,深不见底。她醉里糊涂,一时只自觉李揽洲这话将自己说的无比厉害,大方承认了:“是我。”
  “……”燕无恤不妨被她这话一堵,皱了眉。
  手自她颊边而下,轻拧耳垂之上:“当真?你原是蓄意靠近我?”
  苏缨不惧疼痛,点了点头。
  “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换取湛卢剑意。”
  “所以你得偿所愿,就不大爱搭理我了?”
  她点了点头。
  燕无恤直被气的笑了:“这么说,你和沈丁是一伙了?”
  听到沈丁的名字,仿佛一桶冰水,顺着脑袋往下泼,将她激得一个激灵,猛地摇头:“不是我。”
  燕无恤无奈的笑了笑,叮嘱道:“这几日,你切记离李揽洲远一些。”
  说完了,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
  想到如今她有剑意护体,又有武勋加身,寻常人伤她不得,才稍稍放了心。
  苏缨晕晕乎乎,自己站不稳,往前迈一步,
  脚步歪歪斜斜,就听燕无恤语调不悦,沉声再问:“谁让你喝的酒?”
  “你…你还要问?”
  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你就一直问。
  你自己不治行检,还妄管旁人喝酒?
  苏缨醉中肆意,一念忽起,凝了剑意在手,湛卢剑意她用的多了,便无师自通会了些许窍门,加之此刻酒意所激,气血顺畅,剑意锋利,不近不远,悬在他脖颈之侧。
  守在门口的阿曼,听得院中有动静,像是二人在激烈争吵,探头去看,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草叶乱飞,花木摧折,池塘的水都在激荡——哪里是普通争吵,分明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
  此刻不比台上,苏缨自不必担心有人发觉剑意,执一树枝,大开大合,无所忌惮。
  她出招甚快,心随意动,湛卢剑意在她身体里绽放出全然不同以往的光华。
  此剑意有灵一般,跟着燕无恤时,沉郁厚重,常伴刀锋。
  在苏缨那里,却入云霞飘渺,似百练千端,纷繁华丽,虚张声势,如她人一般。
  诚然苏缨于内力上此刻已是燕无恤难逢的敌手,然而她对敌经验欠缺,一味进攻,下盘不稳,身体虚浮,破绽百出。
  燕无恤有意指点,反守为攻,将她的破绽挨个尽数击了个遍。
  脖颈留白,身侧显露,斜斜一掌,便匆忙回护。
  下盘不稳,被他掌风一带,便险些摔倒。
  更不妨燕无恤气海流转,盈虚之间,空若无物,然变化万千,引她内力,反击自身。
  苏缨脚步一挫,往后倾去。
  燕无恤忙伸出一臂,搂住她的腰身,登时青丝迤逦,铺了他满怀。
  夜虫低鸣,四下安静。
  她还有许多话想问。
  他也有一些话没讲。
  然而苏缨挣扎欲起时,燕无恤只道“还打?”
  便一掌握她腰,低头覆上了犹存酒意的柔软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苏缨:反派大boss有点帅啊。
  【系统】女侠苏缨宣布对这些时日的恐怖袭击负责。
  李揽洲:mmp
 
 
第57章 斟月夜噙芳亲泽
  苏缨懵了。
  她尚沉浸于以木为剑, 剑意畅快游走于四肢百骸的快意之中,忽然对手就不接招了, 不仅如此, 他还亲了过来。
  十分柔软的触觉,有些凉, 与她满面的滚烫对比鲜明。
  她浑身发僵,握的树枝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啪”的轻轻一声响。
  冰凉夜风吹在滚热面上, 苏缨酒登时醒了大半,发现自己整个被燕无恤抱在怀中,与他双唇相接,她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猛的震颤,挣扎得更厉害了。
  蕴力一掌向他前胸推去, 他却似毫无若觉, 以掌接来, 轻巧无比就将她内劲化去,令她如沸的内力像是泥牛入海,双掌交推之间, 甚至一点她腕间麻穴,令她骨软筋酥。
  苏缨之手毫无力劲, 轻飘飘的拍在了他的胸膛上, 宣告着这片刻交锋的狼狈败局。
  燕无恤将她软绵绵的手臂抬起来,引到自己脖颈后,怀抱相贴更紧, 他有力的砰砰心跳之声就响在耳边。
  苏缨整个人烧灼如沸,脑海里模糊一团,浑浊混乱之中,几乎就要沉溺进去,却仍有一丝凛凛的不甘,令她凝聚最后一丝清明,她上身一动也不能动,便抬腿抵抗。
  “……”
  燕无恤正是情热之时,被她三五下不成气候又闹腾不休的抵抗弄得着恼。
  他眼风掠过院中一棵合抱粗的巨大花树。
  片刻后,苏缨背后直抵在了粗糙的树皮之上。
  “呜……”
  如悲鸣,又含着轻微甜腻的颤抖。
  她背靠大树,腿抵树干上,丝毫也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只有脸,在他先是试探,继而渐渐强势的亲吻下左右辗转,被迫相迎。
  全面溃败,溃不成军。
  她不知何时伸手挽住了他修长的后颈,柔软的苏缎大袖上绣着层层叠叠的繁复海棠,袖子滑下半截,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其上玉镯金臂环,磕在他宽阔而滚烫的肩头,染着丹寇的纤纤十指,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衫。
  良久………
  他终于退开。
  脱离滚烫的怀抱,凉凉夜风重新直吹面上,苏缨这时酒已醒了,她双足发软,一动也不敢不动,就靠在树干上,抬起一手,满面通红的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袖子中。
  燕无恤平复着喘息,低头看着她,从她白皙如玉的额头,看到袖间滴血着玉一般的面颊一角,目光温柔如水。
  他将她袖子拉开,露出一张愤愤闷闷的小脸,见唇上红肿,水光微微,心驰神荡,禁不住又俯身凑上去,抵磨碾压,浅吻片刻。
  苏缨再度被放开时,眼里有了些微水光,抬头望着他,竟有一丝委屈之色:“你心里还有我么?”
  燕无恤郑重道:“我心里一直有你,一直惦记你。”
  苏缨反问:“那你和偃师师是怎么回事?”
  “………”他懵了一懵:“偃师师?”脑海里快速搜寻,终于在记忆一角,寻出了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你是说,白玉京偃回之女?”
  苏缨点了点头。
  他伸手替她捋了捋颊边乱发,道:“莫川之上,我杀了她父亲偃回,从那以后也不曾见过这人,你为何有此一问?”
  苏缨怔住了,燕无恤此时表情郑重,神情自然,并不像是信口诌谎骗她,可那日抚仙楼上又是谁?
  “我来白玉京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和你站在抚仙楼上,她对着你……”苏缨欲言又止。
  燕无恤忽然记起,他养伤时,有一日曾听见云公子抱怨过,说清歌楼统领苏缨真是娇蛮跋扈,入城第一天就敢拆楼,不知今后还要惹出多少祸事。
  童子阿九碎嘴:“那小姑娘真不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说有个又黑又矮又胖的汉子同人在抚仙楼上行那事!还把楼震塌了。”
  “……………”
  苏缨见眼前的燕无恤,脸青了又黑,一时间变幻莫测,精彩万分。
  她一脸疑惑,等着解答。
  燕无恤沉默许久,再度开口,微笑着:“怎么我听说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是个又黑又矮又胖的汉子?”
  苏缨愣了愣,被夜风吹的稍稍降温的脸又火速红了起来,羞得连耳中都嗡嗡直响——是了,燕无恤与云公子在一处,那日自己说的话肯定被传到他耳朵里了。
  苏缨恼羞成怒,板着脸道:“你和别人卿卿我我,我还要我把你说得又俊又俏不成?”
  燕无恤哈哈大笑,一揉苏缨发顶:“那不是我,偃师师擅傀儡术,能以木腊作人,栩栩如生,以假乱真。我杀了她父偃回,她必是为寻仇铸了我的假身,放在抚仙楼寻找我的线索,你着了她的道。”
  “是……傀儡?”苏缨脑海中回想当日那一幕,想起“燕无恤”确实是从头到尾,一动不动,果真可疑。
  燕无恤又道:“还记得莫川的践花宴么?我便是被她做的李揽洲傀儡引到了鼓中。”
  苏缨记起当日,登时心头疑虑大消,面色快速松快下来,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笑得眉眼弯弯的:“原来你也着过她的道。”
  燕无恤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茬,而是目含微笑,低低问她——
  “你这是为我喝了醋么?”
  苏缨闻言,面色颇不自在,她讷讷低下头,额头直欲抵在他胸膛上,低若蚊吟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令人直痒到了心里。
  燕无恤情动难抑,重又将她搂在了怀里,这一遭,严丝合缝,紧紧满满的抱了满怀。
  唤道:“阿缨……”
  幸而还有你。
  苏缨便也缓缓的伸出手来,僵硬的放在他侧腰上,顿了一顿,慢慢穿过去,好像察觉了他的复杂心情一般,福至心灵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风吹云散,后半夜,终于露出天上一轮圆月,倾撒一地,月如霜雪。
  二人暧昧日久,各怀己念,忽而天各一方,多生跌宕,一夕情定,终消块垒。方才又是醉酒,又是争斗,情至浓时难免激烈,平静下来,各自都有些面红耳赤。
  燕无恤叮嘱苏缨暂且莫惊动偃师师,他过些时日来料理,又催她早些回房休息。
  苏缨后半夜才在阿曼的陪伴下回到了凤鸣堂,沐浴歇下。
  ……
  亦是此夜,云公子的衔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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