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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武铮忽然要去一趟铎都。
是秘密地去,所以不带妻儿。
贺龄音顿时紧张,追问缘故。
此时正是安寝时分,武啸已经呼呼大睡,武铮将他放上了他自己的小床,走回贺龄音身边:“北漠要换新君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什么大事,贺龄音却是浑身一震:“皇上不行了?”
“皇上要传位了。”武铮上了床,将床帘拉下,圈着贺龄音,跟她说起铎都的那些暗流涌动。
“皇上从去年开始身体就不行了,感染风寒后久治不愈,身体更加虚弱。去年皇上的生辰宴上,大皇子左孟东呈给他一串涂了罕见草药的南海串珠作为生辰礼,据说对身体很好,可以延年益寿。皇上很高兴,感念他的孝心,就把那串南海串珠一直戴在身上。后来,九皇子左夺熙却发现,那串南海串珠涂上的罕见草药,与治疗风寒体虚的药材正好相克。”
“你是说……大皇子想要谋害皇上?!”贺龄音一下抓住了重点。
“对。”武铮点头,“以前皇上迟迟不立太子,谁也看不出他心里中意哪个皇子。从去年以来,皇上却毫不掩饰他对九皇子的偏爱,朝堂也由此分成大皇子和九皇子两个对立阵营。墙头草全倒向了九皇子,大皇子这边只剩牵扯过多无法抽.身的旧部。眼见地位不保,所以大皇子动了歪心思。”
他虽然远在北疆,但是没傻到闭塞自己,就算不想掺和那些皇子相争,但是铎都里的形势却是必须要掌握透彻的。
再加上,他是直属于皇上的将臣,皇上对他几无隐瞒,从去年生辰宴后到现在,已经给他传来了不少密令,他想不清楚这些都难。
贺龄音蹙眉道:“那你这次回去……”
“嗯。”武铮知道贺龄音想说什么,“皇上与九皇子暂时没有将这件事捅出来,然而背地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五月初,皇上将颁布一道圣旨,册立九皇子为太子,到时候被逼入绝境的大皇子必定会起兵造反。边关的兵力不能动,不过九皇子已经部署好了其他兵力。我被皇上秘召回去,贴身保护他与九皇子的安全,擒拿叛贼。”
贺龄音连忙攥住他的衣角:“很危险,是吗?”
“不危险,你别担心。”武铮眼底闪着自信,“我铮爷收拾那几个杂鱼绰绰有余。”
在他看来,大皇子和他的那些没经历过系统锻炼、没上过沙场对阵杀敌的乌合之众,就是一群小杂鱼。况且,他也看过九皇子的谋划,不得不说几近完美,这样的人日后成为北漠新君,他心服口服,且愿意继续效力。
所以,这次的铎都之行其实危险度不大。
况且,皇上特意叫他去贴身保护,那是对他的极大信任,他怎么也不能辜负,替皇上擒拿叛贼亦是臣子分内之事,他更不能拒绝。
怎么说,也要去一趟的。
贺龄音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被安抚了一些,也知道无法阻止他前去,便轻轻地靠在他肩头,抓着他的衣带,低声道:“什么时候去?”
武铮瞅了她一眼:“明、明天。”
这么快……
贺龄音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点头:“好,那早些睡吧,明天我给你收拾行李。”
她明白,去保护皇上清缴乱贼,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抱负。
她嫁的人,是北漠的大将军啊。
两人正要睡下,贺龄音却霍地坐起,想起了另一件正事:“那四皇子呢?四皇子是哪一派?”
自从武芫嫁了四皇子,她就开始担忧以后皇子相争时,武家该处于何地,后来被武铮开导了,又加上发生了许多事,她渐渐把这一点抛到脑后了。
如今形势既明,皇上相中九皇子作为继承大统的太子,若四皇子本身就站队九皇子那倒好办,若他是大皇子那一派,或者他自己也想争那个位子,武家岂不是夹在了中间?
武铮笑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别担心,我妹婿的情况我还能不事先了解清楚吗?左安午前些年是有争位之心的,不过去年之后,他就已经默默退出了。而且,他原就跟九皇子更亲一些,从来就没跟大皇子混过。”
贺龄音心下渐安,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她一直觉得,太靠近权利中心其实不好,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是要牺牲很多东西去换取的,实在不如做个闲散王爷来得划算。
以后,武家二老既退,武芫只是个闲散王妃,武铮则是匡扶新君登基的守边忠将,那么武家还是很安全的。
她放下心来,靠着武铮睡下。
谁知道武铮的手脚却不老实了,说什么有三个月不能见面,他要好好地把她记在心里。
——形式就是,将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啃了个够本。
翌日一早,贺龄音醒来时,武铮捧着一盆草进来。
她愣了:“这是什么草?”
武铮把这盆草放在窗台上:“这不是草,这是还没开花的夜子花。”
贺龄音顿时想起了遥远的记忆,脱口道:“我没感染风寒。”
武铮哈哈大笑:“我知道我以前很不解风情,现在还不兴我进步吗?”
他转身又把那盆还没开花的夜子花捧起来,朝贺龄音一步步走去:“这是我送媳妇的花,你想我时便看看它,见花如见人。”
深情款款、含情脉脉:“花开之前,我一定回来。”
贺龄音被他故作深情的模样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却故意板起脸:“我怎么知道它几时开花?你是故意不给我准信,好让我每天眼巴巴地等么。”
“不是!”武铮急了,顿时装不下去了,“忙完立刻就回来,加上路上的时间,我保证不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好长啊,但是到底有个盼头。
贺龄音这才满意,嘴角温柔地抿起:“好,那你安心地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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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后。
芯儿来北院找贺龄音。
她如今已经及笄,不过还未许人家。
去年她帮蕊儿私下在酒楼秘会贺龄音,本来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却好心办了坏事,差点害死贺龄音,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回去之后大哭了一场,自觉没脸再见贺龄音,从此都绕着北院走。
而武铮也因为贺龄音的“死”吓坏了,那些天宛若一个疯子,紧紧守着贺龄音,对弄巧成拙的芯儿更是颇为迁怒,虽说没因此惩罚她,但是贺龄音要去找她时,他却是不允。
贺龄音自己则觉得罪不在芯儿,芯儿现在必定已经内疚至极,她应该前去宽慰才是。但是她也理解武铮的固执,于是没有强行让他宽容,而是顺着他的意,留在北院哪儿也不去,也给芯儿一段释然的时间。
这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武铮才松口,允许她与芯儿继续往来。她亲自去了芯儿家,将芯儿从内疚中彻底解救出来。后来,她又去参加了芯儿的及笄礼,之后芯儿便常来北院找她了。
今天下午,芯儿又来了。
一来就道:“夫人,我来的时候途经成衣铺,张氏跟我说夫人之前定做的两套衣服已经做好,请夫人去取。”
贺龄音兴致不高。
虽然武铮离开前再三跟她保证会平安归来,但是她到底免不了担忧,所以这两个多月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每天就是教武啸说话和去军营向钱丰他们打探铎都的消息。
以致于她都已经忘了那两套现在才做好的衣服。
“我让张伯去取吧。”她说。
芯儿劝道:“夫人,出去走走吧,不要整天坐在北院里,小心闷坏了身子。”
贺龄音看着怀里已经哄睡着的武啸,沉思。
芯儿又道:“夫人去吧,你现在亲自把将军的新衣取回来,等将军回来了就能穿新衣裳了。”
贺龄音心念一动,同意了。把武啸交给张伯照管,便与芯儿一齐去了成衣铺。
去到成衣铺里,她却愣了。
武铮的衣服已经被取走,留给她的,却是一套大红的嫁衣和一个精致的大红盖头。
张氏与芯儿对她意味深长地笑。
她还没理清头绪,已经被芯儿与张氏推着进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两个穿着喜气的婶子朝她笑道:“夫人,我们来为您穿衣化妆。”
贺龄音灵光一闪:“他……已经回来了?”
芯儿捂嘴笑道:“夫人快些更衣吧,将军在北院等你呢。”
贺龄音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遥想到缘分初始,两人奉旨成婚,然而武铮还没来得及挑她的盖头就被召走了。
后来她去了北疆,武铮提起还没挑她的盖头,便说过以后要一定要把没挑完的盖头给补上。当时她对他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忙转移了话题。
再之后,两人已经情投意合,恰逢武芫成亲,武铮看着妹妹高高兴兴地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便跟她说也想给她补一场成亲典礼,当时她怕皇上不快,便否决了武铮的这个想法,不过武铮没有放弃,只是退一步说在北院办一场小小的典礼弥补遗憾,皇上管不着而且也不会知道。
当时她答应了没有?
贺龄音仔细想了想,那会儿正是浓情蜜意时,她好像……好像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还主动去吻他。
然而,回了北疆之后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早已把这桩事忘光了。
而现在,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的孩子都能叫爹娘了,他竟然还记着,而且早就在偷偷准备了——
不得不说……她居然还挺感动的。
看着芯儿手里捧着的大红嫁衣,她也可算是明白那天武铮为何那么反常了。原来并不是在定做常服,竟是在定做他们的婚服……
她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有情调的时候。
光是念着他记了这么久,而且一回来就给她制造惊喜的份上,贺龄音就已经无法拒绝,再说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她也实在是想他了。
于是那些礼仪、羞耻统统抛下,她淡淡一笑,由芯儿帮她换上嫁衣。
再穿一次婚服吧,这次要揣着满心的幸福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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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婚服,画了精致的新娘妆容,盖上武铮心心念念没挑完的盖头,从成衣铺的后院坐上自家的马车,一路平稳地回了北院。
北院从外头看与平时无异,里面却四处贴着大红喜字,应是趁着她出去的时候贴上的。
贺龄音被芯儿搀扶着进了卧房。
芯儿送进来后便笑道:“芯儿先去张伯那里帮忙了,将军今晚在北院摆了宴,这会儿钱将军他们都来了,将军在招呼他们,应该一会儿就来。”
贺龄音“嗯”了一声,听着芯儿的脚步声远去。
芯儿才离开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一声熟悉的脚步声朝她走过来。
之后,一柄喜秤的一头穿到了她的盖头下。
贺龄音呼吸一紧,真有了几分初嫁的紧张感。
之后,盖头被豁然挑开。
她抬起头。
武铮亦身着婚服,一身的器宇轩昂,连日赶回北疆却不见疲累,反而精神奕奕,双目放光。
他媳妇可太好看了,盖头一挑,她熠熠发光,整间屋子都亮了。
这会儿还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他有些受不住。
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双唇,不由得喉咙滚动。
贺龄音却又忽地低下头,羞怯道:“妾身贺氏小女,闺名龄音,见过大将军。”
武铮一愣,笑意漫上眼底:“我叫武铮,你以后就叫我铮哥就好。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绝对会罩你一辈子的。”
贺龄音柔柔应道:“嗯。”
武铮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贺龄音点头:“我相信将军。”
武铮又道:“我们以后还会生一个大胖小子,你信不信?”
贺龄音轻声一笑,差点演不下去。
武铮望着她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的脖颈,舔了舔嘴唇,直接演到最后一步:“那……春宵一刻值千金,媳妇,我们圆房吧。”
贺龄音耳尖微红,有些入了戏。
若是新婚那夜武铮没被叫了去,他们会是这样么?
此时气氛正好,房门忽然一松,一群人齐齐地倒了进来。
武铮:“……”
贺龄音:“……”
林长英率先撇清自己:“是风驭姐先来的!”
风驭:“我没有,是钱丰撺掇的!”
钱丰整了整弄乱的衣服,狐狸似的一笑:“我们,来闹洞房。”
武铮额头青筋直跳,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请这堆狐朋狗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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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闹完洞房——实际上就是武铮毫不反抗地被他们借机整了一通,大家伙又一起吃了婚宴。
等送走他们,再回到卧房时,武铮与贺龄音俩人早已演不下去,变回了老夫老妻的状态。
不过,都说小别胜新婚,果真不假。
不但武铮尤为热切,连贺龄音比平时主动了很多。
情动的模样令武铮更加兽.性大发……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床帏轻响。
窗台上,夜子花静静绽放。
第82章 番外之钟情(上)
永安二十年春,震北大将军武铮大胜赫连部落,奉召回朝。
皇上龙颜大悦,大开庆功宴替武铮接风洗尘,还将他留在铎都暂住。
武铮在铎都住了一段时间,忽然接到北疆传来的紧急军情,于是快马加鞭启程回疆。
清晨少人,微风清爽。
他带着一列轻兵从正街上打马飞骑,一辆马车在街边的香满楼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轻纱的姑娘。
恰是那一刻,他飞马经过,扬起的尘风撩开了姑娘的面纱。
似鬼使神差,他扭头往后看去,正将那姑娘的绝色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