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是他的气息,他的唇齿,他圈着她的怀抱。
不熟悉的却是唇上疯狂的辗转,腰上越收越紧的手臂,和用了似乎快要把她融入骨血里的力量。
记忆中的少年永远是温柔的,生涩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把她碾碎。
陶晗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呜咽着,手上却放弃了挣扎,小手紧紧抓住男人圈着她的手臂。
她开始回应了。
其实也说不上回应,只是浑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咬紧的贝齿轻开,男人的舌立马灵巧地钻了进来。
陶晗腿发软。
幸亏他捞着她腰,她才没有丢脸的跌坐在地。
她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只知道在直到门被打开,目瞪口呆的众人出现的前一刻,他都还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陈简听到开门声,用余光看到众人。
他左手揉着她耳朵,轻轻地分开。
陶晗嘤了一声,立马把脸埋到他身上藏着。
没脸见人。
易文脸上的失落大于震惊,低声唤了声:“学长。”
“嗯。”陈简冲她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易文看了一眼把脸埋在他身上的陶晗,踌躇着:“那您还……参加吗?”以交友为目的的联谊会。
“为什么不呢?”陈简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埋在他身上的陶晗,伸手,轻轻地把女孩从他怀中推开。
“进去吧。”陈简冲门口的众人点了点头。
陶晗错愕地站在原地。
**
整场活动气氛诡异。
被视为焦点的男人似乎就跟刚才外面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优雅地端着酒杯和来人攀谈,举手投足均是自信,意气风发,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
刚才在门口撞见那一幕的女生们,攀谈着说笑着,眼神却往陶晗的方向瞟。
陶晗一直愣愣地站着,目光追随着男人的挺拔的身影,他那般如鱼得水,跟从前生涩的少年判若两人,可是眼睛却再有没有朝她看过一瞬。
似乎刚才,唇齿间疯狂的缠绵与快要让她窒息的怀抱,只是她的幻觉。
方小意还处在斯坦福的A神就是陶晗当年的那个帅哥小男友的震惊中没缓过来。
当年的小男友帅是帅,可是总是那么拘谨与腼腆,她逗一下脸就开始红,如今的男人大方从容,眼里是见过了大风大浪过后的波澜不惊。
一直到联谊会结束,陶晗看见有几个女生羞涩地冲他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开始合影,拍照的时候女生笑着挽上他的胳膊。
似乎刚才门口的事情只是个云淡风轻的小插曲,很容易就被开朗西化的女孩儿们淡忘略过了。
陶晗唇上残余着被狠狠吸吮过的微肿。
联谊结束,大家都各自开车回去。
地下车库里,方小意看着一脸失魂落魄活像是被人轻薄了的陶晗,瘪瘪嘴开口问:“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啊?”
陶晗回过神:“啊?”
方小意叹了一口气:“你那么坚定要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他?”
“现在人就在这里,你们怎么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陶晗默。
方小意:“你好歹也去找他说清楚吧,亲了你,一晚上又都不理你,这算什么事,靠!”
陶晗红了眼眶。
方小意:“当初是不是你渣了人家?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嗯。”陶晗轻轻点头。
“渣女。”方小意投以陶晗一个鄙视的眼神。
陶晗却求助似的看向她:“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小意叉腰:“能怎么办?去找他说清楚啊!”
“要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见到了就当没见到一样啊,把你亲成那个样子又装不认识你,以为你可以让他随便亲着玩儿吗?”
陶晗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方小意把陶晗车里的包拎出来扔给她:“去找他说理去!以为现在光鲜亮丽就可以忘了当年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事情啦?他要是说认识你你就把话跟他说清楚,大不了道个歉说一声你不是要故意渣他的,他要是还装不认识你……”
“那怎么办?”陶晗问。
方小意转动眼珠想了想,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踢给陶晗:“咱俩换双鞋,你就用鞋跟砸死他,这鞋就算砸不死也能把脑袋给他砸个洞,当做是随便亲你的代价。”
方小意冲陶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陶晗拎着包,踩着方小意的恨天高,在心里鼓足了勇气,走向停车场的另一个方向。
陶晗老远就看见他秀挺的背影,钥匙开了车,却始终没有坐进驾驶座里去,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
陶晗心里一喜,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响声在一片安静里听起来格外清晰,陶晗站到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衣角,低声道:“陈简。”
陈简转过身。
他紧锁着眉,眼里的情绪复杂,陶晗看不明白,也摸不透彻。
三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长开了,五官轮廓深了不少,瞳仁深邃而曜黑,再也不复当年浑身的少年气。
少年长成男人了。
陶晗心里到底是愧疚更多些,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于是只能先说:“对不起。”
她接着说:“对不起,当年,我不是故意要甩掉你的,我本来在等你,可是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就只好……”
“所以你就只好毫不犹豫地再一次甩掉我,对吗?”他终于开口了,截断她的话,明明笑着,却寒意彻骨。
“陶晗。”他头一次这么郑重地叫她名字,“一甩就是三年,音讯全无,如果不是今天,你还预备再甩我多久?”
“不是的。”陶晗摇头,觉得自己在现在的他面前是那么的手足无措,“我没有要丢下你,我爸爸逼我,我,我也没办法。”
“那么后来呢?”他冷冷道,“后来一直也没有办法了吗?是你联系不上我,还是根本就不想联系我。”
“我……”陶晗愣了。
后来她考上学了,一封邮件删删减减编辑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发出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把他独自丢在机场后的罪恶,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使联系上了,也要告诉他她已经不在国内,未来的几年都会在美国求学的消息。
归根到底是她的胆小和逃避,一逃就是三年。
她又怎么会料到只不过是一年后,他也踏上了这块土地。
即使两人身处东西,隔得最远的两个州。
陶晗从未见过这么冷漠的少年,在她心里还没有接受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为男人了,她红了眼眶,伸出手臂去搂他腰。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对不起,我们重新,重新在一起。”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男人任她搂着,纹丝不动。
他一字一句地说:“陶晗,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你。”
陶晗像被彻头彻尾浇了一桶冰水。
她松开手臂,晃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令她陌生到骨冷的男人。
是啊,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待。
当年那个被她骗了后甩掉后骂了后却跑去给她买草莓可爱多的少年,似乎已经消失得很远了。
陶晗想着那个少年,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陈简转身,拉开车门。
他坐进驾驶座,想要发动车子,然而看着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人,却怎么也没有拧动车钥匙。
他努力忽略心里的那阵快要失去的慌乱,深吸了两口气,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终于狠心点燃了发动机。
陶晗听到发动机被点燃的声音,车身在微颤。
陈简缓缓松开离合器,车身逐渐向前。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落寞的身影,可是明明都已经告诉过自己不在乎了,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却生疼。
只不过下一秒,胸腔的疼就被一扫而空。
女孩在车子提速的前一秒追了上来,拉开副驾车门,先是扔进一个包,然后整个人像一只灵巧的狐狸一样,蹿入车内。
陈简扭头看她。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着脸,千万不能被女孩发现自己有过那么一瞬的喜悦。
陶晗看了一眼他冷冰冰的脸,哼了一声。
“方小意等不了我自己先开车走了,我现在没地方去。”
“你必须管我。”她说的硬气,手却紧紧抓住了车顶上方把手,似乎生怕男人下一秒就会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以前的他不会把她丢下去,现在的,陶晗说不准。
“我回宿舍。”他握着方向盘说。
“哦。”陶晗应了声。
“你有驾照吗?”他眼睛看着前方,又问。
“啊?”陶晗疑惑地转过头,又对上某人冷冰冰的侧脸。
她失落地拉下嘴角:“有。”
陈简停下车,解开身上安全带:“我刚才喝了点酒,你来开吧。”
**
陶晗开着一辆她并不怎么熟悉性能的车,车子行驶在夜里没有路灯的宽阔马路上。
路牌一闪而过。
她一晃眼,才发现自己又过错了导航上的一个路口。
陶晗懊恼地抓着方向盘。
她偷偷瞟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男人,男人正闭着眼睛,头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浅。
陶晗不敢把他叫醒,告诉他导航上显示三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自己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
自己现在竟然在他面前这么怂,陶晗闷闷地想。
并且穿高跟鞋开车既不方便也不舒服,脚腕一直被动的屈曲着,时间一久就酸疼起来。
陶晗打开远光灯,继续在黑灯瞎火的路上睁大眼睛找导航上指示的路口。
她开车绕弯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地图上的指示线,陶晗毫不犹豫地开了过去,一路上周围的环境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荒僻,开始稀稀拉拉有了快餐店和人烟。
陶晗觉得自己应该开对了,继续往看起来人多的地方开,只不过附近有人,她照例减慢了车速。
车子驶到一条小路上,突然窜过几个不走人行道的青年让她一个急刹,车子停了下来。
陶晗停下车,突然觉得这里的灯光不太对劲。
车外摇摇晃晃走过的几个拎着酒瓶的醉汉。
陶晗心里打了个突,咽了口口水。
陈简被她停车的动静给摇醒了。
他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内眦,以为已经到了,刚想下车,然而在看到车外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夜店,酒吧,按摩场。
他扭头,睁大眼睛看向陶晗。
陶晗底气十分不足:“我是不是,开错了。”
目的地从安静厚重学术气氛浓厚的学校,变成了糜烂嘈杂,空气中漂浮着大.麻味的红灯区。
陈简看到仪表盘上已经开始报起警的油箱警戒线。
他没说话,只是哼了一气,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陶晗心慌极了:“怎,怎么办?”
“who knows?”他回了她一句英文,在陶晗耳中听起来戏谑极了,还带着嘲讽。
陶晗重新发动车子,顾不上脚腕已经酸到快要断掉,咬牙道:“附近有没有加油站,我们先开到加油站去。”
陈简查了查手机:“最近的加油站在十五公里以外。”
陶晗彻底慌了:“对不起,天太黑,又没有灯,我看错路了。”
车子外面似乎有醉鬼发现车里有人,用手使劲拍了两下车窗。
陈简似乎很是疲累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再笨一点。”
陶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愣了几秒,然后突然一下子,似乎把今晚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对!是我笨!我笨到脚脖子都快掉了还帮你开车!”她一边哭一边脱下自己脚上的恨天高向他扔了过去。
“我笨到受了你一晚上的冷脸还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是我犯贱行了吧!”
“不认识就不认识,谁又认识谁,谁又离不了谁呀!”
陶晗解开自己身上安全带:“我走!再也不来招惹你!我现在高攀不起了行了吧!”
她摔门,赤着脚下车。
陈简赶紧摔门跟着跑过去:“你疯了!”
站在街边不远处,穿着破洞渔网袜画着浓妆的几个金发女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对,叼着烟,戏谑地朝两人吹了几声口哨。
陶晗:“你别管我!我今晚死在这里都用不着你管!再见!不!不见!”
陈简抢上前,一边抓住陶晗胳膊,一边瞪走了两个刚才看她一个人下车就蠢蠢欲动走上来的男人。
陶晗被他抓着手腕抵在车身上,脸上全是泪。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陈简心忽地软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凑过去,突然,两人的身子就被暴露在明晃晃的手电光下。
“Police.”(警察)
两人逆着光束,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几个伪装成醉汉的便衣警察正把刚才街边几个穿破洞渔网袜的女人摁在地下。
那边正打击贩卖皮肉,而这边两人的争吵声太大,于是即使听不懂,但还是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亚裔女孩在哭闹挣扎,然后被亚裔男人抓着手腕摁在了车身上。
他们向来从外表分不清亚洲人的年龄,陶晗那个样子,有时甚至还会被归为幼女的行列。
陈简暗骂了一句。
大胡子警察走过来,出示了警官证,然后问:“What is your relationship?”(你们俩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