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真和她身形相仿,沈瑶准备亲手做件衣服送给她,选的这布料其中一块就是准备给贺真做衣服的。
布料柜台挺长,足摆了六七个柜,走到最后一个柜的时候,沈瑶的目光被摆在柜台中间的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正红色锻面料子吸引住了。
贺时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问:“喜欢那块红色的布?”
沈瑶点头,这块布料做嫁衣很合适。
只是她不敢,她们那个时空的嫁衣在这里算是“旧”。
贺时见她犹豫,目光却粘在布料上边,跟里边的营业员说:“请帮忙把这块布包起来。”
服务员问要多少尺头,贺时看那布料也不算太多,沈瑶看着又特别喜欢,也不问沈瑶了,直接道:“都要了。”
沈瑶想笑,哪有这样买布料的,如果是按这边人的款式做衣服的话,能做出四五件来了,不过做嫁衣的话她目测那些布料着实也剩不下多少了。
被贺时这样无脑宠,她心里更多的是甜,看着被服务员包好递过来的布料,心中也觉得是天意,老天也让她顺从一回自己的心意。
她就悄悄做一身嫁衣,结婚那天晚上悄悄穿一会儿就好。
在华侨商店买完东西,贺时两手提满袋子出的门,倒是什么也没让沈瑶沾手,只到了车边因为腾不出手,让沈瑶从他口袋里掏车钥匙开车门。
后边买大件儿反倒没这么辛苦,唱片机买了放车后座,自行车放在了后备箱里,沙发、梳妆台和缝纫机那样不好带的叫了车子帮着送货。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一家人都在家里,见买了东西回来都帮着归置,给贺时爸妈买的鞋子有鞋盒子装着,他们倒不知道是给他们买的。这些东西,沈瑶直接收在了贺时房间里,是准备进门后送给公婆的。
缝纫机被贺时放到了客房,家里梁佩君和贺真母女俩个都不会用这个,反倒是张婶,她家里就有这东西,用得挺熟稔。
穿针上机油,找了块布头试线,这些都是张婶教给沈瑶的,贺真对这个挺感兴趣,也跟在旁边看。
周六下午,沈瑶就没再出门,而是借用了贺时的书房琢磨起她自己的嫁衣来了。
贺时多黏人啊,自然陪着一道呆在书房里的,这时候就发现,买的一堆东西里头,沈瑶最稀罕的是那块红色缎面布料。
时不时就要看一看,偶尔用手摸一摸那料子,不知道琢磨什么,不多久下楼问张婶找了把剪刀回楼上关了门裁起布料来了。
她做这衣服能避着旁的人,却没法避着贺时,本来,穿也是会穿给他看的。
贺时看她裁的衣片,完全看不懂那做出来会是件什么样的衣服,不过也没多想,就这样两个人在一间屋里,一个埋头做衣裳,一个随意的翻些书看,虽然大多时候捧着书却在看人,半小时都未见得会翻一页,那氛围也极好。
至晚上吃过饭后,贺时想找自个儿媳妇腻歪,发现她垂着头一针一线做衣裳,左等右等人还在做衣裳,贺时心疼了。
“从下午到现在都做几个小时了,眼睛不难受,你这肩颈也不难受吗?”拿了她手上正缝着的东西让沈瑶歇歇,一面帮她捏起肩膀和脖子来,问:“力道行不行?”
“可以。”她先还不觉得,被他一提醒也觉得肩膀和脖子都僵硬得很。
力道适中的一番揉捏,舒服得她直想喟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贺时问:“不是买了缝纫机?怎么还一针一线缝?张婶教的不会吗,你裁好了叫张婶帮你用缝纫机缝一下也行。”
沈瑶摇头:“这件衣服我想自己做。”
不是不会用缝纫机,只是嫁衣不一样,她希望自己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
贺时却是不肯的:“那也别太累,注意劳逸结合,今天就做到这儿,明天再做。”
说完松开沈瑶肩膀,把自己一双手快速搓热捂在她眼睛上,微烫的手让沈瑶因长时间用眼的酸涩得到缓解。
她心里默默算时间,除了这个周末,还有下个周末两天,不绣花的话倒也够了。
因头一天晚上差点擦.枪走.火,贺时今天倒没太过歪缠,且看沈瑶忙了一天,也心疼她太累,拿了她的布料让去洗漱过后就回自己房里歇下了。
周日一早起床,沈瑶也没能做自己的嫁衣,因为梁佩君说贺时外婆请一家人都过去吃中饭,自然,主要是为了沈瑶这个即将进门的外孙媳妇。
上门做客,自然不是赶着饭点到的,九点多钟一家子就一起出发了,沈瑶也是到了后才知道,梁家人丁挺兴旺的。
梁佩君是长女,她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如今都在军中任职。所以,沈瑶到的时候发现,贺时不止三个舅舅,还有一个表哥和五个表弟表妹。
这一趟到梁家,对沈瑶而言就是场认亲大会。
梁老爷子的在军中地位很高,梁家子弟也都从军,就是梁佩君,也是任职军医院,除了梁老太太和那五个年龄还不够的表弟表妹,真真是清一水儿的军.装。
第102章
除了沈瑶上次见过的梁经洲出任务没到,梁家人来得很齐。
梁大舅梁二舅和梁佩君年龄都很相近,大舅看着威严甚重,二舅随和些,初步看来都还好相处,倒是大舅妈听说沈瑶农村出身后,眼里很有些意味深长,说话的热情也减了两分。
沈瑶笑一笑,并不往心里去,合得来多说几句,合不来保持基本的社交礼仪就好。
梁老太太对于沈瑶的婚事很上心,选的哪个日子,学校那边请几天假,到时候从哪里发嫁,事无俱细的问。
她年纪大,出生那会儿还是民国,有很多老派人的讲究,虽则现在很多事情不让折腾了,但是在不触线的范围内还是想尽可能做得好一些,给梁佩君提了不少建议。
“该提前些请假,婚前三天就不该再见面了,阿时也得从婚房搬出来,至少婚前三天不能碰婚床。”这些个都是老规矩,搁外头老太太是不会说的,自己一家人坐着,她也没什么避讳的。
梁佩君还没说话,梁大舅妈就笑:“妈您可真是的,现在谁还讲究这些老规矩啊,从前还三媒六聘花轿接亲呢,现在不就是小俩口一起去领个证,坐下吃顿饭?”
梁老太太不是顶喜欢这大儿媳妇,怎么说呢,婆媳俩是新老派代表,本来成长的环境不同思想不同也正常,彼此相互理解些也就是了,偏这老大媳妇爱出来怼。
老太太看她一眼,几十年这样过来,都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倒是梁二舅妈笑道:“现在虽说婚事从简,不过能讲究的讲究些也没错,瑶瑶娘家离得远,结婚那天总不好从学校宿舍发嫁吧?要不然就提前几天住到我家里来,从我们家发嫁?”
梁二舅妈话说说得温和,行动上却是立场坚定的站梁老太太的,梁老太太眉眼里就都是笑:“是这么个理,从老二家里发嫁好。”
问梁佩君和沈瑶:“你们怎么看?”
要说这里谁是梁老太太第一拥趸,绝对是沈瑶啊,用贺时心里话来形容,一号小古板,不过她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去看梁佩君。
梁佩君笑着说这个好,谢了她二弟妹一通,沈瑶从梁二舅家里发嫁的事就定了下来,至于婚前三天不见面,梁佩君算了算日子,道:“瑶瑶和阿时不好请那么多天假,学校里头现在形势也没那么分明,要么就改成婚前一天不见?这样连带着结婚一共请两天假,不出格。”
梁老太太点头:“一天也成的,咱们圆了这个礼数就成。”
她们讨论得热闹,梁大舅妈坐在一边一句话也插不上,不过她也无意插话,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呗,她们高兴就好,反正也不碍着她什么事。
梁家这一顿饭,除了梁大舅妈时不时来点不合时宜的高冷,总体来说是非常愉快的,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私下里塞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子给沈瑶,说是见面礼,你待要推吧,老太太直接一句长者赐不可辞。
沈瑶谢了她收了下来,又想起她第一回到贺家时,准婆婆也是送了一对玉镯,这母女俩连送东西的喜好都一脉相承。
回到贺家已经是两点多了,一家人都回房间休息,只沈瑶又拿起她的针线。
贺时是真心疼:“用缝纫机,那个快,这得缝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看她做针线养眼极了,素手纤纤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可不舍得她太累着。
沈瑶笑:“你去休息吧,我做针线很快的。”
确实很快,好像和针法有关,从前看别人缝东西那是一针一线的来,她不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动作的,那针在她手里活了一样,手也未见得动得多快,可衣裳缝出来快,可再快哪快得过缝纫机呢。
哄不到沈瑶休息,他也不肯休息了,就在屋里陪着她。
到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沈瑶手上的衣服雏形已经出来了,贺时这才看懂了,这宽袍广袖的,汉服?
他对这些东西是没有研究的,说不出个二五六来,只知道这是旧时候人的衣服款式,这红色的料子……
沈瑶见他神色,拉了他双手撒娇:“贺时,结婚那天,我想穿这种嫁衣,白天不穿,就晚上在咱们自己房里穿,可以吗?”
贺时握了她的手在掌中,轻声问:“你喜欢古式的婚礼?”
沈瑶点头,说:“我知道现在不让弄这些的,所以,就给自己做一套嫁衣,那天在房里穿。”
贺时哪里可能拒绝她,恨不能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她这样一个微小愿望,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他弯了弯唇,拿起她放在膝头的半成品嫁衣,笑道:“当然可以,我的瑶瑶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又看了看那件嫁衣,赞道:“手怎么这么巧,这样的款式你是哪里学的?”
沈瑶愣了愣,又不愿骗他,垂了眼含糊道:“见过。”
她这样说也没错,嫁衣是真的只见过没穿过。
贺时理解成她是在B大图书楼里翻看到过什么书,并没有深想。晚饭后去跟他妈打听,按以前的老礼儿,婚礼是什么样的。
梁佩君自己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拣着她知道的跟贺时讲:“新婚晚上龙凤红烛是要点到天亮的,床上撒些花生莲子红枣一类的,寓意早生贵子,喝合巹酒,大致就是这些吧?”
梁佩君自己都不是太清楚,早些年讲究什么文明结婚,然后又是革命婚姻,接着就是文.革期的一切从简,老一套的东西还真得年龄大些的人才知道。
想要完全照着老礼大操大办是指定不行的了,贺时把他妈说的那些一一记下。
两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贺时才刚尝到和沈瑶一个屋檐底下过小日子的滋味儿,不及细品就又得回学校了。
沈瑶临走的时候带了块准备给贺真做衣服的布料和针线,宿舍里人多眼杂,她那件做到一半的嫁衣倒是没带,仔仔细细收到了贺时衣柜里。
这一周里,除了上课,放学后略陪一陪贺时,沈瑶就忙着做给贺真的衣服,她也没做太花哨的款式,就照着那天在华侨商店看到的一套比较好看的套裙裁了,腰比日常看到的那些衣服掐着些,似贺真这样的年龄穿着该是很好看。
期间往Q大去看她表姐,才知道她离婚陷进了僵局,徐向东不愿意离。
王巧珍觉得自己的事情太糟心,也不肯跟她细说,仔细问了她婚期,听说在贺时二舅家里发嫁,也挺为她高兴。
贺家亲戚愿意这样照顾她,至少说明贺家人对她的重视。沈瑶今天来,也是邀请王巧珍参加她婚宴的,三月十九中午定在玉华台,就是她们刚到北京时贺时爸爸给他们接风的地方。
王巧珍笑着说到时候一定去,姐妹俩说了会儿话沈瑶才离开。
周末照例去的贺家小住,在周日下午赶制出了嫁衣和红盖头,回学校上了两天课,十七号下午梁佩君亲自来了学校给小俩口请了两天的婚假,接了沈瑶送她到梁二舅家。
梁二舅住的部队大院,家里房间早就给沈瑶整理了出来,梁佩君担心沈瑶在这里住会不自在,送了她也没马上走,和贺时两人连晚饭也一并陪着在她二弟家吃的。
梁二舅妈是文工团的,生了两儿一女,女儿自小就学舞,吃晚饭期间梁佩君说起沈瑶跳舞很是不错,这话题倒是把沈瑶和梁二舅妈并贺时那个小表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晚上八点多,梁佩君和贺时准备回去,贺时还有些不舍得走,就那么把沈瑶一个人留在舅妈家里,迈不动脚,一百个不放心。
梁二舅妈看得好笑:“成了成了,这好在是让你们分开一天,这要真跟你外婆说的那样三天不许见,我看你得犯相思病。放心,瑶瑶住在这里,后天一早你来接亲,舅妈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贺时由得他舅妈取笑,拉了沈瑶的手道:“我回家给你打电话,规矩上说不许见面,没说电话不许打的。”
梁二舅是个师长,家里是配电话的,所以这两人要通起电话来还真是没什么难度。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说什么呢,梁二舅妈就笑着跟梁佩君道:“大姐呀,不得了,现在小年轻处起对象来我瞧着都脸红,也太甜了些,我看你做奶奶是快了。”
四十岁的妇女,说起这种话题来可半点不带脸红的,沈瑶却是听得脸颊暴红,催贺时:“快回去吧。”
等人一步三回头走了,少不得被那位小表妹凑趣着笑了一通。
在梁家住着并没有她先时想的那样会觉不自在,梁二舅在部队压根没回来,三个小的都还是上学的年纪,梁二舅妈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家里陪她。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九的正日子,沈瑶早早的起来洗漱好,换上贺时那天陪她一起选的新衣,红色的昵外套衬得人格外娇美。
梁二舅妈笑着进来给她梳妆,带了一套全新的化妆品替她上妆,上完妆后又给梳头,一边梳嘴里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沈瑶愣住,梁二舅妈帮着她把头发挽好,才笑着道:“前天贺时悄悄塞给我的纸条,央着我给你做全福人,我前天晚上就开始背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温柔说道:“你和阿时要幸福啊,他对你很上心。”
沈瑶轻轻咬了嘴唇,忍了一瞬间想要落泪的冲动,拼命点头。
他看到她做嫁衣,问她是不是喜欢旧式婚礼,在这个时空,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悄悄的替她找二舅妈做全福人,沈瑶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
隐隐听到有敲门声,小表妹已经跑过去开门了,沈瑶看向房外,没忍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