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因着王巧珍要赶火车,而且她和徐向东的关系确实尴尬,贺时也没多说,拍了拍徐向东的肩看看手表说了声今天赶时间,改天一起坐坐,就先走了。
徐向东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车子的方向没迈脚,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沈瑶从后视镜看到张秀兰带着人过去,徐向东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说完转身走了。
去火车站开车的话还是很快,到的时候贺时没让沈瑶下车,怕被人冲撞到,他自己帮着提了两袋行李送的王巧珍进站,因是起点站,车子已经停靠在站台,他把人送上去后说了句路上小心就急着走了。
再说徐向东,被骗着出来相看本来不至于跟他妈生气,出都出来了,顶多走个过场说相不中就是。
可碰到王巧珍,被她看到他在相看,王巧珍又是那样冷淡的态度,他心里本就极不好受了,结果再看到他妈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还叫王巧珍看了个正着,他只想一想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烧得疼。
在那姑娘红着脸喊他徐同志的时候连走过场都走不下去了,说了句我刚离了婚,暂时没结婚打算,速战速决就要走。
那姑娘不是旁人,就是张秀兰原来想说给徐向东的在邮电局上班那一个,张秀兰跟他接洽得有半年多了,她相亲也没少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刚才远远看徐向东长得很不错,心里很是乐意的,结果这刚说上第一句话就听徐向东说他刚离婚,生生傻在了当场,看着张秀兰噎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张秀兰被亲儿子拆了台气了个半死,也不敢发作,僵笑着解释:“那个是在乡下娶的,我们家不承认,不作数的,早都散了。”
吧啦吧啦的扯,那姑娘却听不进去,徐向东嫌弃她她看出来了,脸上本来就挂不住,再一想张秀兰从前就一直怂恿他跟她儿子相亲来着,那时候可还没离婚吧。
心动了再叫人嫌弃,还被骗婚,她反应过来就是一声暴喝,一巴掌就抡到了张秀兰脸上。
一边打一边高声骂:“你个缺德带冒烟的老王八婆,子子孙孙没□□的,你儿子结了婚你还骗我来相看,你个老虔婆,我今天不把你那张骗婚的嘴扇肿了我跟你姓。”
供销社门口本就人多,那姑娘块头大、嗓门亮,突然暴起伤人引了不少人围观,刚有要劝架的一听她说是被骗相看,骗婚,一个个那脚就都顿住了,齐刷刷观望。
徐向东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后边闹了起来,转身就看到他妈被那胖姑娘拎鸡仔一样一手抓着手臂一手狂扇耳光,拔腿就往回跑。
张秀兰被打傻了,脑子翁翁的充血,她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打过啊,当着人面儿被扇了十几个嘴巴子,又痛又气又丢人,偏边上还那许多人围观,张秀兰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过了今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何况这地儿离他们住的院可不算太远,要是被一个院里的看到了,那就更不用活了。
她一只手被牢牢钳住,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护自己头脸,一边躲一边狼狈的喊着:“已经离婚了,你别血口喷人。”
那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别看胖胖乎乎的,她可不是白胖胖绵软软那一款,她就是个泼辣性子。
张秀兰挡住头脸,她就照着她头上没挡住的地方没头没脑的揍:“你儿子刚说刚刚离婚不久吧,你可是从去年就找上我了,现在还想狡赖,你也是个女人,你怎么就这么恶心呢,敢情你看不上你儿子娶的乡下媳妇你就来祸害我是吧。”
说到这里越发的气,下手更是没了轻重,等徐向东挤进来进来拉开两人的时候,张秀兰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出血,牙床都松了。
那胖姑娘打也打够了,气也出了,呸了这母子俩一口拍拍屁股走人了。
张秀兰到这会儿终于受不了了,哇一声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被人打成了猪头,面子里子全没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大的亏。
徐向东去劝去拉,母子俩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的议论,张秀兰要脸,嚎了两声被徐向东劝着搀着回去了。离大院越近一路上碰到的熟人就越多,看张秀兰那个凄惨样,不管出于什么用心都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谁也瞧得出来是给打的,可这是为什么啊,多大仇给打成这样。
问的人多,张秀兰敢说吗?她不敢,徐向东离婚的事张秀兰是一直瞒着的。
不,确切的说连徐向东结婚的事情这大院里也就只有贺家人知道。
她支支吾吾搪塞过去,回家这一段路把老脸都丢光了。
忍了一路没发作,张秀兰一回到家就哭上了,气极败坏骂徐向东不知好歹,“我瞒了你离过婚的事还不都是为你好,你到好当面给我拆台,让我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徐向东也冤得很,他哪里知道他妈这半年多一直给他找对象呢,也没想到那姑娘那样彪悍,说动手就动手。
这其实还真不怪他,张秀兰数十年如一日,惯用的手段就是软刀子磨人和眼泪攻势,王巧珍虽性烈些,可也顶多是冷处理,断没有这说动手就动手的习惯,徐向东还真没见识过那样的女人。
看他妈被打成这样,他也觉得理亏了,就由着他妈骂,怎么骂都不还口。
到最后还劝了句:“把事情往好处想,您要庆幸我没相看上她,要不然照今天这架势……”
余下的话他没话,张秀兰也听得抖了抖,那样彪的人,她以后不得被打死,骂儿子的声音终于是少些了。
徐向东见终于消停些,说了自己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心情不好,也不想在家对着家里人,索性出门去了。
张秀兰看自己被打成这样,儿子不说关心反而出门去了,心里更觉老二是个白眼狼。
今天这事,归根究底她觉得还是被老二害的,心里气性大,想一想不愿结婚就不结婚呗,正好唯一那间房省下来给老三结婚用,到时候他爱住哪住哪就住乡下去最好。
张素兰原本还真就是这样打算的,要不然不会当初王巧珍都读上q大了她想认媳妇还不愿她回来住,就是为了给老三把着这间房。
这一回要不是不舍得放走一个在邮电局有正式工作的儿媳妇,她巴不得老二晚点结婚。
现在被人打成这样,邮电局正式工的工作也吸引不了他了,哪里还会管徐向东什么时候结婚,心里恨得要死,爱咋咋滴,她还省房省钱省事了。
王巧珍到家的第二天就拎着东西去了沈家村,她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姑姑家里只有表弟沈刚和沈五奶奶两人在,沈刚正坐在院子里剁猪草,见到王巧珍一下就蹦了起来,喊了句:“表姐。”
那眼睛就往王巧珍身后看,没看到人,嗖一下蹿到了王巧珍后边,探着头往院门外的土路上看,土路静寂,除了被太阳照得发干的路面,哪有什么人经过,他姐姐姐夫没回。
虽然已经听他爸妈说了姐姐怀了孕,应该是不会回来的,可看到表姐的时候心里还是期待了一下。
这会儿没看到人,心里那个失落呀,王巧珍看得好笑,掂了掂手上的旅行袋,说:“别难过,你姐给你带了不少东西。”
沈刚也十四了,这要换了村里任意一家的十四岁少年,听着姐姐姐夫从北京给捎回来那么多东西指定是兴奋的,沈刚不太一样,主要是,他从稍微懂点事起就知道得照顾他姐,除了上学,沈刚大部分时候都和沈瑶在一块,这猛不丁的她姐去北京上大学去了,又嫁到北京了,原本说暑假回来的,这下也回不来了。
一走就是半年,沈刚想他姐了。
沈国忠在乡里上班,中午还是会骑着自行车回家的,王云芝在市里上班,一月也就回来那么两天,沈国忠就把五奶奶接到了自家搭着吃饭,请五奶奶帮着做下饭照看一下家里养的鸡和猪。
沈五奶奶觉得侄子家里这是需要她,老太太还挺乐意的,白天大多时候都在沈国忠家的院子里坐着。沈刚上学的时候还好,这一放假就有点孤独了。
五奶奶张罗着招呼王巧珍坐,去给她泡了茶,问了问她读大学的情况,婆家好不好。
乡下这边还没人知道王巧珍离婚了,她这趟回来被她爸妈问起徐向东怎么没回时,也只拿他要上班搪塞过去的,还被她妈给说了一通,说老公在那边她不该回家住两个月这么长时间。
这会儿沈五奶奶问,她应对起来驾轻就熟。
老太太也就是略问几句,话题就转到了沈瑶身上,问沈瑶在学校好不好,她婆家怎么样,王巧珍去没去过,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问的都是老太太能想得出来的问题,琐碎却满满都是关心。
王巧珍就细细跟她说,说贺家出入有小车,家里住的是两层小楼,干部房,把她在贺家的见闻仔仔细细给老太太讲,听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
十一点钟老太太去厨房做饭,王巧珍也跟着帮忙,她得等自家姑父回来,想来姑父也是有一堆关于表妹的情况想问的。
果真,和她料想的一样,沈国忠见了她问了几句,就打听起沈瑶的情况来,她把和沈五奶奶说过的话又细说了一遍,吃过午饭这才回家去了。
沈瑶托王巧珍带回来的那一包东西,拎着不算沉手,沈国忠打开看了看,里边放了三双鞋,几件花色的确良衣服,三本书。
侧面夹着一封信,拆开来看是他闺女写的,先是一番问候,说了说自己的近况,又说了王巧珍回来,她托她带些东西归家,因怕东西太重,没能多带,说三双鞋子是婆婆买给爸妈和弟弟的,那书是她和贺时去给刚子挑的,北京这边中学生们最喜欢看的课外书。
那套的确良衣服,是最近城里流行起来的新面料,夏天穿着凉快,她做了两套,青花那套是给五奶奶做的,蓝花那件上衣是给她妈做的,纯色的两件是给她爸和弟弟的。
沈国忠看了信,找出那套青花的的确良套装递给他五婶,笑道:“瑶瑶给您做的,说是城里流行的新料子,夏天穿凉快。”
老太太听还有她的衣裳,愣住了,心里又酸又暖:“你说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人疼,往回捎东西还给我也买啊,她自己多做点衣裳多好,我这都半截身子埋土的人,废这钱干啥。”
沈国忠笑:“您是她奶奶,平时好吃好用的都可着她,记着您还不应该啊。”
这一句您是她奶奶叫老太太鼻头发酸,一边唉着一边点头。看着侄子手上捧着的那好料子衣裳都不敢伸手去接,老太太平时干粗活,手指开裂得厉害,都是翻起的老皮硬茧,
她看看自己的手,说:“瑶瑶记着我我是真高兴,不过我就穿穿老麻布就行,这新料子看着就贵,你看我这手,给我穿我怕两天就刮坏了,给云芝留着吧。”
沈国忠听得心酸,笑道:“云芝她有,瑶瑶也给做了,这就是给你的,手糙不打紧,回头热水泡泡,我下午上班去供销社给你买盒蛤蜊油回来抹抹就好了。”
把个老太太唬得:“蛤蜊油金贵啊,我这把年纪怎么还能用那东西,回头还不给人家笑死啊。”
说她老太婆爱俏,丑人作怪。
第124章
沈国忠笑了起来:“谁笑你你就说是为了不刮坏孙女儿做的新衣裳呗,叫她们羡慕去。”
这还真是,老太太听侄子这么一说,嘴都咧了起来,小心捧了那套衣服,都没敢用手摸一摸。
沈国忠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就拐到供销社给买了盒蛤蜊,傍晚带了回来,老太太拿了东西要给钱,叫沈国忠给拦了,给自家长辈买这样点小东西还要收钱,这不是磕碜他嘛。
过了三四天,老太太穿上新衣裳了,没事时满村儿转悠,那衣服料子大家没见过,谁碰着了都要问个两句,老太太就笑呵呵说是沈瑶叫人从北京给她捎回来的,城里时兴的新料子。
关系好的上手摸摸,啧啧羡慕,直说她有福气,没白疼那闺女。哎,这谁能料到呢,傻了十几年能好了,还这样出息孝顺啊。
沈老太太在村里转了几天,很为沈瑶传了孝顺的美名出去。
再说北京这边,张婶出门扔趟垃圾的功夫给沈瑶带回来好大个八卦。
张秀兰被打了以后好几天不敢出门,买菜都是让儿媳妇去。可她就在家里缩着也没能避免成为大院妇人们的谈资,原来那天的事有其它大院的人看了事情始末,这一片的妇人们偶有圈子交集的,没两天就传到了徐家住的这院子里。
张秀兰被打成了猪头的原因,徐向东离过婚的事都曝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满大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都说张秀兰势利眼,儿子在乡下结的婚给她搅黄了,在儿子已婚的情况下还给到处寻摸对象,离婚后张罗着相看对象又隐瞒婚史,为这在供销社门口被暴打一顿,细节传得有鼻子有眼。
张婶把听到的话学给沈瑶听:“听说是乡下娶了一个,张秀兰看不上给闹黄了,这不在这边还给东子找对象,瞒着女方这事呢,前几天相看的时候好像东子自己说出来了,那姑娘听说生得壮实得很,把张秀兰拎鸡仔一样好一顿胖揍,要我说,这也太缺德了,被打活该。”
张嫂说到这里一脸好奇,问沈瑶:“东子真在乡下娶了媳妇吗?是你们一个村的吗?”
沈瑶:“……”
徐向东娶的不是她一个村的,却是她表姐,这事为了她表姐沈瑶自是要捂着的,就是贺时那里也得交待一声。
而且,她也不想张婶知道后反应过来她表姐当时打掉的那个孩子是徐向东的,虽当时婆婆找了她来,就知张婶应该是可靠人,但是能瞒着还是瞒着的好。这会儿被问起,只能含糊过去,说她当时在市里上班,不太清楚。
沈瑶也是没想到张秀兰能生出这样的事来,徐向东相看那天她也碰到了,没想到后边竟打了起来,那姑娘还挺厉害的,沈瑶都有点可惜没看到现场了,能看那老虔婆挨揍多舒爽啊。
沈瑶说不太清楚,张婶也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对她而言这就是个八卦而已,倒未必要知道什么真相,和沈瑶说:“这张秀兰也太势利眼了,东子离过婚这事传出来,再加上有个那么势力的妈,他再想在这城里找个好点的媳妇可不容易,差的人家他们家看不上,好的人家看不上他,以后可尴尬了。”
沈瑶只想说一句该,笑笑道:“和我们也没什么相干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在他们自己。”
张婶听着沈瑶这话觉着也是,就是发现,自打从乡下回来,贺时和徐向东的走动越来越少了。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进退,不多事,贺家这样的好差使才能一做好几年,说了句:“那是,脚上的泡都是走出来的。”
就没再聊这个,转而问起沈瑶晚上想吃香菇肉饼汤还是墨鱼肉饼汤来了。
可是没想到,徐家的倒霉事儿从张秀兰被打得鼻青脸肿后就像被拉开了序幕一样,她脸上的伤还没养好呢,徐家老大因为在厂里把人给打残了被公安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