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大儿子到这个点都还没回家呢,她听八卦也是敬业,摸着黑扒在徐家门板上,奈何里边人虽多,说话声儿却都压着,累了半天没摸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能确定,跟老徐家的大儿子有关系。
徐家亲戚,正经主意拿不出来什么,全程大多时候就是批判这侄子、外甥多不省心、多不靠谱,张秀兰丧气得,除了跟着骂自家老大两句,叹个气抹个泪,再说说张霞多没良心,也是什么都没干。
徐向东第二天跟单位请了假,先去看了他大哥,徐家老大看到这个弟弟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让徐向东无论如何要捞他出去,让他去找贺时,找贺安民,找梁家人。
“他们家权大势大,跟这局子里打声招呼的事,我全靠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
徐向东摇头,说:“没用的,我昨天已经去找过了,你这是违.法了,他们帮不了你,也不会沾惹这样的事。”
徐家老大已经听局子里的公安说了,他这情况肯定得坐牢,具体几年得等判下来才晓得。他被关着的这一夜,心里把最后这点希望都寄托在贺家身上了,现在听他弟弟说不行,整个人都快疯了,怎么都不愿意信。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没好好去求人家,他们权大势大的,只需要往下边递句话就能救我一回,这样都不肯帮吗?你跟贺时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徐向东也气了,骂道:“你自己有妻有子的,为什么要沾惹别的女人,还是有夫之妇,你管好你自己现在会落到这地步吗?我跟贺时是玩得好,但玩得好人家该咱们家的?你以为你因为这种破事做牢是多光荣的事吗?人家凭什么惹你这一身骚?”
他昨天跟贺时开那样的口,自己也觉得难堪,心里其实也很明白,朋友之间如果一方一味从另一方身上找好处,总归是长久不了。
从前是一起上学一起玩,没接触到太多利益问题,像找工作那样的事人家帮个忙给个机会还行,他哥这样糟心的事情怎么去求人帮忙。
想一想也知道,这种事情贺叔怎么去打招呼,人家不要脸面吗?说是通.奸被抓还伤了人,怎么说,说是家里的亲戚还是朋友?
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管他们家这样的破烂事。
徐向东能这样想,他大哥显然不这么想,不只对贺家有意见,对兄弟也生了嫌隙,只是人在局子里扣着,他现在还得求着自己弟弟,也不敢真撕破脸,只能求着他帮忙想办法救他出去,徐向东没办法法可想,没办法应承,只能说尽量,却是没准备再找贺家。
他寻思着,先去他大哥厂里了解一下情况,去看一看被他大哥伤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请厂里帮忙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赔偿对方,把事情的严重性压低一点。
他却不知道,他这边往厂子里打听了消息赶着去医院,那边伤者家属已经问到了徐家地址,纠结了一大帮亲戚气势汹汹往徐家去了。
一到大院就打听徐家具体哪一幢哪一层哪一户,那声势那阵仗,谁还瞧不出来是找事儿的啊。有人打听怎么个情况,听说徐老大偷人家媳妇还把人手给斩了,人现在给扣在局子里关着。
人群一阵哗然,老徐家的儿子搞破鞋被抓奸还动刀子啊,没看出来啊。
嗡嗡议论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是不耻搞破鞋还是平日里就有人跟徐家人不对付,还真有人给反映了道,一群人气势汹汹去找事,后边远远缀着瞧热闹的,徐良才和张秀兰被在自个家里堵了个正着。
用那家人的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儿子现在打不着,那先把老子娘揍一顿再说。一进屋里除了孩子没动,这俩老的被那男人一群虎狼一样的的老娘伯婶兄弟姐妹们的扯着头发打,张秀兰最惨,门牙都被扇落了两颗。
左右邻居跟着上来看热闹的,想劝说的听到了事情始末也劝不出口,只能喊着悠着点,别弄出人命。
那家人是出气来的,也不至于就真把人弄死了,到时候有理变没理,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但是打他们个半死是肯定要的,老徐家的桌椅板凳碗筷瓢盆也是见了就砸。
张霞的儿子原是在客厅里玩的,家里冲进这么一大群人又打又砸的,吓得哇哇直哭,对门那邻居瞧不过去,靠着墙边儿溜进去把人抱了出来。
那群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也没丧心病狂到连个孩子都要一起揍,只当没看到,专拣着两个大的打,在徐家闹腾了半个小时,其中一人在徐家厅里泼了半桶粪水,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又走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张秀兰看着给砸得稀巴烂的屋子和那满地不可描述的污糟物,再看看屋门外捂着鼻子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费尽心思想捂着瞒着的事,经这一遭满大院都知道了,一时只觉得人人都在瞧她们老徐家的笑话,看她张秀兰的热闹。
被打被砸还在其次,脸没了。
她从站在门口中的邻居手上接过自家孙子抱进屋里,抹着眼泪直接关了门,连句客套话都说不上来了,窝在家里收拾那一屋子脏污和被砸了的家私,凭她再洗再刷,只开扇窗又哪里透得了多少味,房子里一天味儿都怪怪的。
徐向东回家一进门就皱了眉,再看他爸妈给人揍得那个样,也是气得够呛,气他们迁怒家里老人,也气他大哥给家里惹了这样的事。
气归气,还是跟领导请了几天假到处奔走,又是咨询他哥这情况一般会怎么判,又是找被伤的那家人试着说服他们私了。
倒是徐良才和张秀兰夫妻,自那天去看过大儿子一回后再没去过了,只由得老二去奔走。俩人被打成了猪头,徐良才往单位请了假,和张秀兰带着小孙子一连几天都不敢出门,缩在家里窝着,就怕被院里的人指指摘摘的议论。
可有时候就是你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先是厂里那头把他们家老大给开除了,然后徐向东跑了好些日子也没用,问到的情况是赔偿还是要赔偿,坐牢也跑不了,故意伤人致残,视情况量弄是三到十年。
这赔偿钱谁出,还不是老徐家出,张秀兰觉没法活了,厂里头的铁饭碗没了,还要赔一大笔钱,关键儿子还成了囚犯,从前爱装晕,那天头眼一花当真是有要晕过去的时候却死都不肯晕,扶着墙犟着脖子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跟她家大儿子断绝关系了,这事找不着她。
公安的意思很明确,坚持不肯赔偿的话量刑会重一些,张秀兰也梗着脖子不肯赔:“他做出这样的事,我管不着,爱怎么判怎么判,都是他该受着的。”
把奔波好些日子一门心思想让他哥被判得轻点的徐向东呆愣在当场,公安走了,徐向东坐了好一会儿才问:“咱家里不是有钱吗?把这钱赔了,哥能早些出来。”
张秀兰哭:“家里哪有钱,也是他自己找死啊,关进去改造改造也好。”
有钱也不会舍得这样拿出来的,这几天被大儿子牵累得丢尽颜面,更是捂死了钱袋不肯漏一个子儿,当着自家老二就捂着心口一副被气得心脏病要犯的模样去拿药吃,然后就回屋里倒床上躺着去了。
徐向东看她像是受刺激过度的样子,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翻了自己所有积蓄,又去给在部队里的老三打了个电话,兄弟两凑了一百五十块钱,他拿着这钱去付赔偿。
这钱,自然是不够的,却多少也是个态度,最后法院那头判决下来,徐家老大要坐五年的牢。
事情到这一步,徐向东也是身心俱疲,对他大哥,他是仁至义尽了。
判决才下来,张霞带着她爸妈和兄弟又找了街道管委会和妇联的人来徐家了,要她儿子的抚养权。
张秀兰哪里肯,别看她冷血得为了两个钱不管大儿子死活,那是因为伤她的钱,反正是要坐牢的,多坐两年少坐两年还有什么差别,而且一个儿子坐牢了她不还有两个儿子嘛。
要孙子可不一样,孙子她就这一个,这是从出生起她就带着的,孙子可是老徐家的根,可是传承,那怎么能叫张霞要走。
不许,坚决不许。“我孙子姓徐,是我们老徐家的种,可没有跟你这个娘走的道理。”
前些天跟公安说跟她大儿子断绝关系那话,街坊邻里可都在,这会儿听她抢孙子又是另一副口吻,眼里都不屑得很。说到底,也都同情张霞,男人在外面偷人,还丢人的进牢里去了,再摊这么个婆婆。
倒没多少人觉得张霞离婚不厚道,有帮着说话的,也有劝张霞,带着个孩子改嫁难的。
妇联主任说:“你即是跟儿子断绝关系了,这孩子自然也不算你孙子,交给孩子妈妈带也是应当的。”
张秀兰一听那还得了,哭天抹泪说:“我跟儿子断绝关系那是他不争气,我孙子有什么错,孙子自然还是我孙子,今天谁要让我们老徐家的孙子被人带走,我就撞死到谁家门口去。”
第127章
这话放出来,妇联和街道管委会的人拿她也没辙,她们是帮着做调解,可也不想真惹上这样的事。
张秀兰见把人镇住了,开始骂张霞无情无义,说这天底下谁不犯错,男人错一回就抛夫弃子,叭啦叭啦,说得张霞两个兄弟气得差点没上去呼她两大耳光。
他们顾念着辈份没好动手,张霞妈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北方女人,上来就照着张秀兰一个大嘴巴子,呸她一口老不要脸。
“你儿子叫人捉奸那天,你是骂我闺女,说是她没用看不住男人裤.裆是吧,你倒是本事啊,我看就是有你这样的妈才教歪了儿子,你这样的人教得出什么好孩子,我们原是怕孩子给你教歪了,今天看来,跟你这种人撇得清楚才好。”
转而就拉张霞走:“回去,孩子就由她带着,离了婚你也别惦记这孩子了。”
一直叫徐向东抱着的那孩子,看到她妈被姥姥拉着走,原本还是要哭不哭的样子,这一下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从自家叔叔怀里挣下来,喊着妈妈就要追着去。
张霞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待要回头去抱孩子,给张秀兰当中截了胡,搂住那孩子说:“你妈不要你了,你别哭,奶奶要你。”
这话给张家人气得,张霞妈也不说拉女儿走了,气得冲上去质问:“你怎么教孩子呢?啊,是我们不要孩子还是你死死把着拆散她们母子,我们还在这里呢,你就能这样胡说八道歪曲事实,这孩子留给你能教成什么样?文主任、张主任你们可是看见的,这孩子能由得她养下去吗?”
要不是顾忌外孙还在老虔婆怀里抱着,怕吓着小孩子,她要冲上去挠死她。
张秀兰一听这话心里就喊了声糟,她是卖惯了乖的,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儿子。
这些日子也一直这么教孙子,说他妈无情无义,不要他了,灌输些这样的话给孩子听。这话说得太多,说顺了口,刚才是张口就来,没想着叫张家人抓了个正着。
张霞妈原是犹豫的,想着女儿不带孩子好找人家些,可也舍不下外孙,最后还是放不下外孙,一家人来徐家要孩子,结果到这里给张秀兰那一波恶心得要拉女儿回去了,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从前原就听女儿学了不少,说张秀兰爱装,家里上边老爷们,下边三个儿子,都被她这一套装哭装可怜附带装心口痛套餐给吃得死死的。
女人就没有喜欢这号人的,现在亲眼看着她对着自家两岁不到的外孙都开始来这一套了,这还行?别把外孙再给教得是非不分,教成个二傻子。
这下是坚决要把人带回去了,女儿要是不好带着孩子改嫁,她养。
主意一定,见张秀兰又想用哭的那招,直接就道:“又要撞死?你撞,你今天敢真撞我就服,撞死了算我的,我外孙给你留下,撞不死你就闭嘴,你这样的没资格养孩子,趁早别祸害人。”
她指着张秀兰边上的墙,厉声道:“撞,就在这里,就现在,你撞给我看。”
张秀兰:……
抖着嘴唇你、你、你,你了好半天哇一声坐到了地上,嚎起来了:“你们老张家这是要逼我死啊。”
当着外人从来要脸的张秀兰,这一回没辙了,当着街坊邻居的就做起了坐地炮。
张霞妈可不跟她客气,趁她往地上坐的当口,一把就抄了自家外孙抱起来递给张霞,转而呸她:“你哭,你家老二媳妇不是被你给折腾得离婚的?多能耐啊,我家晓霞离了你家好,至少不用被恶心。”
说着跟老伴儿子女儿一挥手:“走。”
抱着人就要走,张秀兰也不坐地炮了,站起来就追,要去撕扯张家人抢孩子,张霞两个兄弟人高马大的,可不是带过来当摆设的,这时候往她跟前一拦,张秀兰沾都沾不到张霞母女俩个。
偏围观的街道办主任、女联主任和一干街坊邻居还劝:“孩子还是跟着亲妈好,再说了,你也确实说了跟孩子爸爸断绝关系……”
后边的话没说,里头的意味,谁都知道。
张秀兰,半点不得人心。
她转头叫徐向东,徐向东站在他妈身后却没动作,事实上,他大嫂想带侄儿走,徐向东觉得没错,骨肉至亲,换谁也割舍不下,他大哥现在被判了五年,家里虽不缺小侄儿吃穿,可没有亲娘在身边,哪里能一样。
张秀兰指望她家老二去抢孙子回来呢,却是半点指望不上,自己被张家兄弟拦着过不去,眼睁睁看着张霞抱着人下了楼,气得要呕血了。
她不过一个女人,说到底,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不会别的,张家人走了,街道办和妇联的人也走了,围观的人没了热闹看渐渐也都散了。
她回了屋里哭天抢地骂徐向东居心不良,不想养侄子,所以才由得张家人把人抱走了。她等着男人徐良才回家要告状,要找上亲戚去张家要人。
可是还没等到徐良才回来,就等来了他一个老同事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来报信。
徐良才在单位突然倒地不起,已经送医院抢救去了。
张秀兰魂险没吓飞了,母子俩匆匆忙忙跟着往医院去,医院那头已经抢救结束,徐良才口歪眼斜,中风了。
人是救了过来,整个半边身子却不能动弹了,张秀兰之前情愿叫老大多坐几年牢也要死死把着不肯赔给人家的医药费,这一下全都填进了医院里。
问徐良才单位同事他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他同事也不清楚,没人知道。
在医院住了几天,医生让回去养着,过了两三天徐良才能磕磕巴巴说几个字了,徐家人才晓得,是给气得中风的,在单位被人指指点点,没少被背后议论。
张秀兰还想去找人家茬,给徐向东拦住了,人家也没明着说什么,这能找谁啊。至此,徐家原本就不好的境况在徐良才倒下后越发雪上加霜,家里能赚钱的主力一个个都倒了。
大儿子进了牢里,大儿媳办了离婚,老头子瘫在床上,还能指望的就还剩了老二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