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只要能找到朱常哲,朱常安这条命,朕一定留给你!朕的诚意已到,你觉得呢?投降归顺还是执迷不悔,你可只能选一条!”
“可你答应我会退走一半人,陆地上或许你做到了。但水路上,你退走的船只分明只有十条左右!你不是自诩天命之选吗?当着这么多人面,可不能自打脸面!”
“你倒是看得清楚!”朱常珏哼声的同时,他的船队也已开始慢慢靠来……
朱常哲行踪已知,他再无顾忌。“朕确实答应了你会退走一半人,但朕说的就是陆路方面,朕可从未答应你会撤走总人数的一半!”
程紫玉几分无语。她本就是拖延加上试探,薄雾蒙蒙,她哪里看得清,又哪里知晓他究竟原本弄来了多少船,卑鄙如他,果然是一如既往。
“出尔反尔,丢人现眼!”
“朕可没有食言。”朱常珏的船队距离他们的扇形船队只有六十丈左右了。“还是那句,你已无选择,你还是速速降了!朕保你和李纯荣华富贵!否则,朕便带兵在康安伯到来之前便踏平了整个荆溪!”
“你先停下!我有话要说!”眼看着,双方距离只差了五十多丈。
程紫玉思量间,还是现了身。
她身披斗篷,出现在了一亮起了灯的高船甲板,将自己清清楚楚暴露在了对方视线范围之中。
而同时,她脖子上还横了一把长刀。
她知道,朱常珏一定也在拿千里眼看她。
“你给我百息时间说话,否则,我此刻便自尽!”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个距离,还在射程范围之外,但再近的话,她也不敢现身了。
而她也知道,他会答应。
只因她和朱常哲一样,只有活着才能发挥最大价值!她若死了,她身后的死士一定会不要命的反扑,他会激起民愤。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惹上李纯的报复。
西南兵权到底还在李纯手上,相比对抗,他自然只想收服。
所以,她必须活着。如此,进,可以靠她来与李纯谈判。退,可以威胁李纯。所以对朱常珏来说,应该是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贸然进攻害她性命。
果然,朱常珏抬了手……
他的船队停下了。
“你说!便给你百息时间。”
“要我降,可以!但我只求一条,我要你放过我身后这些人。”在等了数十息后,她才慢慢开口。
“朕可以答应,朕保证……”
“光是答应不行!说白了,我信不过你!万一你骗我,我岂不是亏大了……”
“那你欲如何?”
“这样吧。我要你放出一条生路。陆路或是水路。你选择一条,放出一条来,将你的人全部撤离让我的人逃命去。待我确认我身后的他们全都退去了安全之地,我便乖乖束手就擒!”
朱常珏的笑声开始在湖面回荡起来。
“你是当朕傻吗?”
他好不容易谋到了眼下局面,然后要他放弃?就凭她的一个未必可靠的承诺?
“你信不过朕,朕就信得过你?你这女子,素来狡诈。朕若放过了你的人,还要冒着叫你的人反戈一击的危险,你若再来个玉石俱焚,朕岂不是亏大了?”
朱常珏笑得越发猖狂。
“朕倒是有一个公平的主意。不如这样,你从水路到朕的身边来。你每进一丈,朕便让陆路兵力退一丈。你若上了朕的船,我便让陆路我的人退出此地十里范围。算是放他们一条逃生路。之后各凭本事。这样才公平,你觉得如何?”
程紫玉没有应答。
不是在考虑可行性,还是在拖延。
她不会让自己沦为把柄,她也不觉得自己这代步工具不足的三千余人掌了十里优势就有机会全身而退……原本就是死路,压根就不用谈。
“如何?”她正低声问下甲二甲三。
“各方依旧没有动静。”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了,可方圆数十里,还是看不见任何前来接应救援的兵马。
朱常珏的声音再次出现:
“时间到了,想好没?”
“等等!”
眼看着朱常珏再次抬起了手。程紫玉只能再次脖子架刀喊了停。
“朱常珏,你再给我点时间。或者,你再想个可行的方案。我不想死……我是家族传承人!我若死了,我程家便后继无人了。所以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们想个万全之策!”
“行了!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吗?朕的耐性已经用尽了!”朱常珏再次抬起了手。
“别过来!你真要我死在这么多人跟前吗?你知道你将面对什么?”
“嘿,你死不死与朕何干?又不是朕让你自尽的!你赖得着朕吗?”
朱常珏冷笑。这女子刚分明还在咬着不想死,此刻又端着死不死来威胁他,如此矛盾,真敢动手?
他倒是突然想看看,她会否真的自尽?
“既然你执意想死,那不如这样,朕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朱常珏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舱中,被押出了一男一女。
程紫玉瞥见身边手执千里眼的甲二甲三一齐变了面色,便暂时放下了刀,接过了千里眼亲自看来。
“……”
朱常珏身边的一男一女,分别是:“自己”和“朱常哲”。
乍一看,几乎可以假乱真。
仿冒的!
那两人皆是被缚,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面上唇角皆有血丝挂下,各自衣裳也都有似被利刃划开的伤口,鲜血已将各自衣裳染红。
果然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程紫玉看着那个“自己”,都觉得有七八成相似,那在他人眼里,至少得有个八九成吧?再有夜色和雾气的遮掩,有大战当前的紧迫感,再有距离的相隔,只怕就是李纯真在,也未必能在远距离辨出真假!
“程紫玉,你觉得如何?你觉得朕还会受制于你吗?你觉得朕还会在意你是死的还是活的吗?朕要你死,你就是死的。朕要你活蹦乱跳,你就得好好活着!哈哈哈!”朱常珏得意至极。他倒要看看如此境地下,她还死不死了。
不敢死,那最好。
死了,他就拿这个赝品出来溜李纯一圈。
不管如何,他的目的总能达成的!
他要杀光这群人,生擒程紫玉!
“程紫玉,还死不死了?憋不憋屈?死了,你便死得轻于鸿毛毫无价值。正好如了朕所愿!所以,你还要抹脖子吗?还是好好待着吧。”
朱常珏又冲那一男一女给了个眼神。
女子一下哭嚎出声:“李纯,你别管我。你杀了我吧!我不愿拖累你,你别管我……”
男子则吼到:“外祖父,外孙没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您别管我了!保存实力最重要!”
朱常珏再次大笑:“他们表现如何?你来评断一番?是不是知情识趣的两人?也不知李纯和康安伯面对这两人时该当如何抉择?想想那戏就痛快啊!”
程紫玉早已黑了脸。
这两人的声音和口吻,也与她和朱常哲有几分相似。经过一嘶喊,那点差别更不明显了。
“康安伯的所有希望都在朱常哲身上,不管谁继位,他都很难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一定会为了朱常哲全力以赴。”朱常珏又是笑。
“倒是李纯,他虽是个外冷内热都,难得对你情深义重,但他向来迂腐,朕也没有把握他会选你还是选老皇帝。所以,朕便给你添了些筹码。
程紫玉,你说,若筹码是快五个月的身孕如何?听说李纯一直盼着儿子啊!若他的妻儿都在朕手上,你说那滋味,那选择……当是如何……刺激?”
程紫玉刚没看仔细,此刻拿了千里眼再一瞧,可不是?那女子腹部已是明显隆起。
近五个月?正好可以咬定是他离开前怀上。
她咬了咬唇,关心则乱的他,会上当吧?
朱常珏不再多言,直接一挥手。
“所以你那刀也别举了,放下吧!朕最后劝你,想要少背些人命在身,想要少吃苦头,想要让李纯少受罪,便赶紧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待朕打来,就不那么轻松了。”
这一次,对方水路陆路同时都接收到了进攻的信号。
他们真的开始了动作!
程紫玉被卫兵护送着连连后退,走进黑暗的同时,也不由失笑起来。
朱常珏,果然还是那个狠人。
他难怪谁都不惧,他难怪敢大方用他霸占的陆地来与康安伯周旋,他难怪到了此刻还在做他的皇帝梦,他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朱常珏若是将那个“自己”和“朱常哲”挂在了船头,将会是怎样的结果?李纯和康安伯即便堵住了他又如何?还是要受他拿捏!到那时,面对最在意的亲人,他们恐怕连箭都不敢随意放一下。
朱常珏故意暴露了这个杀手锏,就是逼着她连自尽都不敢!她若真死了,这种状况下,根本就没法证明朱常珏手中人是假货了。所以在他看来,压根不用多费唇舌,她已经是他囊中物了。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叫人不得小觑!
程紫玉再次避去王家船上。
对方船队越来越近,而陆路别院外围的攻守战也已全面开始。陆路方面,好在先前准备了不少陷阱,对方想要一道道突破而来,至少也要费上两到三刻钟……
程紫玉所在的这边,是甲三负责防守。
与先前面对朱常安那次一样的是,他们再次灭了灯,继续保持了摸黑。没有光亮,所有行动都在黑暗里。
不同的是,这一次,那扇形船队最外围的竹筏被进一步往外推出了一丈。
与此同时,竹筏上被立起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杆子做的假人!
虽是换汤不换药,但依旧好用。
陷于黑暗里的敌方猛然发现前方有人影,只恐是有偷袭,自然只会是乱箭齐发。
倒是被挂在高处的朱常安,第一个发现那正是他先前吃亏上当的假人。被捂嘴的他好一番折腾也没能引起注意。眼看距离对方越来越近,生恐被遗忘会被射成筛子的他在拿后脑勺猛撞了好几下桅杆,发出了巨大晃动后,这才引起了注意。
看着朱常安被从桅杆放下,程紫玉很是遗憾。
眼看就到射程范围了,她还以为没法如前世那般割下他的头,至少可以送他一个万箭穿心的!
可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只闻朱常安急于立功,正在那边几哇乱叫:“你们上当了,那些都是芦苇做的假人!程紫玉奸诈,他们缺箭,这是在取箭呢!还不快停下!赶紧想法子将竹筏拉过来,绝对不能给他们提供这些利箭!”
朱常珏那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会儿十几条梭船快出,纷纷甩出了铁钩……
程紫玉唇角一扬,正合她意!
……
第718章 损兵折船
程紫玉笑起,对方果然上当了。
敌方船坚人多,这点箭即便取回来也是杯水车薪。她虽换汤没换药,但不代表她连方子都没换。
所以这一次她放出的假人,事实并不为取箭。朱常安弄错了。
而一早就被放下的竹筏,自然也不会是装饰作用。
对方梭船造型尖利,速度快,正飞掠前来。
甲二低问程紫玉:“这个射程,咱们特训过的弓兵是有把握的。需要射杀吗?”他所指的,正是那十几条梭船上正抛钩的来人。
程紫玉摇了摇头。
“都是小兵卒子,由着他们去。”
甲卫得了程紫玉示意,纷纷做出了抛钩要回拽竹筏的假动作。
不过,那数十梭船明显动作更快,纷纷出手,一排十多条铁钩已将竹筏紧紧勾住。
众梭船首尾造型一样,所以不用调头,立马齐齐发力拖着竹筏返回。
才几息的功夫,只见被绑满了芦苇假人的竹筏便被敌方拖着越来越远去了。
敌方目的达成,见他们失手丢了竹筏丢了箭,声声叫嚣伴着笑声回荡湖面……
眼看竹筏越来越近,朱常珏却示意手下劈开那些挡在了水面的竹筏。
程紫玉心下再次失望。
他……就不能再蠢一点,再等一会儿吗?
她不得不给了甲三一个示意。
甲卫众人早已准备好,齐齐动手。
转瞬,一片片漆黑里,暗影闪动。
与此同时,数百同时被点燃了箭头的利箭纷纷向敌方射去。
朱常珏朱常安等人赶忙闪避,所有船上盾牌转眼林立。
只是他们没想到,对方的箭压根不是冲他们来,而是对准了那些个竹筏上竖立的芦苇人。
竹筏距离他们船队只有十几丈。
在他们亮堂的光线里,那些芦苇人尤其清晰……
于是,火箭一支支准头十足,火苗落在了早被洒了油的芦苇人身上,顿时变成了一个个火人。
又是一个眨眼,那火便突地拔地而起,蔓延去了一架架竹筏。
一大片的大火就这么在湖面上烧了起来。
速度太快,朱常珏那里还未有所反应,状况便已一发不可收拾……
而伴随着一下腾起的大火而来的,还有转眼就扩散并蔓延开的滚滚浓烟。
刮的是西风,浓烟瞬间将朱常珏他们的船队给包围。
而那些竹筏和大火在风势下,也在迅速逼近他们的船队。相对那十几条勾着竹筏的梭船运气就不那么好了。从西往东去的大火和浓烟第一个就吞没了他们。
好几条梭船都被火舌给卷到了,他们一边闪避灭火,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
“快!松开钩子!”
“上当了!赶紧劈了竹筏!”
“咳咳,先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