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骊珠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安阳坐在旁边观看,十分开心。
“慧心姐姐!”裴骊珠看见余慧心,一分心,乱接了一下,将毽子踢了过来。
“啊呀——”她叫起来。
“小心!”裴义淳想挡住余慧心。
余慧心提起裙子上前,将毽子接住,一脚踢得老高,待掉下来时,又轻轻地接住,几下之后伸手抓住,走上前去,先给安阳请安,再将毽子还给裴骊珠。
裴骊珠道:“你好厉害呀~”
“以前常完。”余慧心不好意思。
她小学的时候,可是踢毽子大赛的冠军。余七巧小时候也爱玩,那时候她和余美人的丫头还只有素雪,素雪身子不太好,余美人不让她多动,成天在房里照顾她,搞得她才像自己的妹妹。余七巧不乐意,后来家里就另外买了红梅来陪她。
余慧心在裴家用了午饭,陪安阳打了半天牌,离开时安阳问:“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等路干一点就回去了。家中嫂子快生了,不好一直在外面。”
安阳道:“那等我回京了,再叫你到家中去玩。”
“多谢长公主。”
回去时,仍然是裴义淳送她。
今天的天气一直阴凉,不曾见到阳光,此刻穹顶黑压压的,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余慧心站在马车前,问裴义淳:“是不是还要下雨?”
“大概吧。”裴义淳叹口气,“要是明天不下雨了,你和令尊还是先回去吧。”
“嗯。”余慧心上了马车。
半路上,听到风声,她揭开窗边的帘子,一颗豆大的雨珠打了进来。
她忙向前,掀开门帘:“裴公子——”
裴义淳骑着马与马车并行,在前面一点,闻言回头,脸上已经有几片水渍,鬓角也湿了。
就这时,又有几滴雨飞进马车,打在了余慧心脸上。
裴义淳道:“快关上。我无事,马上就到了。”
余慧心张了张嘴,到底不敢请他上车,只好放下帘子,闷闷地道:“走快些吧。”
裴义淳勾了勾唇,他倒宁愿走慢些。
他对其他人道:“不必快,别颠着余姑娘。”
余慧心心尖一颤,整颗心小鹿疯撞,忍不住掀开窗帘去看他。
他似有所感,回过头,对她一笑。
余慧心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红梅和紫兰看了看她,都皱着眉将帘子理好。
裴义淳勒住马,停在原地,等马车厢的窗子与他的身子平行,才继续走。
雨势已经颇大了,雨点打在车盖上,响雷似的。到了卢家别院,张老头等人已经等着了,纷纷撑着伞来给裴义淳遮雨。
余慧心从车里出来,饶是再多人给她撑伞,也眨眼间湿了大半。
她去看裴义淳,裴义淳几乎整个人湿透了。
她心中一紧:“你……”
“我无事。”裴义淳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快进去。”
“你……你进来!”余慧心说,“擦擦头发、喝碗姜汤再走。”
“……好。”他觉得,应该听她的话。
余慧心不再多说,先进去了。
她回房换了衣服,头发湿了几缕,用帕子擦了擦,又将髻重新挽了下。厨房那边姜汤煮得很快,她插簪子的时候,红梅给她端来了一碗。
她问:“裴公子呢?”
“老爷在正堂里招待他。”
“可别让裴公子感冒了。”
“少爷昨天带来的衣服没带走,裴公子没嫌弃,已经换上了。”
“那就好。”余慧心喝了姜汤,对着镜子看了看,想再点些胭脂在嘴上,又怕太浓了,于是就这样出去了。
到了正堂,入眼是一副披着长发的背影。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居然是裴义淳。因为头发湿了,他将发髻散开,头发都披在了背上;而余天瑞的衣服几乎没有浅色的,他此刻便穿了一件蓝色的粗布衣裳,将他的眉眼衬得清冷了几分,有点禁欲。
简直是颜值暴击!
余慧心脚一软往地上跪去。
“小姐!”红梅、紫兰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
她挂在二人身上,好一会才站稳,红着脸往地上踹:“这地砖不平!”
二人:“……”有吗?
裴义淳被她吓了一跳,见她没事暗松口气,没余心去想她的话有没有理。
余老爷轻咳一声,故作严肃:“自己不看路,倒怪起路来?”
余慧心走上前,向他行礼,又转身向裴义淳行礼。
裴义淳欠身还礼:“三娘喝姜汤了吗?”
“喝了。”余慧心坐到对面,往屋外看了一眼,此刻外面暴雨倾盆,十分吓人,“裴公子等雨势减弱些再走吧。”
“嗯。”裴义淳轻应,端起姜汤继续喝,有些心猿意马。
余老爷对余慧心道:“我已留了裴公子吃晚饭。”
“哦,那我和红梅、紫兰去厨下看看。”
“甚好!甚好!”余老爷急忙点头。他们没带厨娘来,做饭的是张嬷嬷,但张嬷嬷的厨艺着实不敢恭维。
余慧心离开后,不好再过来,晚饭都是在自己房中吃的。
这雨下了两个时辰才减弱,裴家那边增派了一队人来接裴义淳,裴义淳自己的衣服已晾干、头发也干了,只能告辞。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停了,余老爷却更不敢上路,对余慧心道:“我看还是再等两日,应该不会再下了。”
结果到了下午,又开始下,雨势仍然不弱。
余慧心道:“嫂子要下个月才生,我们暂且不急,等雨停吧。”
这一路回去,有不少山,这么大的雨连下几场,极易滑坡。而且古代的路不是水泥路,怕是早被泡软了,马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极易陷住。
接下来几天,天气都有放晴,只是晴半天之后又是暴雨,余家仍然不敢上路。
余慧心来的时候只带了衣物,旁的都没有,整日闲得无聊,趁着雨停的时候派人送信给裴骊珠、问她有没有书可以借来看,完了坐在回廊上欣赏院中景致。
马老头也无聊,见她出门,就过来聊天。他发现,和余慧心聊天总能让他醍醐灌顶。
余慧心今天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只看着前方发呆。
马老头道:“东家,我琢磨着有件事可以断定了。”
余慧心眼皮一撩,等他下文。
他压低声音:“怕是要发大水。”
“废话。”余慧心白他一眼,也没敢大声,“决堤都是有可能的。”
马老头抖了一下,甘拜下风。这种话,他可不敢说。
余慧心轻轻一叹,想着永兴帝的模样,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他不爽,他手下的大臣也不爽,连带大臣的家眷都得仔细些过日子,也不知裴义淳会不会受影响……
“小姐!”张嬷嬷从外面进来,“有贵人来了。”
余慧心心里一跳,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站起身:“快请。”
请进来的,却是安阳身边的大丫鬟。
那丫鬟向她行礼,笑道:“余姑娘,你无事吧?长公主在家闲得无聊,想请你过去陪她玩牌。”
“我无事的。”余慧心笑道,“我也无聊,刚给你家七娘送了信,想问她借书看。”
丫鬟笑道:“可不就是看见信,长公主才叫我来接人?只是七娘出门了,六郎随她去的,还没回家。待到下午,应该就回来了。”
“哦……那我先随你过去。”
余慧心回房换了身衣服,带着红梅、紫兰,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第78章
余慧心坐在马车上,心里有些忐忑。
裴义淳和裴骊珠都不在家,长公主却叫自己去,是不是长公主发现了什么,想给她一笔钱、让她远离裴义淳?
呃,好像想得太美了。长公主手中有权利,完全不需要花钱,甚至都不必搭理她——那也太看得起她了。
余慧心有些闷。一直以来,她都很被动,毕竟长公主这样的人家请她来“做客”,她又不可能拒绝。
果然还是在自己家里写小黄文自在!
到了裴家,余慧心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安阳却真的摆了一桌麻将在等她,一同等的还有裴五。
裴五的公公是专教裴义淳画画的老师,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只留下裴五的丈夫这么一个儿子。裴五的丈夫也学了一身画画的本领,现今是宫廷画师,虽品阶不高,皇帝出行却总是随侍在侧、好及时画下皇帝的丰姿。
今日永宁公主夫妇做东,请了一堆年轻男女去他们的别院玩。裴五的丈夫去了,裴五却没去,原因有二——
第一,永宁尚未生子,喜欢和未婚小姑娘、未生子的年轻少妇玩,生了孩子的她就不待见了。裴五已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今日也带来了,和阿谨、阿学一起读书去了,所以余慧心没见到。
第二,裴五和永宁有仇。两人未婚时,都喜欢裴五的丈夫韩少章。裴五年纪大些,又因裴义淳随韩父学画,两家来往密切,她就对韩少章表露出些许意思,将韩少章的春心撩动了。不等永宁及笄,她这里亲都订了!可两人从前是好姐妹,永宁什么心事不告诉她?她却从没告诉过永宁她喜欢韩少章!永宁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至此断了往来。
永宁自然也给裴五发了帖子,但她刚结婚那会儿,第一次设宴,给裴五的帖子里就写:给你脸才发的帖子,人最好莫来!
裴五差点气晕,紧跟着也设宴,也给她发了这么一封帖子。从此,两人帖子照发,难听的话不必写了,却都知对方不会来。
韩少章却完全不知她们俩之间有这么一段恩怨,收到驸马爷的帖子,乐滋滋地去了。
裴五憋了一肚子气,带着儿子来看安阳。她估计裴义淳和裴骊珠也去永宁那里了,她正好来陪陪安阳,免得安阳寂寞。
结果,天还没聊开,余慧心的信送了来。
安阳最近对裴义淳和余慧心之间有点起疑,谁叫裴义淳那么殷勤,整天为了余家上蹿下跳,送个人还半夜才回家!
她想也不想就将信拆开了,想检查检查是不是裴骊珠在帮着两人传递什么消息。看完后,她让人去请余慧心,想在今天解了这疑惑。
裴五却不高兴了,觉得全天下都在给她添堵!
“阿娘怎么那般待见一个商户之女?”
“那你怎么那么不待见她?”
“我是你的女儿,不待见一个商户之女还要什么理由?”裴五叫道。
她的态度,余慧心早有感受,比起安阳,倒是更怕她。
安阳、裴骊珠不管心里对自己什么看法,至少表面友善和气,哪像裴五,都将嫌弃和不满写在脸上了。
余慧心暗吸一口气,向两人问安。
安阳笑道:“快坐吧,念你好久了。这雨下得,出门极不方便,倒是难为你了。”
“还好。下了雨空气好,我也想出来玩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敢随意出门了。”
裴五问余慧心:“余家也来城外避暑?”
“不是。”余慧心琢磨着,要怎么说。
安阳道:“怪我。七巧想了个说书的乐子,我拿去皇上那里献宝,皇上为此将她召来了。”
余慧心补充道:“我家亲戚在这边有宅院,我和家人在那里歇了一夜,本打算第二天回去,结果下了暴雨,耽误到现在。”
说话间,外面萎顿的阳光渐渐放大,光与影泾渭分明。
裴五道:“看样子不会再下了。”
安阳:“不下了也好。”应该有些地方水患了,再下不知多大的灾祸。
“就是有些热。”裴五皱眉。
余慧心默默码牌,有点想念裴骊珠。有裴骊珠在,气氛就轻松多了。
此时的裴骊珠,正在永宁公主别院的水榭里和一群少女逗湖里的鸳鸯。
永宁是永兴帝的长女,在他登基那天号出的喜脉,可把他高兴坏了,当时就想立太子。虽然生下来是个闺女,但是他头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他怎么都爱,永宁在京中的公主府是仅次于安阳的,在行宫的别院甚至比安阳的还要大。
永宁带着一群姑娘玩到下午,太子驾到了。
太子自然不到后头来,永宁得到通传,叫上裴骊珠和赵静贞离开。
二人都不知何事,直到半路上裴骊珠才问:“永宁表姐带我们去哪里?”
永宁点她鼻子:“还能把你卖了么?”说着看向赵静贞,“我弟弟来了,自然要带某些人去见见。”
赵静贞的脸一片绯红,裴骊珠笑起来,赵静贞便伸手去掐她。
永宁拉开她们:“好了~害什么羞呀?合该见见的。”
上午的时候,太阳不大,驸马带着宾客骑马射箭。到了下午,烈日当空,众人退到屋中聊些诗词文章、天下大事,忍不住就辩论起来,搞得气氛火热、唾沫横飞。
太子来后,坐了首座,与众人闲聊几句。
这些年轻人,很有些有抱负的,目前的朝堂上,他们很难挤进去,等挤进去的时候,怕也不是永兴帝在位了,自然想给太子留点好印象。
太子却不敢与他们多说。永兴帝还年轻着呢,他私下里拉帮结派,怕是不想再做太子了。他来是给永宁捧场,教人知道他们姐弟俩感情好,至于旁的,暂且不急。
目的达到,他便告辞。
“不见见姐姐就走?”永宁从后头出来。
众人急忙起身:“见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