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韩少章发现旁边的裴义淳在发呆,急忙拉了拉他。
裴义淳回神,慢吞吞地站起来。
永宁已经发现他了,见他没精打采,打趣地问:“义淳怎么了?是不是天太热?”
裴义淳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出来,居然叹息一声。
太子笑道:“怕是丢钱了。”
众人都笑起来,又不敢笑得放肆,憋得十分难受。
永宁扯扯太子的衣袖:“既然要走了,就别理他们了,我倒有话和你说。”
太子便随她去了后面。
出了房间,进了回廊,继续往前走。太子似乎猜到她的安排,没说什么。
走到一座亭子附近,远远地看见两个少女站在里面。到了亭子外,两名少女都站好行礼。
太子想到对面是未婚妻,竟也有点不好意思:“免礼吧。”
裴骊珠一笑,朝永宁跑来,永宁带着她走开了。不过两人并没走远,而是在附近远远地看着。
只见太子和赵静贞隔着亭子中间的石桌,站着说了几句话,太子就离开了亭子。
裴骊珠失望:“就这样啊?”
永宁拿扇子打她:“你还想怎样?能说上话不错了。”
“那你和驸马成亲前,也这样吗?”
永宁想了想,甜蜜地笑道:“你管呢?反正不告诉你~”
说到这个,她倒要感谢裴五将韩少章截胡了。当初年少不会看人,觉得韩少章好看又有才华,如今却知,他是比不上她的驸马的。说起来,她也可以和裴五和解了,毕竟自己没亏什么。
永宁带着裴骊珠迎上太子,太子说:“起风了,怕又要下雨,赶紧让大家回去吧。”
永宁抬头看天,见远远地飘着一快乌云,忍不住皱眉:“也好,散了吧。再来几场大雨,我们这作乐的就是作恶了。”
“不要胡说!”太子沉下脸,却没时间耽搁了,“我先回宫了。”他还得去永兴帝那里旁听政事。
天气变化很快,先是起风,接着太阳隐藏,紧跟着就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大家都担心要下雨,纷纷吩咐下人准备车马。
最近几日,雨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他们可不敢等雨停;就算雨停得快,下过雨的路也不如现在好走,只能早点回家。
大家都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裴义淳也赶紧动身。
到了外面,已经有雨点打在他脸上,他便也坐了马车,走在裴骊珠前面。
坐在车里,他继续思考已经想了一天的问题——要怎样才能娶到余慧心呢?
他先前虽然心悦她,但到底有些舍不得聘礼,想着等哪天她彻底压过聘礼在他心中的份量再说。
昨夜,他回去做了一夜的梦,正经的、不正经的,是真想娶了,心里已经没有聘礼的位置了。
但他也知道,安阳恐怕不会同意。余慧心出身商户,两家差得太远,别看安阳现在挺喜欢她,但拿来做儿媳妇肯定就不喜欢了。就算他撒泼成了,婆媳间也有了嫌隙。
再来,若真成了,裴三嫂、裴四嫂娘家也会不高兴。他们是什么门第,将余家与他们摆相同的位置,那是叫他们没脸。
同理,几个姐姐的夫家也会有意见。
其实这几家还好,再有意见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但还有裴骊珠呢!他要是闹一场将余慧心娶到手,让她怎么嫁人?
裴义淳这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是余美人活着多好呀!搞不好已经封妃了,随随便便能给余老爷弄个爵位。就算只是虚爵,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的女儿嫁到裴家也算登对。
没了余美人,他又怪余天瑞不争气,居然没考个状元、当个大官,否则他的妹妹……
难不成要等圆圆考上功名么?还得自己手把手地教出来?就算是个神童,也得十年后吧?看他也没有多神,等到光耀门楣、鸡犬升天,少说二三十年了,自己怕早就害相思病死了!
要不……等七娘成亲后,不管姻亲们的想法,硬是求母亲成全?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要是能提前给三娘提提身份……
算了,她如今的状况如何提?倒不如先娶回家,自己入朝为官给她挣诰命呢。他若能做到父亲今日的位置,到时也无人敢说什么了,只苦了她刚过门的时候要遭受许多非议和白眼。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她现今过得多好?做着生意、想些新奇的玩意儿、学做文章,怎么看都比替人持家自在。若嫁了他,她不快活了,还不如就这样呢,反正他现在又不是见不到她……
裴义淳的心思一波三折,搞得自己一整天闷闷不乐。
他还是想要啊,只恨自己没本事让她无忧无虑地跟着自己。
怅然间,一阵马嘶声划破长空,裴义淳身下重重一震,紧跟着就天旋地转起来。
他下意识骂了一声,想抓住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抓住,反被颠来倒去,在车厢里翻了好几个跟头,身体每一处都被车厢重重地撞上。
裴义淳想:我若大难不死,必要娶她为妻!
第79章
裴骊珠在车内听到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她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打在车顶,让她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这一声巨响却清晰可闻,自然让人提心吊胆。
此起彼伏的叫声从外面传来,有叫小姐的,有叫少爷的。裴骊珠的丫鬟移到门口,揭开帘子,将门拉开,问驾车的侍卫:“怎么了?”
侍卫回头,一脸惨白:“六少爷掉下去了!”
丫鬟呆住,抬头望去,见大路靠山崖的一边塌了一半,前面的车、马、人几乎都不见了。
她浑身发冷,回头茫然地看着裴骊珠。
裴骊珠果断下车,外面真真是人仰马翻,她六哥的座驾不见了,好些护卫连人带马不见了,山下传来人声和马嘶声。
裴骊珠走过去,大家拦住她:“小姐别去!小心路又塌了!”
路的一侧是树林,另一侧是悬崖,悬崖下面也是郁郁葱葱的树,车马栽进林中,几乎看不见了,而这些树的尽头是一条河,从河面的位置看,悬崖不深,但谁也不敢保证掉下去的人无事。
裴骊珠急道:“你们快去救人啊!”
“小姐先上车,我们这就去!”
剩下的侍卫都往山下去,只留了一个人在上面。
丫鬟给裴骊珠撑着伞,但大雨倾盆,根本遮不住,便大声劝道:“小姐!你先上车吧!”
裴骊珠对留下的侍卫道:“你回家去叫人!”
侍卫道:“属下走了谁来保护小姐?小姐先上车,等有人上来,属下再回去!”然后去牵她的马车,“外面雨大,属下先将车赶到林中去,那里雨势小些,也免得路再塌。”
裴骊珠的马车是两匹马拉的,此时有点不配合,一匹听话,另一匹大概是受了惊,一直往后退,一副要逃命的样子。
这时,侍卫见后面有人骑着马过来,转身叫裴骊珠:“七小姐,后面有人来,你先上车。”
裴骊珠身上湿了大半,也不敢继续站在雨里。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悬崖下,转身回马车。
刚到马车前,一人骑着马从后面窜出,马背上的人勒住马、吁了一声,问裴骊珠:“是七姑娘?”
裴骊珠抬头,头顶有伞撑着,刚好挡住了视线,让她看不清是谁。
她霎时醒过来,也不该去看,就往马车上爬。
马背上那人却突然跳下来,伸手挡住了她去路:“七娘怎么不理人?”
裴骊珠吓得后退,后面的侍卫按着腰间的佩刀冲上来:“公子自重!”
“本少爷的事要你管!”那人忽然暴怒,抬起脚朝侍卫踹去,竟将人生生踹飞、摔进了悬崖。
“啊——”裴骊珠和丫鬟吓得尖叫,给裴骊珠撑伞的丫鬟掉了伞,滂沱大雨顿时扑向裴骊珠的脸。
“七娘别怕!”男人向前一步,站在了裴骊珠面前,拦腰将她抱起,“我们去树林里避避雨!”
“你放开我——”裴骊珠尖叫。
两个丫鬟急忙去拉,男人将裴骊珠送到马背上,翻身上马,握着马鞭一抽,将扑上来的两个丫鬟抽开,一个抽到了马肚子下,一个抽进了泥坑里,然后策马窜进树林。
“姓何的——”裴骊珠尖叫,“你放开我——”
“你知道我是谁呀?”何四在她脸上一摸。
“啊————”裴骊珠叫得撕心裂肺,这叫声却传不了多远,就被暴雨冲散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丫鬟从地上爬起来,两人都近乎绝望,正想去寻,就见塌陷的路面另一端驶来两辆马车……
一个丫鬟道:“我去寻小姐,你看看那是谁家,请他们帮忙,不然就叫山下的人回家去叫人!”说到此处,她痛哭起来,抹了抹泪朝林中跑去。
剩下的丫鬟也一抹泪,提着裙子朝前面的马车跑去。不等跑到跟前,驾车的车夫已经看到了路面的状况,将车停了下来。
车夫戴着蓑衣斗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对车内道:“小姐,前面路塌了,好像有人掉下山。你先莫动,他们有人过来了。”
车内坐着余慧心。
她在裴家看到变天了,就向安阳告辞。余老爷一早去田间散步,回到别院知她被裴家接走,就安排了马车来接她,她离开时就不让安阳送了。但安阳派人将她接来,自然要让人看见她回了家才放心,于是又安排了上午那丫头送她,那丫头现在就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余慧心听了车夫的话,上前将门帘揭开。门帘外还有车门,可以临时安装和拆卸,不刮风下雨的时候一般会拆掉,只挂个门帘。不过女子坐的,以防被人窥见还是一直装着,但这门是滑动的,想透气时可以开一半。
余慧心就将门推开一些,往外看去。
裴骊珠的丫鬟已经快到跟前了,她一眼认了出来,便将门全部推开,对车夫道:“是裴家的丫鬟!快去后头说一声!”
车夫一听,马上往后面去了。
“余姑娘——”裴骊珠的丫鬟看见余慧心,比见到陌生人踏实多了,顿时嚎啕大哭。
余慧心忙问:“怎么了?七娘呢?”
“七娘她……”丫鬟往树林里一指,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余慧心觉得和她说话可太费事儿了,直接跳下了马车。
“小姐你慢点!”红梅和紫兰赶紧拿着雨伞和雨披跟下来。
这时,后头安阳的丫鬟也过来了。她的雨伞、雨披甚至比余慧心的更好,但听说裴骊珠和裴义淳出事,也来不及管了,急匆匆地就过来,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银匣!”她叫裴骊珠的丫头,“七娘呢?!”
“汀兰姐姐……”银匣哭嚎一声,指着树林道,“被人掳走了……”
“掳走……?”汀兰身子一晃,“你什么意思?!其他人呢?!”
余慧心一愣,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小姐——”红梅和紫兰急忙跟上去。
汀兰一见,也提着裙子飞奔。
余慧心跑得飞快,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还好林中雨势减弱许多,地上都是落叶,也不那么打滑。
很快,她听到一道似有若无的叫声,停下来细听,又听不清了,继续往前走了走,见一匹马停在前方。
她迟疑了一下跑过去,又听到少女的尖叫,估摸着错不了,跑得更快了。跑到那匹马跟前,见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压在地上欲行不轨之事。
裴骊珠的另一个丫头昏倒在二人身旁,落叶中躺着两块鲜艳的布料,沾满了雨水和污泥。
余慧心浑身发抖,见那匹马身上挂着一把剑,冲过去将剑拔出。那马正在嚼树叶,本想踹她,但她跑得太快,它没踹到,就仰天嘶鸣起来。
压着裴骊珠的何四自然知道,这是他的马在给他打信号。他下意识回头,余慧心一剑刺进了他后腰。
他动作一顿,豁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余慧心狠狠地拔出剑,待要再刺,他终于反应过来,挥手打落她的剑,捂着后腰倒在地上。
余慧心霎时看清裴骊珠的模样,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其实何四尚未做多少,只是裴骊珠穿的齐胸襦裙,稍扯两下,衣服就都不在身上了,现在裙子尚在,上半身却只剩抹胸。
她冲过去,扯下身上的雨披将裴骊珠紧紧裹住,低声道:“别怕!没事的!”
“呜……”裴骊珠浑身发抖,哭泣着抱着她,“慧心姐姐……呜呜……”
“别怕。”余慧心极其冷静,“无事的,不是你的错,欺负你的人会不得好死!”
“我看你才不得好死!”何四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余慧心猛然转身,捡起地上的剑,一剑指在了他眼前。
何四浑身一怔,有点虚了。
“那你可本姑娘是谁?!”余慧心问,暴雨穿过头顶的树叶,温柔地洒落在她脸上。
何四有点懵,腰上的痛让他大脑清醒。他今日是喝醉了,否则也不会……
“我祖上三代经商……”
“呵!”何四冷笑,一个商人敢和他叫板?
“公子想必出身高门吧?”余慧心问,“我这出身,贱命一条,杀了你便杀了你,顶多一命还一命,我的家人想必裴家会替我保住,难道我今日还需瞻前顾后、怕了你?”
何四顿时呆住了。
“你今日必须死!”余慧心说。
何家想与裴家联姻,要是留着他,他回家就要叫人去裴家提亲。怎能让裴骊珠嫁给这样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