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就急吼吼用苏亦的身份证给编辑发了自荐申请的站短。
李怡潼来找她玩,问她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陆时语大言不惭道:“《红楼梦》算啥,我写得比它甜多了;《傲慢与偏见》算啥,我的剧情线比它复杂;《情深深雨濛濛》算啥,我的三观比它正多了。”
李怡潼被她的自信逗得捂着嘴笑,“行,我现在就给你投十个雷。”
陆时语一边继续写继续发,一边等编辑的消息。
作为新人,满腔热血冲昏了头脑,她每天都觉得自己写的都是流芳百世的传世佳作。
然而,现实教做人。四天过去了,她日更三千,已经发表八章,总字数超过两万五千字,数据依然凄凄惨惨戚戚,不忍直视——
0评论,1收藏。
陆时语就奇怪了,怎么读者都发现不了她的好呢?
更奇怪的是,每章的点击除去她自己点进去的,都是不多不少的三个!
这三个人既不收藏也不评论,几个意思?
不懂就问,她上论坛发贴求问。很快,有好心的小姐姐告诉她:那三个网站审核点击的。
尼玛!也就是说除了审核,没有一个真正的读者!
扎心了哇!
一咬牙一跺脚,陆时语干脆厚着脸皮发了自荐贴,恳请论坛里的小姐姐帮着看看文名文案前三章,顺便提提意见。
为了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她不仅撒娇卖萌,还特地标明“留言的小姐姐花式瘦瘦瘦,夏天晒不黑冬天吃不胖,本本金榜。”
五分钟不到,就有了好几条留言:
——版规哭了。
——空降看版规。
——新潜三,知道不?
——抬头看看那个红色版规吧,自荐要满三万字。
——删帖吧,否则你会被喷死的。
陆时语原地自闭了。
就在她哭唧唧,屁滚尿流没头苍蝇似的找怎么删帖的方法时,等来了编辑的站短。
陆时语忑忑不安地点开邮件。
【很遗憾,作品尚有提升空间,请您继续加油!】
这就是传说中的拒签了吧?
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算是体会到了。
呜呜呜……
陆时语从没觉得自己是玻璃心,可一天之内被连番打击,她受不鸟了。画床为牢,饭也不想吃。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眼看着陆时语跟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就蔫了,苏亦这个当妈的还是心疼了。她特地去充了一百块的JJ币,然后给女儿砸雷打气。
陆时语被亲妈的一百个地雷砸地又有信心了,大半夜的挑灯写作。
苏亦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陆缄推门进来,看到老婆在敷面膜,他就要退出去。可惜苏亦已经听到动静了,回头招呼他:“老公,你也贴一片。”
陆缄无奈,他是真的不懂女人们怎么那么好骗?黑的白的金的银的什么都敢往脸上糊?
不过老婆叫他贴,他不敢说不。
乖乖躺在床上,任苏亦给他贴了一张保湿抗衰老的面膜纸。
苏亦也在他身旁躺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小语怎么样了?”陆缄问。
“还没睡呢,说是要写完今天的五千字才能睡。”
“这孩子还挺有毅力的。”陆缄觉得这算是个优点。
“可惜没用在学习上。”
“十几岁的小孩,正是天马行空,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这就是青春嘛。”
苏亦知道老公说得对,她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这孩子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受过挫折,长不大。这次让她长个教训,也好。”
陆缄叹了口气,“孩子和父母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我倒希望她永远长不大,就做我们的宝贝儿。”
苏亦也有些感慨,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
“怎么了?”陆缄问。
“我想起来她小时候写作业不认真,粗心大意。尤其是看拼音写汉字,什么满头大汉、男上加男……简直没眼看。知道的这是小学生写的作业,不知道的还以为看的小黄.文呢。”
陆缄也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陆时语不写作业,母慈女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
他也摇摇头,笑了。
*
第五次申签失败之后,陆时语已经收集齐了编辑组所有编辑的拒签站短。
第一次拒签的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可能她的写作风格不符合这位编辑的眼光。
可五次拒签呢?她实在没办法为自己再找借口了。
根本不是编辑的问题。
她揉揉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发酸的眼睛,出了家门,游魂似地在街上乱逛。
快要过春节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大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今天从早上起就飘起了雪,房屋、树梢、地面都覆了一层白皑皑的雪。
陆时语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仰着脑袋,伸出两只手,去接天空中飘洒而落的鹅绒般松柔的雪花。
“怎么坐这儿了?”
闻言,陆时语回过头来,扯了扯嘴角:“十三?好巧。”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发散在肩上,粉白灰色格子的羊绒围巾下,挺翘的鼻尖红通通的。
她的皮肤好像特别娇嫩,受不了热耐不了冷。稍微一受冻,鼻尖就会变红,看着可怜兮兮的。
魏郯“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准备去打羽毛球。”
说完,他直接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想不想去玩儿?”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不开心了,而是直接问她想不想去玩儿。
陆时语甚至都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就已经站了起来。
“好。”
他们去的是一家室内综合运动中心。各种球类、游泳、攀岩、蹦床、搏击、健身……十几个项目任君选择。
魏郯是这里的常客,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楼的篮球馆上电梯下到地下一层。
“哇!”
陆时语从不知道离家不远的这家运动中心,地下还有一个室内卡丁车赛道。
她从小对于驾驶类运动有着非一般的着迷,甚至提前规划好等高考结束后就去考个驾照。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掌心都有点热了。
陆时语看着魏郯掏出会员卡办完手续,拎着头盔手套走了过来。
“戴上。”他说。
卡丁车由于底盘极低,离地仅四厘米,所以车手感觉到的相对速度会比实际速度要高出两到三倍。也就是说如果车速是八十,那感觉时速至少是一百六。而在弯道上产生横向加速度,更令车手体验到一般汽车达不到的乐趣。
在一千米二百米的赛道上,加速、冲刺、漂移……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根本停不下来。
身体被安全带紧紧束缚,空气中弥漫着燃油的气味,肾上腺素在身体里喷薄,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在行驶至最高速的那一瞬间,陆时语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近在耳畔的重浊的呼吸声。
这些天堆积在一处的所有的负面情绪,“轰”地一声,全部消散地无影无踪。
松开方向盘,陆时语大口喘气,前额和鬓角的碎发都已汗湿。
但是她的眼睛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头盔被摘下。
魏郯给她解开安全带,陆时语却望着他没动,好半天她伸手,“十三,我站不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头了,她感觉全身酸软脱力,小腿肚一直在打哆嗦。
魏郯握住她的手,发力,一把将她拉起。
可她重心不稳,踉跄两步,直直扎进魏郯怀里。
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北欧森林气息在鼻尖萦绕,陆时语没有立刻退出魏郯的怀抱,反而轻轻抓着他腰侧的衣服,脑袋抵在他肩上,贪婪地大口呼吸。
魏郯没有嘲笑她像只软脚虾似的投怀送抱,甚至还温柔地在她后背安慰似的轻拍两下,然后虚虚地将人护着。
“想哭吗?”
他说话时,陆时语能够感受到他喉头的微微震颤。
她摇头,没说话。
“想吃什么?”
“方便面,烤肠,炸鸡块。”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想吃垃圾食品。担心生活规律的少年养生派的杰出代表魏郯同学会拒绝,她小心翼翼加了一句,“就吃这一次。”
没想到魏郯答应得痛快,“行。”
便利店里,魏郯手里捏着白色的塑料小叉子,把泡好的方便面推到陆时语面前:“吃吧,小心烫。”
方便面冒着腾腾的热气,很烫,陆时语吃了一小口面,然后停了下来。
魏郯侧头,“怎么了,烫?”
“我今天又被拒签了。”
“已经是第五次了。”
“整个都市频道的五个编辑全部拒绝过我。”
“我觉得自己好差劲。”
陆时语放下叉子,低着头,视线落在方便面桶上,又或者是空气中的某一点,声音小小地说。
魏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没签约将来就不能上架入V,就不能挣到钱。当初做封面的时候,五块、十块的我都看不上,直接花了二十块做了个高级封。还有这些天的电费和网费,更别提妈妈和潼潼给我砸的雷了。因为没签上约,这些钱也是提不出来的。”
“好亏啊,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贴好几百。”
呜呜呜,亏大了。
陆时语想到自己之前大言不惭的厥词,这会儿只觉得脸都被打肿了。从一本爆红的梦中醒过来,她觉得现实残酷得不真实。
嘤嘤嘤,好难过哦。
“小语。”
“嗯?”
抬眼的瞬间,陆时语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根温热的手指在她眼尾拭过,魏郯用大拇指捻了捻食指上浅浅的湿意,声音低而柔,“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魏郯:别哭,老子心疼。
第21章 撒娇二十一点
陆时语垂着脑袋,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我才没哭。”
魏郯看着她埋得低低的脑瓜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按理说,她能尽快认清现实,从白日梦里醒过来,是件好事。可当她真的从一个豪情万丈的斗士被现实打败成了一只灰溜溜的小花猫的时候,他又难受得不行。
“你写小说的初衷是什么呢?挣钱?”魏郯问。
“不是。”
“那你为什么难过?”
“因为我没签上约,我觉得我写的东西都是垃圾。”
“没签上约,只能证明你写的可能不太符合现在大多数读者的需求。比如一件商品,你要清楚目标消费者是谁?他们要什么?你的卖点是什么?”
“所以,不要彻底否定自己,把自己想的一无是处。”
“事实上,我觉得你很棒,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写过超过一万字的东西,而你已经写了十万字了。”
陆时语微怔。她觉得自己真的被他安慰到了。
魏郯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我觉得你一定要写完,也许最终还是不能签约,但你的初心是为喜欢的爱豆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只要坚持写完,你就胜利了。”
“我是不是挺幼稚的,想一出是一出,非要碰个头破血流才能认清现实。”
“人不轻狂枉少年,只是自由也是有界限的。”
从便利店出来,陆时语觉得几个小时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的厌世情绪被治愈了七七八八。
魏郯把她送回家,在家门口,陆时语一脸认真地说:“谢谢你啊,十三。”
魏郯朝她扬了扬手,人往后退,“进去吧,我走了。”
陆时语点头,推开院门。在抬脚进门的那一瞬间,她顿了顿,侧头注视着已经走远了的少年背影。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弯了唇角。
人这一生不可能事事顺心,处处如意。庆幸的是,在她被现实磨砺的时候,身边有爱她的家人和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真好!
陆时语人生的第一本小说是在大年二十九这天正式完结的。
尽管一直都没有签约成功,但她已经不那么难过了。看着自己专栏里有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小树,她觉得已经功德圆满。
*
北方人的年夜饭一定要有饺子。
魏家也不例外。
七大姑八大姨,几十口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吃完饭,看春晚的看春晚,打麻将的打麻将,玩手机的玩手机。
魏郯则被俞景蕙抓过来帮忙包饺子。这顿饺子是守岁到零点敲钟时吃的。
魏郯将擀得圆圆的饺子皮放到盖帘上,问道:“妈,你能不能和班主任打个招呼,开学不要给我换同桌啊?”
俞景蕙的表姐和附中的副校长是高中同学。
闻言,俞景蕙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呀?”
“换成男生还好,如果是女生,就有点麻烦。”
“小子,你给我说清楚,女生怎么麻烦了?没有我们女生哪来的你们男生?小小年纪嫌别人麻烦,你现在的同桌不是小语吗?她不就是女生?”
“她是女汉子。”
俞景蕙:“……”想到陆时语那个大大咧咧,上蹿下跳的性子,觉得儿子说得也没错。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不是十四,而是四十了?”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年纪的事,知慕少艾的青春年华就该追着女生屁股后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