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这话还不得厌恶透了她?
这后宫,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后。
是以,紫檀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自知德不配位,良媛位分的确让妾身惶恐,不过妾身却是想要的。”
乔皇后未料到她居然这么说,原本她还以为她会将责任通通推到她儿子身上的。
“明知当不起,却又想要?”康良娣坐不住了,扭过头对皇后咬耳朵:“娘娘您听见了吗?她还真是贪心不足。”
皇后敛眉,“哦?你这话是何意?”
紫檀盈盈一拜:“回娘娘的话,妾身自进东宫以来,就日日盼着能得殿下垂青,后来有幸能去小殿下身边伺候,能见到太子殿下,妾身心下欢喜。”
“妾身在紫宸殿的时候,见太子殿下夜夜废寝忘食忙碌于朝政,时常为政务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妾身忧心忡忡,生怕殿下身体受损,是以劝着殿下多多用膳,早些休息,幸而殿下体恤,愿意采纳妾身建言。”
乔皇后听到这里,脸色缓了缓,她一早就知道她儿子是个工作狂,前些日子,因着元诺的事还时常不肯用膳彻夜不眠,为此,她还忧心了许久。不曾想,原来她儿子后来肯用膳休息还有眼前这女子的功劳。
这样想,皇后看紫檀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康良娣听出紫檀在皇后面前表露功劳,心里顿时就不爽快了,“叶奉仪,这与你刚才的回答好像并没有关系吧?”
紫檀并未理她,继续对皇后扯谎:“妾身会推拿按摩,在伺候小皇孙的同时也伺候太子殿下,并也因此获得殿下的青眼。”
“在殿下身边伺候的时候,发现他有时在夜里梦魇,嘴里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语……还会高喊着什么,妾身不知他做的到底是什么噩梦,但看到他的样子如此痛苦,我这心里也难受的很。”紫檀说到这里顿了顿,心中对陆云峥说了句抱歉,为了自保她不得不抖搂夸大他那天晚上做的噩梦。
皇后听到后,脸色一怔,看着紫檀的目光里带着惊愕讶然。
“太子他……太子他还在做噩梦?”
紫檀垂眸,怀着对陆云峥的歉意,轻轻点头。
皇后抓紧桌沿扶手,脸色微沉,她不会忘记当年那女人死后,她的儿子抱着她的尸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日都不肯出来,后来她不得不派人强行闯进去,她同样不会忘记当时她看到她那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儿子胡子拉碴一脸颓废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面容形同枯槁,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死气。他大病了整整三个月,在梦里时常胡言乱语。
自那以后,他便落下了做噩梦的病根,太医说他这是得了心病,所以才会时常梦魇。
皇后想起这些往事,脸色不太好看。这么多年来陆云峥一直都对那女子念念不忘,还为了那女子生的儿子费尽心思筹谋盘算,甚至连大局都不顾了。
一想起这事,皇后就糟心的厉害。
紫檀不知皇后心中所想,不过见她脸色这样差,她没继续说下去。
皇后抬头看向紫檀,她心中一动,按照眼前这女子的意思,她竟能时常歇在云峥的屋里?并且云峥并不抗拒她?
康良娣听到紫檀的话,嫉妒的发狂,未曾想眼前这狐媚子并不是这两天承的宠,而是早就勾引了太子了!
“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根本就是心术不正,你蓄意勾引太子,谗言媚主,让太子殿下为了你宁可不守宫规,并且挑拨太子与皇后娘娘的感情!”
康良娣一顶顶帽子扣下来,让紫檀有些无语。
“行了。”皇后摆摆手制止住了康良娣。
她看向紫檀,“你接着往下说。”
紫檀继续胡诌:“每每看到太子殿下在梦魇中挣扎,妾身便心疼不已。妾身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何种事情,但是只要能让殿下开心起来,妾身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太子殿下见妾伺候的好,说要封妾身为良媛,妾身心里忐忑,妾身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可是太子殿下却说既然是他赐给妾身的,那妾身就得受着,否则他会不高兴。”
说到这里,紫檀轻笑了一下,“如果能让太子殿下高兴,妾身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封妾身为良媛能让他高兴,那妾身受着便是。”
康良娣被她这一番巧舌如簧给气到了,“合着你受良媛册封竟然是为了让太子殿下高兴?简直……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紫檀也觉得说出她这段话脸皮真的挺厚的,可是她过来的时候没打好腹稿,所以就只能闭着眼睛瞎说了。
皇后沉默着上下打量紫檀,康良娣在一旁鼓动,“这叶奉仪竟然敢在您面前满嘴胡说,实在太不恭敬了!”
皇后却未搭理康良娣,她目露沉思,看向紫檀。
但见眼前的女子柳叶弯弯,一双杏眼黑亮明媚,她生的貌美,看起来年轻又富有生气。
她的儿子喜欢这女子?皇后心中一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正好?
虽然眼前这女子出身并不合她的心意,不过既然她儿子好不容易看上除那人之外的其他女子,那她还有何好反对的?
因着紫檀故意提起陆云峥噩梦一事,皇后已经全然将紫檀叫过来是为了训斥她的事抛之脑后了
皇后看向紫檀的目光十分柔和,招招手让紫檀过来她跟前。
紫檀长舒一口气,她押对了,皇后并不在乎她的儿子宠爱什么人,她只是想看看这个人是否足够忠诚,且对她儿子是否有益罢了。
走到皇后跟前,皇后拉着她的手,说道:“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以后在太子屋里要细心伺候,若是将来你能生下一儿半女,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康良娣脑子“嗡”的一声,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紫檀被皇后拉着手,她微低着头羞涩一笑,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
紫檀不仅从栖梧宫全身而退,更是获得了皇后许多赏赐,皇后还点头同意让她做良媛,并且再三叮嘱她在陆云峥身边小心伺候。
东宫里等着看紫檀笑话的女人下巴都掉了一地。
紫檀回来后元诺拍着小手欢呼道:“姐姐真厉害!”
紫檀走过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到了晚上。
陆云峥回来了。
紫檀被召进他屋里的时候,他刚沐浴完,穿着一身里衣,坐在藤椅里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他幽幽睁开双眼。
紫檀很自觉地走过去,她还以为他又会要让她擦头发,结果并没有。
陆云峥靠在藤椅里,单手撑着下巴,歪头慵懒看向她,薄唇微启。
“听说你时常替孤推拿按摩?孤怎么不知道这事?”
紫檀:……哪个嘴碎的告诉他的?
“为了让孤高兴,你才勉强同意当良媛的?”陆云峥挑眉。
紫檀:……行叭,她说的话都传到他耳朵里了。
陆云峥站起身,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
“孤做噩梦的事,你竟也敢传扬出去?”
紫檀汗颜,这事她做的确实不地道。
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单手负在身后,“算你有点脑子,今日表现过关。”
紫檀:哦。
他垂眸看她,嘴角噙着笑,“那么接下来,你有没有兴趣玩一场赌局,做孤的太子妃?”
紫檀:……啥?
第34章
月亮被浓云遮住,天空黑漆漆的。今夜无风,寒气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沁寒入骨。
寂寥无声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踢踢踏踏行驶而来。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着一袭灰衣,长了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相貌还算周整,总体而言令人印象并不深刻,只是他右半边脸上从眉峰到右眼眼下的一道刀疤却令他这张脸变得凛冽与众不同起来。
车厢中,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帘子,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辨别出街边的几个老字号店铺招牌上的字迹。
那男子生的长眉凤目玉面朱唇,五官轮廓清隽秀雅,却无丝毫阴柔之感,只是脸色略微苍白削瘦显得有些病态,他拿起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这位便是原陈国七皇子齐容宣了。
齐容宣看着街道两旁的商铺,眼眸深沉。
赶车的车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恭敬地说道:“陛下稍安勿躁,前面就是皇宫了。”
马车内,齐容宣收回帕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清冷。
车夫回过神,讪笑两声,“属下该死,一时不察,竟又忘了。”
车夫是齐容宣的属下,名叫莫白,曾是齐容宣身边的侍卫,陈国亡国后,他随齐容宣一道入了晋国邺城,成为齐容宣的长随。
齐容宣收回手帕,睨他一眼,道:“倘若再犯,你就自去领罚,不必待在本王身边了。”
莫白缩缩脖子讪讪摸了摸鼻子,扬起马鞭吆喝一声抽在马臀上,骏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加快速度奔跑起来。
齐容宣把帘子放下,坐了回去。
四年。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四年。
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耳边又出现四年前城门外厮杀怒吼的幻听。
当年陈国都城被晋国大军围困,他登基为帝,于万军之中,于臣子面前,于百姓面前,打开城门,亲自捧着象征皇权的玉玺跪在敌军首领面前。
他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跪在千万人面前,那份耻辱令他至今难以忘怀。后来他被押送到邺城,整日里活的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什么抱负愿景,通通化作云烟。
冬夜沁寒,齐容宣眸色愈发沉黯。
等到了卢阳王府,齐容宣下了马车,直接去了书房。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背脊的小厮端着茶水走进来。
“王爷,茶准好了,今日是红茶,请您慢用。”小厮低眉顺眼,将茶水放在桌案上,推了过去。
齐容宣坐在椅子上,待他离去之后,他伸手端起茶盏,茶盏下放着一张折叠的纸张。
他打开纸张,略略扫过上面的所写的消息,眉头微蹙,随后他将它放在油灯上,火苗慢慢吞噬了纸张。
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纸张化作灰烟后,他抬脚踩了两脚,随后他敲敲桌案。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那人蒙着脸一袭黑衣身形矫健。
“主子。”蒙面人抱拳恭敬道。
齐容宣目光沉沉,启唇道:“你去查清楚东宫里一个叫做叶檀儿的女子的身世背景。”
*
东宫。
紫檀被惊到了。
陆云峥方才说让她去做太子妃?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有,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陆云峥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脸上疑虑重重没有丝毫惊喜,他眉梢微扬,“你竟然不愿意?”
紫檀:=_=
这根本就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好伐。
紫檀沉吟片刻,仰头看向他,她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妾身?”
为什么?为何是她?他选中她的原因是什么?又或者说,他到底想要利用她去做什么?
陆云峥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眼前这女子到底还算理智,并未被如此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为什么?”陆云峥挑眉,他转身重新回到藤椅里坐下,用手指撑着下巴,“自然是因为孤欣赏你,认为你配的上太子妃之位。”
紫檀:简直胡说八道。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这人肯定别有居心。不过她知道自己估计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是以她也没接着追问缘由。
她心里思量,太子妃与良媛之间那可是天差地别,前者是唯一正妻,将来陆云峥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
——皇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晋国自开朝以来还从来没有过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能做上皇后的!
可想而知,到时候牵扯到的各方利益会造成多么大的腥风血雨!
陆云峥可以任性地册封她为良媛,毕竟那就是一个妾,也不算大不了的事,除了会给她带来后宫那群女人的小麻烦,还不至于伤及她的性命,也不值得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掌权者兴师动众,所以乔皇后才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要册封她为太子妃,那可就大为不同了,且不说那些朝中大臣,光乔皇后一人就能扒了她的皮。
先不提陆云峥到底能不能将她提为太子妃,恐怕他刚将这想法公之于众,皇帝皇后知晓后,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她直接死翘翘了。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后宫女人的她那点小聪明算个屁?
而且陆云峥看着也不像多在乎她的样子,她作为一枚棋子,被利用了就利用了,他哪里还会费尽心思保护她?
紫檀脑子迅速转动,她头虽铁,那也架不住被这么玩的。
“殿下……”紫檀嘴角抽了抽,小脸一垮,苦着脸说:“妾身胆子小,而且惜命的很。”
陆云峥似乎被她的言语逗乐了,“良媛何出此言?”
紫檀知道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却偏偏还在她面前装傻,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殿下,若是妾身不愿意呢?”
“不愿意?”陆云峥唇边的笑意更甚,“也行,那孤便褫夺了你的位分,将你贬到康良娣屋里做宫女,你看如何?”
紫檀:……
嘶——!
实在太恶毒了!
紫檀满脸黑线,眼前这人整人的功夫还真是见长啊。
陆云峥收回唇角的笑意,伸手一拽,将紫檀拉倒在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搂着她的腰。
“孤曾对你说过,孤喜欢听话的女子,你从前不是一直想要获得孤的宠爱吗?那就乖乖听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