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重生)——衮衮
时间:2019-09-20 07:39:24

  说到做后,她语气带起几分狠戾,一国之母荣威尽显。
  边上的人不由自主颤了颤腿,垂首不敢吭声。
  王芍更是吓白脸色,两股战战,扶着桌子方才勉强行了个礼,叩谢教诲。
  又寒暄了一阵,到岑清秋歇养颜晌的时候,顾慈和王芍一并告辞。
  屋里屋外温度相差太大,顾慈在里头暖和惯了,猛地一阵冷风扑来,她由不得浑身激灵,拢紧汤婆子,去汲取那一点可怜兮兮的温暖。
  下腹坠痛感袭来,她渐渐吃不消,樱唇泛白,人也摇摇欲坠。
  云锦心下着急,帮顾慈挡住风口,“姑娘再撑会儿,奴婢这就命人去传轿辇。”边说边扶她去旁边的水榭坐好,转身去唤人。
  水榭风大,顾慈为避风,缩在廊柱后头,小脸煞白,额上覆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腹内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同时搅着,疼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身后有一人影缓缓靠近,她以为是云锦回来了,正要抬手去扶她手腕,却听一声娇嗓,盈盈笑问:
  “太子妃怎的独自一人坐在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不如,我送你回去?”
  红裙一晃,王芍便翩然至她面前,眉目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顾慈心头大蹦,捂着肚子往阑干里缩,水风拂过她额上细汗,带起阵阵刺骨阴寒。
  她咽了下喉咙,强自镇定道:“区区小事,哪敢麻烦潞王妃。我的婢女已经去传轿子心我在这稍等会儿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在警告她,自己的人就在附近,让她不要妄动。
  王芍脸上笑意却更大了,柔声道:“诶,都是一家人,太子妃......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最后半句话出口,她眸中凶光大显,猛地朝顾慈伸手。
  顾慈惊叫一声,慌忙抬手去挡,却根本挡不住。
  指尖即将触碰的一瞬,王芍双目几近猩红。
  可也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横出一只手,死死捏紧她手腕,几要将她腕骨捏碎。
  她疼得“哎哎”直叫,没等瞧清楚来人,就被狠狠甩到旁边。
  “信不信孤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积雪折射金芒,戚北落凌风而立,双目锐利如刀,衣上蟠龙纹随风昭彰,宛如神祇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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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王芍结结实实摔了这一跤,脑袋撞到柱上,当即肿起个大包,人才将将恢复点理智。
  她刚刚在长华宫受了大气,怒火烧得她脑瓜直疼,只想趁自己肚子被气炸前,赶紧寻个地方发泄出来。
  这就瞧见了顾慈。
  且她还是孤身一人坐在水榭中,形容也甚是憔悴,她便生出了歹心。
  水榭后头就是太液池,自己若是假意过去关切一番,再趁机寻个什么手滑呀、地湿呀之类的幌子,将顾慈推到湖里。
  眼下的水温,定能让她长不少教训。
  越靠近她,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瞧得越发清晰,这种想法便如火苗挨着柴火,越燃越旺,谗食她的理智。
  到最后,她也顾不得该想个什么幌子做掩饰,直接上手就推。
  天时地利人和,多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不知还要等多久,可偏偏就......
  功亏一篑!
  王芍攥紧拳头,数道青筋如小蛇在皮下游走,嘶嘶吐着毒信。
  戚北落眉尖紧蹙,嫌脏似的拍了拍手,朝凤箫使个眼色,凤箫便领人将王芍拿下。
  他自己则俯身去看顾慈,眼中戾气一扫而空。
  眼前的小姑娘同早间已完全判若两人。
  花朵般的小脸血色褪尽,两道柳叶眉无力地往中间挤,唇瓣泛白,在寒风中瑟瑟轻颤,小手虚弱地伸向自己,像北风中的一片枯叶,纤细单薄,随时都会萎落风中。
  张口哽咽一声,泪珠便混着冷汗滑过苍白的肌肤,无一滴不砸得他肝胆剧痛。
  “疼......疼......”
  “莫哭莫哭,我来了。”
  戚北落慌忙抬手帮她擦泪,嘴上说着安慰的话,自己的指尖却还控制不住地发抖。
  小姑娘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若非真的疼极了,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眼下哭成这般,定已是痛得忍无可忍。
  明明早间,她还笑语嫣然地说,会在家等他回来,可等自己下朝后欢欢喜喜赶回来时,不仅没见到期盼已久的笑靥,还成了这样......
  戚北落心如刀割,双手骨头捏得咯咯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点痛苦。
  云锦恐顾慈着寒,边哭边帮她擦汗,对戚北落道:“殿下,姑娘这会子身上不好,吹不得风。”
  一语惊醒梦中人,戚北落连连点头,脱下自己的氅衣盖在她身上,抚着她的脸颊道:“来,慈儿,我们回家。”
  回......家......
  顾慈心头暖流滔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决堤,打着哭嗝拼命点头。
  戚北落耐心地揩去她眼角泪花,“莫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来。”
  他解下自己氅衣,仔细裹在顾慈身上,一手绕过她后颈,一手圈起她膝窝,缓而稳地抱起她,扯高氅衣襟口,挡住迎面朝她吹去的风。
  动作轻柔小心,全不见半点在沙场上横扫千军的嗜血狠戾模样。
  顾慈奶猫似的窝在他怀里,熟悉的冷香裹挟满身,似一双大手,温柔地揉开腹内胀痛,比抱十个汤婆子还管用。
  她高悬许久的心缓缓落回归处,小脸贴上他滚热的胸膛,轻轻蹭了蹭,合上眼眸,安心地将自己交托给他。
  那厢王芍被凤箫擒住,动弹不得,见到这幕,胸口堵得慌,像被人拿重锤一下下砸着。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己该如何摆脱这局势。
  思忖片刻,她软弱无骨地伏在地上,细细喘息,气若游丝。
  “太子殿下冤枉我了。我方才不过是见太子妃独自一人在这,脸色又不好,恐她有什么闪失,便想着过来帮忙,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边说边缓缓扬起眼睫,眉眼如丝,勾人心神。
  却只对上一双浓黑如墨的眼,云雾深处投射出的寒光,透着种直要将你心肝都挖出来的狠劲。
  “你说的这些,孤一个字也不信,孤只相信,自己看见的。来人!”
  王德善和凤箫一道颔首待命。
  “既然潞王妃这么喜欢浮水,那就让她一次性游个痛快。”
  说完,他便抱着顾慈,转身扬长而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王芍心头骤然大跳。
  隆冬腊月,这太液池得是什么温度?别说在里头浮水,就光是伸进去一根手指头,眨眼工夫就能给冻成冰!
  侍卫越靠越近,她一下慌神,扭着身子,冲那高挑挺拔的背影龇牙恨声道:
  “太子殿下!就算你是太子又如何?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潞王妃,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丢下水,不怕我家王爷过来寻你麻烦!”
  挣扎间,她双目赤红几欲滴血,钗环从髻上松脱,乌发垂落披散,清贵全无,丑态毕露。
  那身影果然停下。
  王芍心头一喜,以为有戏,欲乘胜追击再说上一两句。
  那身影动了动,却不是转头,只是调整了下两手的位置,好让怀里的小家伙窝得更舒服些,又朝后不屑地一笑:
  “五弟能来最好,刚好凑一锅鸳鸯浴。”
  那声音,比这太液池里的水还寒凉,冻得王芍簌簌颤栗。
  浑浑噩噩间,身后忽然涌来一股寒风,径直挥向她后背。
  一声“疼”还来不及喊出口,后背又叫人狠推两把。她一下没站稳,跌跌撞撞往前栽,一猛子直接扎水里去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十二月的湖水冷得刺骨,王芍脸色惨白,肉皮像被无数道细密的刀片剐着,每块骨头都在打颤发疼。
  她原本是识水性的,眼下被冻得只会浮水,不知该怎么游上岸。
  岸边的侍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眼瞧着,只在她快蹭上岸时,又将她无情地推回去。
  那人更是拥着自己温香软玉径直离开,大步流星,一次也没回过头。
  *
  一回到北慈宫,戚北落便将顾慈轻轻放在床榻上,仔仔细细掖好被角,一点漏风的缝儿都没留。
  云锦和云绣递来刚热好的汤婆子和红糖姜水,戚北落一一接过,坐在床边亲自伺候。
  两人互看一眼,本想阻止,但见他神色坚定,也便作罢。
  屋里本就温暖,加之这一通贴心照料,顾慈渐渐恢复过来,仰面,目光一直追着他身影。
  平日里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人,这会子照顾起她来,倒像模像样。
  又见他微斜的发冠和额角细密的汗珠,应是一路急奔所致。
  她既感动又心疼,趁他给自己掖被子的时候,攀住他的手,撒娇般摇了摇。
  “我没事了,就是一点小毛病,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打紧,躺一会儿就好。你今日上朝累了,快歇歇吧。”
  戚北落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盖回被中。
  “我不累,就在这陪你。看见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说话间,太医院中几位最擅长妇人科的太医赶到,王德善将人领进来。
  他们刚要跪下行礼,戚北落就扬手打断。
  “不必拘礼,赶紧为太子妃诊脉。倘若治不好,你们就算给孤磕一百个响头都没用!”
  太医们浑身激灵,哈着腰“嗳嗳”应是,打开药箱忙活,比给陛下请脉还一丝不苟。
  顾慈一脸羞色,剜了戚北落一眼。
  都说了,这就是姑娘家惯有的毛病,好生养几日就是。
  自己都不在意,他却看得比天大,非要请太医,还把话说得这么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马上就去了。
  戚北落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她又疼了,脸色骤变,强行将她拥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腿,一行又急切地追问太医。
  “怎么样?可是身上哪里伤着了?需要用什么药,天山雪莲还是千年人参,尽管开方子,孤这就叫人去拿。”
  太医心肝哆嗦了下。
  这么宝贵的药材,有市无价,旁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也就太子殿下,上下嘴皮子一碰,东西就直接送上门来。
  可、可这也用不着啊?
  他慌慌捏了把额汗,拱手道:“殿下莫急,太子妃只是气血虚,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两副药,好好调理便可,只是......呃......只是......”
  戚北落眉尖缓缓蹙起,侧脸线条紧绷出一痕厉色,“说!”
  “说说说......”太医额汗越冒越多,期期艾艾道,“只是万一调养不好,或恐、恐不利于生养。”
  不利......生养?
  顾慈脑中一阵轰鸣,原本娇羞的面容瞬间垮下,枕在头下的腿亦是一僵。
  四面顿时安静下来,宫人们面面相觑,垂眸不语,气氛仿佛被冰冻住。
  云绣手上一抖,不慎打翻红糖姜水。精瓷碎裂的声音,在沉默中被无限放大,格外刺耳。
  戚北落斜眼睨去,她吓得一哆嗦,“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忙忙蹲身收拾。
  云锦蹲下帮忙,逆光中,两人眼角俱都闪烁晶莹。
  王德善轻叹一声,招呼上她们俩,领着众人出去。
  屋内“吱呀”闭合,将沉默留给他们两人。
  隐约有寒风从窗缝泄入,砭人肌骨,案上幽梅凌风开放,亦有些不甚霜寒。
  戚北落恐这风又伤了小姑娘,将她安置回被窝内,起身去关窗户,回身却见小姑娘俯身埋首枕上,羸弱的肩膀细细颤抖,鸳鸯交颈绣面已泅湿一片。
  戚北落心头猛然抽疼,疾步过去坐于床边,轻手轻脚地揽她入怀。
  顾慈小脸哭成花猫,垂首窝在他怀里,只肯给他后脑勺。
  戚北落想把她的脸扳回来,手才刚伸过去,她就拼命扭头反抗,缩得更厉害,手里还攥着一只缝了一半的老虎头帽。
  自上回从长华宫回来,她经皇后提点,就开始幻想自己和戚北落的孩子。这几日为两只猫做冬衣时,也不忘缝两个小衣裳,给自己未来的孩子。
  然而现在,这些都被太医的一句话打破。
  隔着衣料,湿意漫延至戚北落胸膛,如刀直捅心窝。
  他叹口气,拥紧她,轻轻拍抚她后背,“一个庸医的话,你也相信?傻不傻?”
  “可、可他是太医啊,宫里头那么多妃子都是他诊的脉,怎么会是庸医。”顾慈哽咽着,胸口像塞了团乱麻,让她喘不上气。
  戚北落板起脸,佯怒道:“我说他是,他就是。他说我的慈宝儿坏话,那他就是个庸医。”
  顾慈一愣,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呆呆看他,见他黑着脸,煞有介事地将太医一通指责,明明满口胡话,听着却又似在理。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心头凝塞的感觉稍稍舒缓,捶了下他胸口,撅着嘴拥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
  戚北落见她如此,亦小小松口气,蹭着她的鬓发柔声道:“你这个傻的,人家本也只是说,调理不好才不利生养,又不是说一定生养不了。”
  “况且就算没有子嗣也无妨,你若真喜欢孩子,我们大可去宗祠里过继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天大的事给说没了?
  顾慈怔住。
  别说是平头百姓家,就连寻常勋贵人家,家中嫡系无所出,都会叫人狠戳脊梁骨,甚至休妻再娶。
  更何况,他还是一国太子。
  东宫若无嫡子,不等陛下皇后来寻她麻烦,就是朝中大臣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顾慈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乱了章法。
  戚北落总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低头轻轻撞了下她脑袋,笑道:“怕什么,外头有我。哪怕天塌下来了,我也能给你撑住。多思无益,你只需好好陪我过日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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