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怀愫
时间:2019-09-20 07:40:28

  袁一溟手中的剑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他从未听说过贵妃还会武功。
  贵妃娇笑出声,先是银铃一般,跟着放出粗声,女人的声音中,混着男人的声音,越笑越叫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袁一溟退后一步,皇帝死了倒不要紧,只要太孙还在,紫微宫便立于不败之地。
  贵妃收起笑声,又娇滴滴道:“我是蛮儿啊,袁道长给皇帝戴了顶绿帽子,可真是好样的。”
  袁一溟身上寒毛倒竖,看她站起身来,竟然忍不住退后一步,盯着她问:“你究竟是谁?”
  “贵妃”看他怕成这样,一脚踢开皇帝的尸体,娥眉微蹙,对袁一溟叹惋道:“你做了这种好事,我本该留你一命的。”
  她解下帽子,露出满头青丝,笑意未收,便高声叫道:“来人呐,救命啊!陛下!”
  屋外暗卫听见叫声,破门而入,就见贵妃伏在皇帝尸身上,满面是泪,指着袁一溟:“姓袁的投效了宁王,杀了陛下。”
  暗卫一见屋中情形,又看袁一溟手中拿着武器,纷纷抢攻上前。
  袁一溟心神震荡,又寡不敌众,被几人刀剑所制:“她说谎,是她杀了陛下!师父!师父你在何处?”
  贵妃又道:“不错,定是紫微真人也想造反,你们拿下他!太孙登基之日,个个封王封侯!”
  眼见杀招叠来,袁一溟哪里还有顾忌,大声骂道:“蛇蝎妇人!”
  全力拼击,功夫竟然不弱,与几个暗卫打得平分秋色。
  袁一溟一柄长剑护住全身,退到柱前,他勉力拼杀,腿上叫人划了一剑,鲜血涌出,靠着柱子才能站稳。
  眼看袁一溟凶多吉少,内殿突然走出个人来,对着暗卫道:“退下罢。”
  竟是方才中了一匕首,无声无息的死在地上,早应该去见阎罗王的皇帝。
  “贵妃”面上变色,看向倒卧在一边的尸身,又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刚要再扑上去,被男人身边的几个暗卫一举擒下。
  圣人微微一笑:“蛮儿,你怎么连四郎都认不出来?”
  玉台上的是木傀儡,蒲团上跪的是人傀儡。
  说着一把撕下了“贵妃”的脸皮,露出人皮下的真面目,深目高鼻,眸中隐隐带绿。
  圣人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商家并不曾与外族通婚,难道你……不是我的儿子?”
  “你扮作个女人的样子来见朕,朕失望得很啊。”
 
 
第108章 同仇
  呼延图扮作阿绿,是为了躲避澹王追捕。
  他中了自己的毒针,自然知道如何解毒,可澹王派人守住了商州的药铺,盯紧买那几味药材的人。
  这些药商州的药铺买不到,澹王的船上却不缺。
  本来他伤好就要走,可跟在明珠身边越久,知道的就越多,也越发觉得侍女这个身份好用。
  狗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再不杀他,就来不及了。
  澹王初入京时就该带着王妃郡主进宫请安,呼延图可趁此机会进宫,偏偏临行之际,宫中传下旨意,免去请安。
  呼延图本想再找办法,换一张小太监的皮,自宫市街混进宫去。
  可东西六宫各司其职,宫人太监不可单独行动,哪个宫哪个殿负责些什么,只要一问便露了陷。
  最好的机会只有七星宴了。
  他能瞧出“小小”“谢玄”是纸扎的,自然也能瞧出台上的皇帝是木偶假扮,宴上找不到皇帝不要紧,只要跟着贵妃,定能找到。
  玉台一乱,他便隐入人群,跟着太监宫人退入药宫。
  再趁着药宫因岳一崧大乱之际,潜入内殿,杀了贵妃,取而代之。
  他不知贵妃与袁一溟私通,可袁一溟将他当成真蛮儿,言行之间透露出私情,他干脆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皇帝除了木偶傀儡之外,还会有一个替身当傀儡。
  皇帝以为呼延图是谢玄,看了眼倒在地上一刀就被扎得没了气的替身,还有些可惜:“养了他十多年,为着捉你,也算死得其所。”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替身,面貌体态,一举一动,连声音都练得极像他,本来便是为了这一天预备的。
  “你娘若是活着,见你如此不成器,当女人比当男人更像,心里该是怎么滋味?”
  呼延图听见皇帝提起他母亲,自喉咙口发出桀桀怪笑,越笑越大声:“我可不是你儿子。”
  虽不知皇帝还有多少后手,但也知道狗皇帝设这局不是为了钓他这条鱼,想必是为了房顶上那条鱼。
  皇帝皱起眉头,抬起手来,两手指手微微一动,太监立时取过烛台,皇帝用烛火照亮呼延图的脸,越看越不像是中原人。
  呼延图本就生得阴柔,烛火之下相貌俊美非凡,倒让皇帝想起了什么,喃喃说道:“绿眼睛……绿……”
  可宫中女人这么多,就连现在这个贵妃,也不是当年那一个。
  他终究没想起来,低声道:“瞎凑什么热闹。”说着一拂衣袖,“拖出去,杀了他,别脏了祖宗的地界。”
  竟连这人是谁,又为什么要行刺他都不问一句。
  几个暗卫要将呼延图拖出去杀掉,呼延图却突然开口:“我的母亲是北狄第一美人,我的父亲是部族中最英勇的战士。”
  太监将死尸拖出去,摆正了蒲团,皇帝手捻清香,似没听见呼延图说话。
  “大昭本与我部族永结盟约,互开商市,可你出尔反尔,引骑兵入境,毁我部族,杀我父亲,抢走我母亲。”
  皇帝厌厌听着,香灰落在手背上,他“呲”了一声,抖了抖手背,将香插到香炉中去,花白眉毛一皱:“行啦,要杀我,且排不到你。”
  呼延图哧一声轻笑:“刚才那个是假的,你该是真的了。”
  暗卫一个接个倒在地上,呼延图站直了身子,脖子一扭,伸了伸手脚,收了缩骨功,比方才高起一截来,对皇帝道:“你的命是我的。”
  他身上沾毒,这才不怕被人捉住,只消拖得片刻,这些暗卫便会毒发。
  谢玄藏身在顶梁上,呼延图被擒,他一时犹豫,他们虽仇家一样,可呼延图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谁知下面形势几番变故,又一直不见紫微真人,他才伏在梁上,按兵不动。
  “顶着你的脸,让你的亲族自相残杀,必有意思得很。”
  呼延图说话间已经攻到皇帝面前,谁知他看起来老迈,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竟反应迅捷,一把扯过侍候在旁的太监,撞到呼延图的刀尖上。
  他抽出刀来,把太监踢到一边,见皇帝躲要杏色帏幛后,冷笑了一声,刀尖才至,便被银丝缠住。
  紫微真人立到他面前:“北狄王庭竟还有血脉存世。”
  皇帝这才想到,后宫中还有些北狄美人,其中那个说是第一美人,送上来献舞,她舞不曾跳,却把自己的脸划花了。
  干脆割了舌头,扔在后宫,也不知是死是活。
  呼延图退后一步,刀被银丝紧紧缠住,他干脆放手,身子挪腾,勾起地上掉的长剑,再次刺向皇帝。
  这一击又被挡住,呼延图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三只草人,拔掉草人头顶钉着的钢针,把草人往三具暗卫的尸体上一扔。
  那三个暗卫倏地吊了起来。
  “玉台上那个木偶人是你做的罢,粗鄙不堪看,让你看看什么叫傀儡术。”他驱动符咒,那三个暗卫仿佛活了一般,三柄长剑齐刷刷攻向紫微真人。
  皇帝退到供桌后,紫微真人半点不惧,拂尘一甩:“邪魔歪道。”
  三个暗卫死前效忠帝王,死后效忠呼延图,两人缠住紫微真人,一人直攻皇帝面门,招势凌厉,出剑如风,若不看眼睛,都不知道这是三个死人。
  紫微真人一道光明符随风拍去,黄符红光大作,在暗卫尸体上炸开一个洞,炸掉了他胸口草人的胳膊。
  他的胳膊立时便不能动了,只能用两只脚一只手攻击紫微真人,紫微真人旋身而起,两脚向后踢出,把攻击皇帝二尸踢倒在地。
  这三具尸首人打倒了又再立起,丝毫不知疼痛,呼延图手握单刀扯了扯嘴角:“我听说你生平最怕飞星术。”
  紫微真人抽回拂尘,卷到胳膊上,他原来并没拿呼延图当一回事,听见飞星术三个字,脸色一沉。
  呼延图拿走的那本飞星术是假的,他自然练不成,此时说出来,不过诈一诈紫微真人,心中暗哂,谢玄倒很能沉得住气。
  谢玄并非沉得住气,而是他卧在梁上,耳边竟听见了小小的声音。
  谢玄刚走,小小便被人摇醒,她惊醒过来,就见师父笑眯眯坐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呼延图:我还能苟一苟,带走精英小怪
  谢玄:我排着队,拿着报仇的号码牌
 
 
第109章 杀帝
  小小半梦半醒,看见师父就在眼前,她一骨碌坐起身来,眼眶酸胀,低声唤道:“师父!”
  心中有许多话想说,想告诉他这一路找他有多么辛苦,他们碰上好人,也碰上恶人。
  想到委屈处,鼻尖一酸,就要落泪。
  师父冲她点头微笑,似乎她要说的话,他心里都明白,小小吸吸鼻子,咽回眼泪,绽出一点笑意。
  只要找到了师父,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
  “师父,咱们回去罢,葡萄都该结果啦。”
  再不回去,结出来的果子就该被小虎子摘光了,今年就吃不着井水湃的冰葡萄了。
  师父用疼惜的目光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小小的头。袍袖一挥,幕布搭起,竟然演起了纸影戏。
  这是小小与谢玄小时最喜欢的游戏,每到夜晚便缠着师父演给他们看,纸人谢玄与纸人小小,一同携手斩妖除魔。
  两个小纸人背着剑手牵手,迎面碰上三个妖怪,都长成人形,一个木色,一个红色,一个金色。
  火星落在木妖怪身上,顷刻便将它烧成灰烬;红色的妖怪中了一刀,倒地死了。
  可金色的那个,火焰刀剑都拿它没办法,不论谢玄攻击多少次,它都不死。
  还越变越大,越来越强壮。
  小小坐在幕布前,紧张极了,就怕纸人会被妖怪伤害。
  突然纸人小小跳了出来,她转圈,金色的妖怪也转圈,她抬手,金色的妖怪也抬起手,她举起尖刀刺向心口,金色的妖怪便像泄了气似的,越缩越小。
  纸人谢玄一剑便将它刺死了。
  幕布收起,师父肃然看向她,把金色纸人交到小小手里。
  小小接过纸人,猛然回神,心中一凛,对自己说:“不能,师兄不能去报仇。”
  她刹时清醒,坐了起来,扯动胸前伤口,疼出一身冷汗,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紧紧攥住被子,咬牙忍下胸前剧痛。
  丑脸妇人就坐在床沿,见小小醒了,一脸欣然。
  对着小小比划了两下,把谢玄留下的金银给她看,小小只觉掌中压着什么,摊开掌心,一只金色纸人在她掌中。
  一见纸人,眼前便有残影划过,先是玉台上木傀儡被烧,后是殿宇中人傀儡身死。
  小小恍然大悟,皇帝养了三个傀儡替死,一木一人一金身,要让他死,得先杀了这三个傀儡。
  木的烧了,人已经死了,破除金光,便能杀他。
  丑脸妇人面上诧异,她替小小换衣擦汗,都不见她手中握着东西,这东西是从何处来的?
  小小轻声问她:“他去了多久?”
  丑脸妇人比划个手势,谢玄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
  小小翻坐起来,她脸色煞白,身形单薄,看着一阵风便能吹倒,丑脸妇人赶紧上前扶她,点点床铺,让她继续躺下。
  小小摇了摇头,她取出香炉,点起一根枝香,对丑脸妇人道:“香点尽了,若我还不醒来,请你一定摇醒我。”
  丑脸妇人不知她要做什么,满面担忧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小点起清香,本该盘腿打座,可她实在没了力气,一举一动都牵扯伤口,鲜血一层一层浸湿白布。
  她咬住舌尖,强振精神,靠在床上,眼睛一阖,神魂离体。
  魂魄离身,便不再感受肉身痛楚,反而精神一振,小小飘出窗外,站在屋顶远远望见谢玄的命火。
  在莹莹火光之中,如巨烛高燃,金光冲天。
  一念间就到了奉先殿中,她一入殿内,便明白师父纸影戏中那个金色的妖怪是谁了,皇帝藏身在帘幕后,一道金光将他稳稳罩住。
  这道金盅就只有他自己能破。
  袁一溟腿上中了一剑,挡在皇帝面前。
  小小绕到谢玄身边,可谢玄瞧不见她,隐约听见她的声音,知道她必是离魂来此,心中暗急,压低声道:“快回去!”
  小小岂能回去,她来之时眼见四面八方暗军涌来,只凭谢玄和呼延图两个人,要怎么杀光破千军万马。
  呼延图以飞星术恐吓紫微真人,紫微真人当即脸色一沉,却又挑眉笑起来:“你既不是商家人,便练不成飞星术。”
  说着散出光明符,那黄符张张竖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垒成符墙,紧紧贴在三具暗卫的尸身上,尸体一切一切炸开。
  草人成灰,每炸一具,呼延图便受一次反噬,他捂住胸口,嘴角淌下血丝,用手背一抹:“老不死的,我虽不会,可你等的那个人会。”
  紫微真人手中拂尘一卷而上,银丝见风便长,呼延图向后挪腾跃动,堪堪避过。
  可银丝仿佛生了眼睛,他躲到何处便跟到何处,绕着殿柱抽在他身上。
  一束银丝分成两股,将呼延图抽得皮开肉绽,另一股缠在他身上,跟着雷符击出,呼延图被缠得紧紧的,眼看雷电将至,就要把他劈成焦碳。
  谢玄从房梁跃下,出剑相助,剑劈银丝,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他虽厌恶呼延图,可更厌恶紫微真人与皇帝。
  紫微真人收回拂尘:“想不到,你竟跟这种妖人混在一起,你师父知道了,又作何想?”
  “你不配提我师父!”谢玄长剑击出,与呼延图二人合力攻向紫微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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