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是哭笑不得,“你啊,你可别太过分了,关上门来是什么样子我管不着,这在外头,你可得给他留面子。他二叔二婶一家也很看顾他,你别太过分,回头叫他们心里对你有想法。”
要说杨氏心里对陆湛这个女婿是满意得不得了,对自己女儿这么好,什么都依她。女人嫁人所求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求个知心人,陆湛这孩子在这方面做得是极不错的,在婚前杨氏就很满意这女婿,没想到他们两人成亲之后他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女儿。
“我晓得呢,哪儿会不给他留脸面,娘你就放心好了!”
杨氏又笑了起来,“我让四娘他们爷俩晚点过来。今儿是你生辰,你不是说要请你二叔二婶一家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杜三娘摇了摇头,“不请了,也不是什么大生辰。”
杨氏有些疑虑,前几天女儿还来找她说这次生日的时候想请白氏他们来吃饭,这轮到点了,又说不请了,回头指不定别人心里有甚想法,“这不太好吧,你这说了要请人来,事到临头又说不请了?回头你二叔二婶还不得多心……”
“娘,我这前头不是还没开这口嘛,我本是想今早才去让他们过来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咱们一家人。”
杨氏叹了口气,“三娘,你是不是怕你二叔二婶说什么?”
这白氏心头有想法,杨氏也能猜出几分,甚至也能理解。三娘定然是怕被他们念叨,才不愿请他们过来。
“三娘,娘前头给你的那方子,你可按时吃了,这么长时间,按理儿也该有个结果了呀……”杨氏就弄不明白了,这方子治好了那么多人,没道理自己女儿吃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吧。
杜三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可就是怀不上,这次月事儿推迟了七八天,我还以为怀上了,哪知道昨儿月事儿又来了。娘,我会不会真是身体有毛病?”
“昨儿见了红,我心里挺失望的。陆湛他倒是没说什么,反倒安慰我,可他越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越内疚。”
杨氏也跟着心里难受,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女儿能一辈子幸福,同时作为女人,她知道一个家庭想要得到长久的维系,孩子就少不得,再深厚的感情,时间久了,感情也就会变淡了。别看现在陆湛稀罕三娘,那是他自己也明白前头的事儿对不住三娘,才可劲儿的爱护她,可这时间长了,一年两年三五年的,要是三娘没给他生个孩子,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什么样。
“我昨儿心里不爽快,连午饭都懒得弄,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梦见你们,一会儿又是陆湛,乱七八糟的。对了,我还梦见了个怪事儿,到现在想起来我这心里头发毛,怪吓人的。”杜三娘还是第一次梦见那种梦,别说人偶娃娃了,前世她从小到大连洋娃娃都没梦见过。
“我梦见个人偶娃娃一直追着我,周围一片漆黑,那东西就一直跟着我,我丢了也回来,后来我一把火烧了,烧完之后它又出来了,还好那时候陆湛回来把我摇醒了,真怪吓人的……”
杨氏听得直皱眉,“这听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莫不是碰见了脏东西!不成,回头你跟我去趟你外祖家,那儿有个人挺厉害,收拾这些最拿手了……”
中饭吃得虽然简单,不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很是热闹。杜峰已经开始抽条长高,嗓音处在少年特有的变声期,声音粗嘎,他怕被人笑话,能不张口就绝对不张口说话。四娘也长高了些,皮肤白净,虽然年纪长了,也比以前懂事了许多,仍然还是那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可不会羞涩,来了还问起伍子修怎么没来,惹得大伙儿一阵笑。
说起来,当初伍林祖孙两人过来住了一小段时间,四娘看见个面生的小哥哥,可一点都没有胆怯,还主动同人说话。那伍子修模样长得俊俏,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比起杜峰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很开朗,也很细心,也不嫌四娘年纪小,又吵闹,同四娘相处得很愉快,走的时候四娘还哭鼻子呢。
——
杨氏记挂着女儿说过的事情,她连觉都睡不好了。不过几日,杨氏找了个由头,带着杜三娘回娘家,陆湛还有些不放心,说了几次跟着一起去看看,被杜三娘笑了几句才作罢。
出发前杨氏还问她身上
是否干净了,杜三娘点了点头,母女俩这才启程。
史氏看见女儿和外孙女前来,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杜三娘的手一个劲儿的追问她过得怎么样,杜三娘都一一回了。对外祖母,杜三娘是心存感激的,当初若不是外祖母的一番话,自己和陆湛之间可能根本就没有缘分。
史氏听她婚后过得不错,陆湛对她也很好,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还乐呵呵的笑着说自己看人眼光准,当初看陆湛那后生就是个不错的,如今果然是没选错云云。
热闹寒暄之后,杨氏就把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明说了,这一者是想让那老神医再替女儿把把脉,调理身体,二者也想找个神婆给女儿拾掇拾掇,烧烧香拜拜佛。
史氏听了这些话之后,心里也跟着着急了,这夫妻之间,最终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行,若是三娘生不出孩子来,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有诸多的闲言碎语。
杜三娘见她们都神情严肃,弄得她心里也紧张起来!陆湛对她确实是没得说,她自然是希望两人能有孩子,如果她真的是身体有毛病,不能生孩子,那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就算是陆湛依然不愿舍弃她,只怕为了传宗接代,最后也不得不做出妥协。而这,是她并不愿意看见的,更不想它发生。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史氏便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先去找了神婆,那神婆先让杜三娘随意抽了十张牌,那神婆看后说她今年运气不好,但好在有贵人相助能够化险为夷,又说她没子星,还被个吊死鬼和水鬼缠上,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史氏和杨氏一愣一愣,一脸慌张。
对封建迷信,杜三娘对这个原是不信的,但是自己穿越而来,对鬼神之说她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那神婆又做了一通法式,嘴里念念有词,顶头供奉着的几尊观音在升起的聊聊炊烟中俯瞰着底下的众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随后那神婆点起一截白布,燃烧之后那点点的星光中上头竟然延伸出了一朵莲花的模样,在上面又是一个童子,将之化在水中,沉淀之后竟然在那碗底真就有个模糊的人样子来……
“史家大嫂子,这你放心,定然能怀上,我回头天天求我家观音菩萨……”
杜三娘几乎是迷迷糊糊的喝了一碗香灰水,看着外祖母和娘亲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儿,她竟然也跟着相信这神婆的话了,也罢,不论成不成,明显这神婆的话娘和外祖母很相信,能让她们放宽心也好。
之后又烧了蛋,鸭蛋在火焰中劈啪作响,那神婆直道好好,爆得好,最后捡出来剥开看,果真那煮熟的蛋白上有个凸出的东西,看着还真像是人的头像……
弄完这些,他们又去找那老大夫,和那吹得神乎其神的神婆相比较,杜三娘更愿意相信这老大夫,大夫问了些比较私密的问题,最后说她只是有些小毛病,没甚大病,仔细再调养两三月就差不多了,临到回家时候,自然又是大包小包一大堆。
回来之后,杜三娘虽然觉得那些药苦得都能把人给吃死,但还是咬着牙吃着,那大夫这次只给了二十包药,每日煎一剂,说等她吃完之后再换方子,唯有一点要求,嘱咐她吃药期间注意避孕。陆湛看她回来带着一大口袋药材,每日很仔细的熬药,陆湛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看她很认真仔细的样子,又说不出口,看她吃药时那眉头皱得都能打结绳了,他默默的记着这些,便连夫妻间那点事儿也很克制没有闹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然而这看看似风平浪静的局面下,却掩藏着波涛海浪,五月底,就有消息传来说西南那边叛乱,都开始打仗了……
第168章
当打仗的消息传到城里时,不少人都还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议论着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打仗的事情就好似天方夜谭,而因何叛乱,为何打仗,他们并不会在意,就是这天下姓什么对老百姓而言,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谁打仗,谁被打,是输是赢,并不关心。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闲聊起来的时候,一些好似知道‘内情’的人甚至颇有一种‘见多识广’的意味在里头。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伙儿议论得热火朝天,便是战场上的事情讲起来都是绘声绘色,活像是他们亲眼经历过一样。
杜三娘一听见打仗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去年颜怀卿曾经告诉过她会打仗,不过又说战事儿波及不到这里,这才让杜三娘心里暂且放松下来。然而街头巷尾的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杜三娘心里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和当初只是听颜怀卿说起时又有不同,来自周围的声音都告诉她,真的打仗了。颜怀卿当初还说,在打仗之后,还出现的粮食短缺的事情。杜三娘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可上辈子战争题材的片子也没少看,只要一打起来,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杜三娘看着城里人将战争当做谈资,甚至以此来凸显自己的不同,她心里却胆寒起来。家里的粮食当然够吃的,可往后会如何谁都不敢肯定!看似天高皇帝远,可谁又能保证自己最后就能平安活着?
杜三娘很是焦虑,趁着如今市场上的粮食并没涨价,她开始储存食物,不敢一次性买太多,只能分批次的采买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地窖里存满了米、面、酱,一些风干的菜干,肉干,酱菜等东西。
杨氏那儿她也嘱咐着让她多存点吃食,杨氏自然也是听见外头议论起打仗的事情,看三娘这么紧张,以为她是害怕了,还宽慰着,让她不要担心,这打仗的地方离他们这里很远,根本不会牵扯到这里。
杜三娘是有苦难言,她又不可能明着告诉杨氏,这场战争不是小打小闹,看颜怀卿当初那讳莫如深的姿态,这分明就是一场动摇家国的大动乱,很有可能是面临着改朝换代的危险。在这种大背景下,杜三娘根本就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小动乱。而他们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消息流通本就闭塞,打仗的消息传到这里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如今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
杜三娘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里不会打仗,否者她压根儿就不敢继续呆下去!然而当初颜怀卿并没有仔细说,如今真的打起来,她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不行,她还得去颜府找颜怀卿问个清楚明白!事关重大,杜三娘嘱托爹娘让他们一定要存粮食,二叔二婶那边,她只能让陆湛去提醒一下。
陆湛最近是眼见着她慌乱,一听打仗的消息,就吓得乱了阵脚,买米买粮的把整个地窖都填满了。陆湛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战争发生的地方离他们这里那么遥远,那起子乱臣贼子的单凭那一个人想来怎么也不可能有本事和整个朝廷作对。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出人意料,朝廷出征讨伐叛贼,却是连着吃了几场败仗,丢了两座城池,叛军士气大涨,乘胜追击,领头的首领乔孟甚至自封为王,大有要和当朝皇帝一较高下的味道。
在连着吃了几场败仗之后,朝廷里的人一派主和一派主战,吵得不可开交。当朝皇帝偏又是个昏聩无能的,他宠爱的宠妃一派却趁此机会在朝堂上大肆铲除异己,趁机把持朝政,压根儿不顾叛军已经一日日朝着京城挺近。
乔孟并非是没有远见的愚昧子弟,眼见当朝皇帝昏聩,朝中派系斗争严重,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乔孟虽然出生寒门,却也是一个极其看重人才的人,再加上他起兵造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以后坐上那个位置,在别人眼里那也是乱臣贼子。
乔孟并不愿意自己以后落得那般的骂名,他私下派人去拉拢不少的官吏,有人愿意归顺与他,自然也有人不愿归顺他,乔孟示意那些投靠他的官吏们在京城散播谣言,将本就乱成一锅粥的京城更是搅和得天翻地覆。
——
杜三娘前去颜府求见颜怀卿,然而颜怀卿去了郑家,并不在家中。杜三娘心里是慌得不得了,此刻她当真是后悔当日怎么不多问一些,如今事情真的发生的,她竟然连这场战争到底打了多久,又是谁胜利了都不知道。
当初颜怀卿说起时,她只顾着欢喜他们这里不会打仗,不会成为战场,却忘了既然是打仗,又哪里会不受影响的。
不知道颜怀卿什么时候会回来,杜三娘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祈求对方等颜怀卿回来之后,使人来告知她一声。那人是在赵管事儿手下做事儿的,也知道杜三娘一家子好似和大公子很有几分交情,倒也很是客气。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听着周围小摊小贩的吆喝声,恍惚间好似一切和以往都没有什么两样,然而杜三娘却明白,这种安宁平静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再过不了多久,便是他们这样的消息闭塞的内陆城市,也会收到许多不好的消息。
陆湛不明白杜三娘为何这么敏感,如今只是听见了一点动静,就犹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他问过三娘,但是她显然并没有对他说实话,只是说她害怕战争,害怕局面会控制不住。
哪怕和京城离得那么远,随着时间的流逝,坏消息也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了过来,朝廷的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输得很是惨烈,而叛臣乔孟却在江东称帝,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掌控了东南八座城池,这强势的劲头儿俨然已是势不可挡。
而此时,又传出老皇帝病重的消息,不过几日,老皇帝病死,皇位却并没有传给嫡出的太子,因为太子意图弑父的消息,已经当庭伏诛,最后坐上皇帝位置的,竟是一个七八岁的黄口小儿。
所有的一切,都再一次的照着原来的轨迹发生,颜怀卿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上辈子他纯粹就是个败家子儿,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什么朝堂什么战争同他没关系,靠着颜家这颗大树,就算是在乱世里,他们颜家也能存活。
然而颜家却站错了队伍,新皇登基之后便拿颜家开刀,昔日的门阀贵族顷刻间就成了刀下亡魂,即便是他们这些颜家旁支也难逃干系!颜怀卿并不准备坐以待毙,他不愿意上辈子的遗憾再次发生!那个人,谁也没料到的男人,此刻便在北地里,还曾被人说成是丧家之犬,可最后他却卷土重来,迅速又狂猛,比之乱臣贼子的乔孟手段更严酷,他本也是皇族出身,打着匡扶社稷铲除乱臣贼子乔孟的名头,迅速在战乱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次颜怀卿来孟家,有些消息他想要通知孟家的人,希望他们能明哲保身,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来看看她。
——
随着事态一步步恶化,战争的阴云却犹如一层浓雾笼罩在掌权者的头顶,战事儿输多胜少,眼见着乔孟那乱臣贼子一日日壮大,这让京都的实际的掌权者几乎是夜不能寐,某天夜里一觉醒来之后,颁布了一则征兵诏令,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欺上瞒下,还派了有鹰犬之称的宦官前去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