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郁小夏就觉得傅盛很奇怪。
他一直看着她，很久。看得她毛骨悚然。
“我怎么了？”
郁小夏向旁边偷偷瞄了一眼，那目光阴沉得可怕。
傅盛猝得收回视线，突然觉得更烦躁了。
她竟然说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他要是他心虚呢。
*
傅盛有一点好，就是一言九鼎。
说过了每天会完成作业，就一定会完成，并且绝对不会胡乱写完了事。
介于每天白天上课没有书包，不带课本的人来说，根本不知道已经学到哪里了，郁小夏自然肩负起辅导的艰巨任务。
放学后两个小时的时间，她会简单讲一下白天学习的内容。
“傅盛，我觉得每天把每一科都讲一遍太浪费时间了。你能不能白天稍微听点课？”
“不能。”
以前没有同桌之前，郁小夏一直以为傅盛上课时候虽然看起来懒散，但是多少肯定会听点课，不然考试成绩怎么可能维持得住。
可是坐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傅盛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是真不听。
一个上化学课半个小时以后还会问英语老师怎么走了？不是说还要抽背课文的吗？
“你都没听，你怎么知道要抽背课文？”
“你紧张得腿抖成那样，我能不知道吗？”
“……”
郁小夏止住回忆，叹了口气，诚恳地问：“傅盛，你不学习，为什么考试时候就变得什么都会。”
“我考试时候不会啊。”
“我是指关键的考试，比如摸底测验这样的，还有，下个月的期末考试。”
“哦，你说这个。这种考试又不是说哪考就考，不都提前告诉你什么时候考，考什么了吗。”
“……”
他的意思是，提前告诉了，随便看看就能考到年纪前10的吗？
傅盛你是来拉仇恨的。
“还要不要开始叨叨？”郁小夏东问西问地，傅盛心里一阵一阵地燥。
“先讲最难的，物理曲线运动。”
“你看这道题，其实跟我昨天说的那题是举一反三。设飞机的水平速度为V1，高度为H，总时间为t……”
小姑娘竹签似的细手腕握着笔杆，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分析。
傅盛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为什么女生的手跟男生长得不一样？好像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像她这样。只有她的手，腕骨细得跟没有似的，剥葱似的手指头像是握着笔杆都费力气。
“听懂了没有？”
“嗯。”
“那你来继续向后面推导。”郁小夏递过去笔。
“你真麻烦，”傅盛不耐烦地接过笔来，却不小心蹭到郁小夏的手指，细软得可怕，跟没骨头似的，却又像一把锐针，刺得他心烦意乱。
“接个电话，回来再做。”
水笔被随意甩开，傅盛站起来开门就走。
他一个电话接了好久，郁小夏的英语单词都快抄完了，忍不住想看看时间。书本突然被不经意地推开，物理课本下赫然压着一个纯黑手机。
郁小夏忽然想起来，因为快期末考试了。为了让傅盛能够专心，提高效率，最近她都不让他边玩手机边作业。
手机她刚进门时候就给没收了。
所以接的什么鬼电话。
“不会做就不会做，掩饰什么。”郁小夏皱了眉头。
傅盛在浴房冲了一个凉水澡，终于清醒多了。看着周围熟悉的一砖一瓦，明明家还是自己的家，可是傅盛忽然想骂人。
妈的，居然怂得，不想出去。
第30章 裙摆轻轻掠（30）
“傅盛，今天晚上放学，我请你吃饭吧。”
傅盛转着笔，挑眉，目光捉狭。
郁小夏说完这句话，雷立峰连鼻涕都不敢擤了，一心一意想喊卧槽。
卧槽，嫂子要约会。
“庆祝英语话剧的成功，方燕燕组织的。方燕燕说班费不够，但是想组织大家去好一点的地方消费。所以方燕燕说每个人交五十块钱经费。”
我……凸(艹皿艹)不出来了。
雷立峰咬着手指，静静地望着傅盛，默默地同情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少爷也有被人施舍五十块的时候。
“你请我？”傅盛扬眉？
语气里面居然含着三分笑意。
雷立峰：？剧情不对还是人设不对？正确剧情当然应该是暴躁阴郁少爷拍案而起，揭竿起义，吓得小白兔瑟瑟发抖，然后留下一个潇洒伟岸的背影，照旧吸引一票迷妹。
“对，你愿意领唱，挽救了最后的压轴节目，才能够使这次话剧表演圆满结束。这五十块钱，我觉得可以给你花。”
咳咳咳……赵杰明一口水差点没呛死。
雷立峰心理素质好一点，淡定地拧完鼻涕，完美地掩饰住小恐慌的心情。
小白兔要赏五十块给盛哥花。
“没关系的，这是你应得的。”郁小夏说着就掏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块，推到傅盛课桌上。
“奖励吗？”
“算是吧。”
“说得还真勉强。”
“期末考试恢复入校名次的话，会奖励得更多一些。”
“奖励什么？”
……
……
我靠，听不下去了。
“老雷，咱们太亮了，咱们走吧。”
“老赵，咱们以后就是孤家寡人。”
“相依为命。”
*
“怎样？”
方燕燕捉狭地神情让郁小夏想落荒而逃。
“他愿意参加。”
“妹妹，你脸真大。”
“……”
接下来方燕燕表演了三分钟不换气狂笑，使出九牛二虎之劲才压抑住癫狂之态：“姑娘好样的。今晚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怎么了？”
“你就等着吧。”
方燕燕神神秘秘的。
高梦洁班长被撤职，方燕燕毫不留情地自荐顶职，可把高梦洁气得晕血。这几天方燕燕都兴奋得像嗑药一样，郁小夏也习惯了。
“晚上去哪吃？”
“吃什么吃啊，多俗气，姐姐待你们去Spirits Bar嗨个大的。”
“啊！我们都是学生，能去酒吧喝酒吗？”
“小夏，你是不是还想问，会不会检查身份证。”
郁小夏使劲点头，方燕燕你真了解她。
方燕燕搭着郁小夏胳膊，眉目飞扬地道：“谁说去酒吧，非得喝酒呢。”
*
Spirits Bar，富华路399号，离三中2站公交车的距离。
男生们三五成群走着一路就到了，女生们几乎是扎堆乘公交车来的。
推开门是昏暗的灯光，斑斓炫目的舞台。
这是一家驻唱酒吧。
参加话语汇演的同学已经都陆陆续续到了，他们都是放学直接过来，一个个还穿着上学的衣着，一看就是学生，与酒吧的风格出奇格格不入。
方燕燕大大咧咧地拉着郁小夏的手一直向里面走。郁小夏一路上低着头几乎不敢抬起来，连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无数目光向郁小夏望过来，她能感觉到各式各样的眼睛，盯着她，充满嘲弄的味道。
“姑娘多大了。”
郁小夏胸前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只酒杯，一个胳膊全是刺青的男人半笑着吊着酒杯。
“别理他。”方燕燕拉着郁小夏继续向前走。
郁小夏感到刚才那两道贼兮兮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很远。
“别怕，小夏。”方燕燕安慰。
可以郁小夏禁不住地紧张。这里于她的世界天壤之别。周围买醉的女人各个衣着妖艳，浓妆艳抹，十指丹蔻，妩媚风情。男人们带着三分禁欲，七分轻浮来到这里，审视着围绕在周边的环肥燕瘦。
整个酒吧十分热闹，放着的背景音乐音调悠扬，环境并不低俗。
应该是一家格调较高的酒吧。
只是郁小夏完全get不到来这里的热情。
“这里是傅盛的地盘，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怕。”方燕燕得意地揭底牌。
“什么！”郁小夏惊呆。
“吓坏了吧，”方燕燕哈哈笑起来：“你以为我让你邀傅盛来是什么目的，我就是让你帮忙探探底，想知道他愿不愿意我带着大伙来他这里闹腾呗。”
“这酒吧也是傅家企业名下的吗？”
郁小夏还是不敢相信。傅家一直经营的是地产生意，所以才家底丰厚，根大树深的。这种小酒吧，傅盛应该看不上才对。
难道是这里对傅家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你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傅家名下的，因为傅盛还不满十八岁，不能担任独立法人，没有经营权。”
？
听方燕燕的话音……
“你是说，这里实际上是傅盛他自己……”
“对，怎么样，想不到吧。”方燕燕得意极了：“我也想不到竟然能跟这么牛逼的人物同学一场。还是我舅舅告诉我的。这个酒吧，是傅盛初二时候，借用他堂哥的身份证开户，炒股，一天赚来的固定资产。”
“怎么样，你说他是不是神。”
“简直就不是人。小夏，你想想，初二！我们初二都在干什么，写三角几何吧。他呢，炒股，听说过什么是股票吗？他还能赚那么多钱，还只用了一天！”
方燕燕对傅盛已经处在膜拜状态，神神叨叨地停不下来。
郁小夏也震撼到极点：“那他后来怎么不继续了呢？”
如果这么赚钱的话，他怎么还会为了工作室资金的问题发愁呢？虽然对于工作室什么的郁小夏一窍不通，也想不明白傅盛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就只有一个想法，高考，大学。
“他家里人知道了，反对呗，冻结账户。”方燕燕长叹一口气：“哎，未成年人的悲哀。连傅神都逃不过。”
方燕燕忽然尖叫起来：“小夏，你听这么巧，傅盛，傅神。他真的是一个大神！”
方燕燕，你还记得你的陈澜吗？
可怜的陈澜，如果你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谢自己当日的拒爱明智之举。
“不过，这是一个秘密。”方燕燕high过了头，难得能恢复冷静，压低声音道：“别告诉别人。傅盛好像之前因为少管所的事情，性情变了不少。来我们三中之后，人也没有之前那么锐气了。他能同意我们来这里玩已经不错了。这些私事，也是从我舅舅那套出来的，你可别跟别人说。”
郁小夏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隐私是心中一片海，在那里，焦躁的心可以被抚慰，得以安歇。一旦被人踏破，如同受到最大的侮辱。
这种感觉，郁小夏再清楚不过。
当年，仅仅是因为她放学的路上晚回去一会，舅妈就跑到学校闹。她的事情，从此人尽皆知。她不再是郁小夏，从那天开始，她只是一个叫‘强奸犯女儿’的行尸走肉。
“傅盛变了很多吗？那他以前在……七中，是什么样的？”郁小夏努力回忆关于傅盛以前的一些消息，忍不住问道。
“以前的傅盛更不是我们能靠近的角色。我跟你说，我表弟就在七中上学，有一次我去找我表弟，正好看见傅盛跟人斗殴。”
方燕燕聚精会神地讲，语气越来越阴沉，郁小夏听得毛孔耸立。
“好家伙，他一打十几，那个场面……”方燕燕直咂嘴：“地上全是血，都是被傅盛揍的。断鼻梁骨的，肋骨的，快数不清了。他踹人的模样，都不把人当人。”
“你别说了。”郁小夏觉得背脊都被说得发凉，听得渗得慌。
“我又没骗你，傅盛以前就那样。”
“嗯，知道了。”郁小夏声音闷闷的。
说不上来，就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愤愤不平：傅盛不是那样。
即使以前是，但，他本不该那样。
*
“快看，是Alex出场。”
“Alex好久没唱了，没想到今天驻唱的是Alex！”
酒吧内立刻呼喊声一片。
舞台中央，出现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戴着蒙面面具，低调内敛，周身的贵族气质。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用了假声掩饰。可是穿过喧嚣，当他面具下的眼神与郁小夏相撞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疑问就已经确定。
原来他，还有一个名字是Alex。
他如脚踏云端的谪仙，神秘又强大，每一次都给郁小夏强大的震撼。
伴着曲和，郁小夏渐渐地有些迷醉。有好几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却又最终都重合在傅盛身上。
你到底是谁？
有过怎么样的故事？
让我看一看你黑色的瞳眸下是否也掩盖着不为人知的忧伤。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此刻，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用Alex的名字，
给你一个人唱首心里的歌。
你不需要知道我有怎样的过去，
我只希望你可以陪伴我的未来。
*
Alex只唱一曲，却足以把酒吧气氛吊到极点。
每个人都纵情狂舞，释放内心的桎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