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躬着身子站在马车边,听这对兄妹俩斗嘴,正听的津津有味,慕子承一巴掌拍到了他身上。福全身子一颤,只听慕子承道:“福全,驾车,咱们走!”
福全一楞,半天没弄明白:“王爷,咱这上哪去?”遥望了一眼莲湖的方向,心里惦记着他正儿八经的主子,喏喏道,“那太子殿下……”
“殿下还有正事要办,你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慕子承笑得意味深长。
福全不放心:“这荒山野岭的,就留殿下和娘娘在这儿,不妥吧?要不奴才留下,让小五子给王爷和郡主驾车?”
“欸,你这人,”慕子承啧了一声,“就是荒山野岭的把他俩单独留下才能成事啊,你想想,荒山野岭,孤男寡女……”
话说了一半,见妹妹慕子婉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凑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慕子承自觉自己这哥哥当得有些不称职,瞬间闭上了嘴,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眉尾一挑,话里有话的说道:“懂了吧?快走了!”
福全心里苦,他一个自小就净了身的人懂什么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可肃亲王有令,他也不能不听,磨磨唧唧伺候慕子承和慕子婉上了马车,和另一个太监小五子一起驾车离开。
*
伊嫣眼看着慕子承就那么抱着慕子婉离开了,心里不放心,一直到兄妹两人不见了身影,仍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慕子祺知道慕子婉所谓的崴了脚都是假的,心里波澜不惊,面上不动声色,见伊嫣一副很是担心的样子,拉了拉她的手,轻声道:“慕子婉自小及大,不知崴过多少次脚了,没事的。”
伊嫣回头看向慕子祺,正好迎向他垂望向她的目光,伊嫣微微一怔,心上一悸,匆匆别过了头。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为掩饰自己的紧张,伊嫣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不是来看荷花的么?”慕子祺牵着伊嫣的手继续沿着小路往湖边走。
时下已快到正午,太阳像是个大火球一样高高悬挂在空中,本炙热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散落下来,没了滚烫的热气,只剩一丝一缕金灿灿的光芒。
伊嫣和慕子祺并排站在湖边,看着一湖映日荷花,心里都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伊嫣看着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一朵开的正盛的荷花,心里想要的紧,忍不住晃了晃慕子祺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能帮我摘朵荷花吗?”
慕子祺自然一口应下,问道:“要哪朵?”
伊嫣指了指自己看中的那朵桃花,弯着嘴角笑了笑:“就那朵。”
慕子祺目测了下荷花到湖边的距离,瞧着并不算远,什么也没再说,撩起衣袖,几步走到湖边,伸长了胳膊帮伊嫣摘她看中的那朵荷花。伊嫣跟在慕子祺身后,眼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向前倾,伊嫣害怕慕子祺一个不小心因为替她摘荷花落进湖里,打量了慕子祺一眼,如水的目光渐渐汇到慕子祺腰上缠着的玉带上。
伊嫣怕慕子祺落水,又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抱他的腰,看准了他腰间的玉带,两只小手忙伸上前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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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慕子祺腰间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伊嫣的一双小手正抓着他的腰带,心里已是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再一抬眸,便见伊嫣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慕子祺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然一酥,原本维持极好的重心乱了套,慕子祺身子一晃,竟似要跌下去。
“欸…”伊嫣惊呼了一声,手里抓着的玉带突然断开了,伊嫣想也不想伸长了双手去抓慕子祺,慕子祺反应极快,伊嫣张开双臂要抓他时,他已经收回了身子重心,一把抱住了伊嫣。
两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连脸也紧紧挨在了一起,呼吸交融,气息交缠,伊嫣不自觉便红了脸。
慕子祺见伊嫣在他怀里娇羞的低下了头,原只是微微轻荡的心湖,恍如投进了颗石子一般,瞬间漾起层层的涟漪,他把右手握着的那朵荷花拿到了伊嫣跟前,沉声道:“你要的花。”
伊嫣不好意思抬头看慕子祺,只缓缓的伸出一只小手去接。可哪知慕子祺嘴上说要给她荷花,手却紧紧抓着花不放手。伊嫣力气不如慕子祺,自然抢不过他,两人你拉我扯的闹了一会儿,伊嫣忍不住娇嗔了一句:“你干嘛啊?”
这像是撒娇,又像是嗔怪的一句话,听得慕子祺心神一晃,手很自觉得放开了抓着的那朵荷花。
伊嫣才从慕子祺手里接过花,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却猛得一凉,抬头看了看天,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乌云,穿过林间扑面而来的风一阵凉过一阵,豆大的雨点,越来越急的砸了下来。
“下雨啦!”伊嫣有些不知所措。
慕子祺抬头看了看天,瞧着天色,只怕不止是要下雨了,而是要下大暴雨了。慕子承为了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一定带着所有人乘车离开了,莲湖这地方又偏僻的很,附近连户人家也没有,就是想躲雨,只怕也没地可去。
眼看着雨越落越大,慕子祺护着伊嫣往旁边的林子里走,想看看附近的山里有没有山洞可以让他们暂时避一避。
莲湖三面环山,山势虽不高,却连绵起伏,慕子祺牵着伊嫣沿着山脚走了好远,幸而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这山洞离莲湖不远,洞也不深,但容纳他们两人倒也是绰绰有余。
慕子祺和伊嫣冒着雨一路走过来,身上早就打湿了,慕子祺将山洞里的一些枯枝叶聚在一起,摸出身上带的一块火石,开始生火。伊嫣闲来无事,坐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一边拧衣衫上的水,一边听外面的雨声。
雨越下越大,原本豆大的雨点渐渐交织成线,泼水一样从天空洒了下来,雨水打在莲湖湖面,激起一层层荡漾不止的涟漪,打在翠绿的荷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打在洞口的土地上,扬起一股泥土的味道。
伊嫣拧完衣衫上的水,一手支在膝上,捧着侧脸瞧着外面的雨景,随着雨势渐大,外面的一景一物慢慢模糊起来,伊嫣收回视线,不经意瞥了眼身下,忽见一条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小蛇,正慢慢往她落在石头边的裙摆上爬。
伊嫣一下子僵住了,身上汗毛似乎全部竖了起来,后背一阵阵发凉,嘴唇一颤,哽着声音喊道:“你过来……”
慕子祺正忙着生火,没听清伊嫣含糊不清的说的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抬头看了伊嫣一眼。
伊嫣动也不敢动一下,涌满了泪水的眼睛乜了慕子祺一眼,心里又怕又急,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抽抽噎噎的嚷嚷道:“慕子祺,你给我过来!”
这一声,慕子祺听清楚了,不但听清楚了,还把人听傻了。
慕子祺已经很多年没听人连名带姓的叫他了,突然听见伊嫣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心猛得一紧,脑里虽是空空白白,身子却已经自觉的站了起来,往伊嫣走了过去。
“怎么了?”慕子祺走到伊嫣身边,打量了她一眼,见伊嫣正小声低泣,缓缓蹲在她身边,伸手去拉伊嫣的手。
伊嫣身子动也不动一下,可眼里的泪水,却像外面的雨一样,不停的滚落下来。
“有蛇……”伊嫣呜咽道。
慕子祺围着伊嫣看了一圈,这才看见那条正趴在伊嫣裙摆上的小蛇。
那蛇一身灰褐色斑纹,身子约莫食指粗细、小臂长短,此时蜷成一团窝在伊嫣裙摆上,也不过巴掌大小。这样的一条小蛇,慕子祺不懂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看着伊嫣梨花带雨的模样,感受到她紧紧拽着他衣摆的小手,慕子祺心柔如水,只想把眼前吓坏了的人儿紧紧圈进怀里。
慕子祺展臂抱住伊嫣,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没事,我在这儿,不用怕,我帮你把它丢出去。”
“嗯。”伊嫣死死抱住慕子祺的腰,脸埋在慕子祺胸前,闷声应了一声。
慕子祺一手抱着伊嫣,慢慢弯下身子去抓那条小蛇,他原以为那蛇看着不大,必然没有什么危险,可他怀里抱着伊嫣,注意力一直没在那条蛇上,一个不留神,倒被蛇突然抬头咬了一口。
慕子祺反应快,蛇咬了他一口,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他抓住了七寸。慕子祺暂且放开了伊嫣,捏着蛇走到洞口,细细了的看了看蛇的头和身上的纹理,确定只是一条普通的水蛇,并没有毒性,才扬手把蛇仍进了湖里。
伊嫣扯着慕子祺的衣袍跟着他走到了洞口,看着慕子祺被咬伤的手指,眼泪越流越多。
“蛇已经丢出去了,怎么还哭?”慕子祺想替伊嫣擦擦眼泪,手抬到半空,想到自己刚刚才抓了蛇,又缓缓收了回来。
伊嫣自小便害怕蛇、蟾蜍一类身上黏黏糊糊的东西,刚刚被那条突然出现的水蛇吓得半死,慕子祺抱着她她才安心了一点,哪想不过一会儿功夫,慕子祺又让水蛇给咬了。
伊嫣拉起慕子祺被咬的那只手,看着他手指上那两个刺目的红点,心里一阵阵绞疼。
“疼吗?”伊嫣嘟了嘟嘴,轻轻的替慕子祺吹了吹。
被咬伤的手指本只是有一点点酸疼,可被伊嫣这样一吹,酸疼中又涔出了一丝丝扰人的酥痒感觉。
慕子祺整只手臂连着半边的身子全都一僵,匆匆收回自己的手,另一只胳膊圈住伊嫣的腰,把人拉进了怀里。
“不疼。”慕子祺低头蹭了蹭伊嫣的脸,喃喃道。
伊嫣和慕子祺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此时这样抱在一起,伊嫣玲珑的曲线紧紧贴在慕子祺身前,慕子祺有些承受不了,瞥了一眼刚才才生着的火,见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缓缓放开了伊嫣:“去火边把衣服烤干吧,不然该着凉了。”
两人一起走到篝火边坐下,伊嫣把随身带的一块丝帕拿出来替慕子祺把咬伤的手指头包了起来。
伤口包好后,慕子祺脱了外袍,身上只穿着一身中衣,把外袍用树枝支着放在火边烤了烤,夏日的衣袍轻薄,不过一会便干了,慕子祺把外袍递给伊嫣:“这件干了,先穿这件吧?”
伊嫣伸手接过衣服,却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看了看慕子祺,又看了看四周:“我…就在这里换吗?”
“我去洞口看着,你快点换吧。”慕子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山洞口,背对伊嫣,双手抱胸守在门口。
伊嫣忙脱了自己的衫裙,套上了慕子祺的长袍,长袍才刚刚被火烤过,还带着些许余温,裹着被雨水打冷的身子,瞬间便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慕子祺站在洞口,看着丝毫也没有减弱的雨势,心里有些发愁,眼看天就要黑了,照现在这个情形,慕子承他们就算是回来,也未必能找到他们,若是慕子承找不到他们,他俩今夜在这山洞里可怎么过?要是在这样湿寒的洞里睡上一晚,明个一早起来,伊嫣一定是吃不消的。
慕子祺蹙了蹙眉头,稍稍侧了侧脸,听身后没了动静,开口问道:“穿好了吗?”
明明成亲那么久了,虽荒唐的还没有圆房,但皇宫的亭子里大白日里亲昵过,同床而眠也许多次了,慕子祺这会倒像个端方君子一般,问她这话。伊嫣本没有不好意思,被他这样一问,倒有些害羞了。
“好了。”伊嫣匆匆系好最后两个衣扣,轻声道。
慕子祺转过身,看着穿着自己衣袍的伊嫣,眸色微微一深,喉结微微滚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到伊嫣身边,看着她撑开自己的衣服放在火边烤。
洞外的雨声哗啦啦的响个不停,越发衬得洞内万籁俱寂。
慕子祺静静的看着伊嫣在火便烤自己的衣服,沉默许久,忽然道:“今个只怕我们要在这里将就一夜了。”
伊嫣抬起头,正对上慕子祺那双深邃的黑眸,伊嫣看着慕子祺白玉般的面容,看着他眸里倒映着的窜动的火苗,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她从之前看的话本子上写的故事,儒雅书生在山洞中避雨,邂逅了一个娇美可人的小狐狸精,一晌贪欢……
第39章
伊嫣脸上蓦的一热,她为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想起那种故事而觉得羞愧,那些光怪陆离的志怪话本,看来以后最好再也不要看了,省得她再冒出这样奇怪的念头。
心里越是胡思乱想,脸上越发热了,好在伊嫣一直坐在火堆边,脸早就被火烤的有些红,虽羞得面红耳赤,慕子祺倒也看不出来。
伊嫣把自己衣服烤干了以后,把慕子祺的外袍脱下来还给了他。慕子祺接过外袍随意的披到身上,见外面夜色越来越深,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势头,在山洞里寻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招手唤伊嫣:“过来。”
伊嫣缓步走了过去,慕子祺伸手将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子承他们到现在也没来,今晚只能这么将就一夜了。”慕子祺说道。
听这话,伊嫣动了动身子,从慕子祺怀里挣脱出来,一敛衣裙,在慕子祺身边坐下,身子后仰,躺到了慕子祺怀里。
“这样子舒服些。”
外面一直在下雨,山洞的地上全部都是潮湿的,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哪里会比坐在慕子祺温暖的怀抱里舒服,伊嫣这么说,不过是心疼慕子祺,她身子虽然不重,但真要让慕子祺抱她一整夜,她还是舍不得。
“地上太潮了,会过寒气给你,坐到我身上来吧。”慕子祺摸了摸伊嫣的头发。
“没事的,你抱着我我睡不着,”伊嫣在慕子祺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雨时而急时而缓,但一直也没停。伊嫣整个脸埋在慕子祺胸前,耳里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落雨声,意识渐渐模糊。慕子祺看着伊嫣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伸手扯下自己披在身上的外袍盖到了伊嫣身上,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靠着墙坐着,中衣有些潮湿,被蛇咬伤的指头隐隐作痛,此时唯一能慰藉他的,只有怀里人恬静的睡容。
慕子祺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混进了若隐若现的呼喊声。慕子祺警觉的睁开眼,沉黑的眼眸,凝望向洞外漆黑的夜幕,看着雨夜里晃动的朦胧火光,又侧耳细细听了听了外面的声音,这才伸手轻轻拍了拍伊嫣:“醒醒,外头像是来人找我们了。”
伊嫣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慕子祺,慕子祺扶着伊嫣站了起来,随手从火堆里拿了节燃得正旺的树枝,揽着伊嫣的腰一起走到山洞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