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样,对这段关系那么无所谓。
于是,内心最后的一丝不安也被鹿眠抛之脑后了,她扔掉了手上的东西,主动用力回抱住了他,如同安抚孩童一样,轻轻地摸了摸他弯下的脊梁。
***
鹿眠在浴室里洗着澡,林城在客厅慢慢梳理着现在的情况。
“综上所述,我现在回到了离家出走的状态,除了身份证和户口本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如果你不让我住下来,我就要流浪街头了。”
半个月不曾见面的小女友一出现,就带来了这样劲爆的消息,饶是林城也没有缓过来。
其实上次鹿霜带走鹿眠后,他就自己查找了一下关于鹿霜的资料。
连关系都不需要动用,只要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人名,都能立刻蹦出一堆关于鹿霜的消息,顺着关键词搜下去,一切都昭然若揭。
知名集团董事长,注册资本就有三十个亿的上市公司的法人代表,市值更是百亿起跳。
连多余的信息都不需要了,光光是这一串冰冷的数字,都在告诉林城那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也难怪能娇养出鹿眠那样天真浪漫无畏无惧的女孩。
而本应该被众星捧月的董事长千金,现在却在这逼仄的小公寓里,使用着他的浴室。
刚刚洗好澡的鹿眠浑身水汽地走了出来,她的身上套着一件向林城借来的T恤,见林城坐在地毯上发呆,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他。
一屁股坐到了林城身旁,鹿眠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怎么了?”
林城回过神,顿时有点气血上涌。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穿着自己的衣服,还赤裸裸地光着一双大白腿在自己家里踱步,这种情况,是个男人都很难保持冷静。
穿在自己身上正好合身的上衣,在她身上就是一条宽松的连衣裙,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可她走出来的时候,却莫名带着另一股不一样的馨香。
那股馨香随着女孩坐在他身旁的时候愈发浓郁起来,林城微微低下头,看见了她裸露在外的半个香肩,和那精致的锁骨,再往下……
不能再往下了。
林城的喉结动了动,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翻箱倒柜才找到了自己并不常用的吹风机,一转身,就撞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里。
鹿眠捂住嘴,强忍住没笑出声:“刚刚的反应也太直白了吧?”
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浑身僵硬的林城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之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情况吧?那时候为什么就不对我做点什么呢?不想乘人之危么?”
她指的是初遇那一个雨夜。
“不过。”她话音一转,微微挺起了自己的胸脯,圆润白净的脚趾在地上打了个圈,“现在做也不算迟哦。”
林城面无表情地翻出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将不安分的鹿眠按在坐垫上,开始给她吹起了头发。
在确保她的最后一根发丝都没有任何湿意后,林城关上了吹风机。
在鹿眠还想继续开口调侃他之前,林城率先发难了:“跟我详细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鹿眠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林城伸出了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女孩的额头。
鹿眠捂住了被戳红的地方,可怜巴巴道:“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跟家里人关系不是特别好,然后就一个人出来上学了。”
林城回忆了一下上次向明矾来访时和他交换的情报,不留情面地戳破了鹿眠轻描淡写的地方:“只是关系不好,就离家出走了两年?”
鹿眠沉默了一阵子。
然后她转过身,用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我家是那种……嗯……就是那种有点小钱的家庭,所以我妈控制欲就比较强,有些事情我不想按照她的意思办。”
“比如说?”
“比如说她指定我要出去留学,还指定我读什么专业,还指定我要跟谁结交之类的。”鹿眠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在你听起来肯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我才不想说。”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和林城说说自己的情况,然而自从她听过了林城年轻时离家的缘由后,自己的事情就没办法说出口了,毕竟同样性质的一件事,于林城而言那是人生理想和家庭感情之间的冲突,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叛逆期少女因为想跟母亲对着干的冲动之举。
对比太过鲜明,说出去只会让林城觉得她是一个又冲动又幼稚的的小女孩。
“还有呢?”林城问。
“还有什么?没有了!”鹿眠装疯卖傻道。
林城平静道:“比如你的家庭背景。”
鹿眠察觉到了林城态度的不对,于是试探性地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网上能查到的程度。”林城说。
“哦。”鹿眠懊恼地垂下了头,“那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林城凝视着她:“为什么之前从来不跟我说?”
“因为我怕你嫌弃我。”鹿眠闷闷道。
若是别人,还不一定,但是如果是林城,几乎是可以断定他又要往那本“我们不合适的十个理由”里加上一百页的补充说明,她好不容易才跨过了“年龄”这道鸿沟,她可不想再花双倍的时间再去解决“家世”这个问题。
索性先斩后奏了。
况且她都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自己现在也能养活自己,就算不管原生家庭又怎么样?反正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是经济独立的成年人,凭什么还要扯东扯西的。
鹿眠越想越郁闷。
……
林城看着眼前见事情败露自暴自弃的鹿眠,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微笑。
的确是够幼稚的,明明通过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还能闹出“出走两年”这种大阵仗。
估计还为了表现自己能够经济独立,煞有其事地单方面断掉了来自家庭方面的资助吧。
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半个月都收拾不好自己的公寓,做个饭都能把房子烧了……在搞经济独立前倒是起码做到生活独立啊。
竟然还会害怕让他知道她背景深厚,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真是,够“鹿眠”的。
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放在她身上,竟然就变得如此顺理成章了。
林城越是回忆,越是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鹿眠看着男人前所未有的爽朗笑容,一时呆住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人如今笑得如沐春风,鹿眠只觉得心脏被谁狠狠地敲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地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是很喜欢他,只要看见他就会忍不住心跳加快,但是这次比之前都要猛烈,仿佛回到了对他产生异样心情的那个下午……是啊,她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喜欢上他的。
鹿眠一向能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些令人害臊的话,此时却因为对方的笑容觉得舌头都有点打结:“你、你是在嘲笑我吗?”
“是。”而林城这一次竟然毫不遮掩地承认了。
“不许笑。”鹿眠大声道,“总之,你要为我负责。”
林城敛起了笑容:“负责什么?”
“当然是嫁……不,娶我啊!”鹿眠再度翻出了带出来的那本暗红色本子,用力地指了指上面的“居民户口簿”五个大字,“为了避免我流浪街头,请让我合理安家落户。”
林城按住了她在空中挥舞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她,叹了口气。
“你的母亲并不赞成我们在一起。”他以极为轻淡的语气陈述了鹿眠这一系列无厘头行为背后所代表的事实。
果不其然,鹿眠闻言立刻不吱声了。
她回视着他,半晌后,她垂下了眼眸。
“她不赞成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是我从来没听过她的话,这次也一样。”
她握住了林城的手,抬到了自己的嘴前,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厮磨着男人手腕上的静脉,露出了狩猎中的豺狼才有的贪婪目光。
“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决定,我喜欢你,无论谁反对我都会一直黏在你身边,除非你讨厌我。别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去想,你只需要将你的手给我,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只需要将你的手交给我。
这句话我写的时候想到的是give me your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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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眼前的女孩,即便低头垂眸,也掩饰不住眉宇之间飞扬的傲气。
凡事于她而言都在理所当然地走向成功,也许她会预料路途并不平坦,也许她会设想跌倒后要怎么爬起来,但她绝对不会把失败的可能性纳入未来的计划里。
相比之下。
林城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他开始胆怯了。
本来就很离谱……和她莫名其妙展开的这段关系本来就很离谱,南辕北辙的性格,相隔一轮的年龄,截然不同的背景……没有一样是匹配的,让他们黏着在一块的不过是一个女孩被多巴胺冲昏头脑的热情,和一个男人寂寞了太久后的自我放纵。
在激素还盈满头脑的时候,她觉得真爱至上,但是在冲动退却后,她只会为了现在的莽撞后悔。
她是被娇惯长大的女孩,她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被各种美好事物眷顾的人,美好的东西只有放在玻璃展柜里才能一直保持它的光彩,而他根本没有拥有她将她捧在手里的自信。
于是林城张开了口。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不用谈了。”鹿眠扭过了头,镇定道,“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林城:“我想说什么?”
“你想花十分钟的时间先训斥我现在行为有多鲁莽和不经过大脑,然后花五分钟的时间跟我说我妈是对的要尊重长辈的意见,再来半个小时从各种现实因素来分析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合适,最后劝我和你分手然后听话回家。”鹿眠掰着手指数落道,“现实因素估计会老调重弹地搬出年龄、家世、性格之类的,然后又要回归原点和我分析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出于‘吊桥效应’,拜托……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这点事情我还猜不到么?,你想要多少说辞,我来替你打草稿好不好?”
林城哑口无言。
鹿眠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总是扯那些东西,但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一声叹息。
那估计是他穷其一生也没办法直接说出口的三个字,于是他抬起了手,静静地放在了她的侧脸上,将她的鬓发别在了耳朵后。
这对于鹿眠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相信我,你绝对比你想象得更喜欢我。为什么要考虑现实?别人是别人,别人需要考虑现实,但是我会一辈子活在‘梦’里,我有能力让我们一起活在‘梦’里,听好了,就算我什么都没有,我也能从零开始创造一个让你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你觉得做不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你既然不相信自己的话,不如来相信我吧?如果没有安全感的话,就束缚住我吧。”
她的羽睫垂下。
“把我变成你的东西,不就好了?”
***
偌大的客厅里,鹿霜正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翻着手里的书刊。
试了好几次后也没将内容看进眼里,坐在一旁插花的管家抬了抬眼皮:“小姐下午把保险柜里的证件拿走了。”
“我知道。”鹿霜百般无聊地翻弄着书页,“密码还是我故意泄露给她的。”
“您这是默许她去找那位林先生了?”
鹿霜闻言,目光一凛:“谈到这个我就来气!没有用的废物!当年我可是只花了两个月就把她爸追到手了!你看看她,大半年了居然还没拿下!我等了大半年!也没见她把人给我带回家!丢人!”
老管家面露诧异之色:“恕我直言,您真的不反对?”
“反对什么啊?!她当年可是信誓旦旦跟我说这辈子都不结婚不生孩子坚决做个独身主义者,她现在终于开窍了我巴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鹿霜看了看桌子上一家三口的合影,眼神忽然温柔起来,“我以前没能好好陪着她爸爸和她,我现在就希望她高兴快乐,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我兜不了?”
“既然不反对,为什么还要故意表现的……”
“她想干什么我就顺着让她干什么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那个混蛋丫头可是直接抛开我两年,整整两年没回来!”鹿霜恨恨地把书砸到了地上,大声道,“我可是她妈!她就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直接跑了!我能怎么样,我难道还要敲锣打鼓恭送她离开吗?”
鹿霜愤愤地敲着茶几。
“而且你根本不懂,年轻人就是越挫越勇,你越反对他们越觉得真爱至上,我这里摆摆脸色,指不定她那边就为了迅速稳定关系生米煮成熟饭了,毕竟我当年就是——”
鹿霜捂住了嘴巴。
老管家笑了笑,当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插花。
***
鹿眠抬了抬眼皮,透过眼缝,静静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林城。
室内的灯光早已关闭,只有窗外的月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很疲惫,眉头下意识地皱着,即便在睡梦中似乎也没有得到片刻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