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上一世姐姐拿到了汪教授助理的机会,家里都很高兴,母亲特地带她去外面吃饭,买了漂亮的衣服,父亲也嘉许了几句。
而现在是自己,父亲一动不动看报纸,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母亲却一开口就是一个“让。”
上一世的谢糖很固执,也并没有那么柔弱可欺,姐姐要她的玩具,她不给,姐姐要玉石,她也不给,姐姐要陆昼,她也挣扎着为自己辩解。可是有什么用呢,最后全都是姐姐的。
自己反而被父母骂自私,不让着姐姐,什么都惦记姐姐的。
所以现在,她明白,自己上一世哭泣、挣扎、绝食等方法根本就是错的,父母心里根本没有自己,所以自己做这些,半点都无法让他们心疼动容,反而只会让他们厌烦。
自己能彻底让他们对姐姐倒戈的办法是什么呢……
谢糖抬眸看向谢父,谢父只关心他的酒店,他在意的其实并不是姐姐,而是天赋最高的那个孩子。
“我也想让。”谢糖淡淡地说:“但是汪教授尝了我的作品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定选择我来做他的助理。”
谢父闻言,有些诧异,放下报纸看了谢糖一眼。
“他是尝了你的作品之后,才决定让你做他助理的?”
方才翩跹没说明白整件事,只回来就委屈地抱怨谢糖在汪教授面前表现,抢了她助理的位置。
谢糖:“是。”
“你们这教授倒是怪了,放着天赋这么好的翩跹不要,收了你做助理。”谢父心中纳闷儿。
他又打量了谢糖一眼,总觉得这两天自己小女儿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谢翩跹笑意凝固在脸上,神色都变了,盯着谢糖,像是盯着从未见过的人。
她不能让谢糖把自己和她交换了作品的事情说出来。
她赶紧拉起谢母的手,不自然地笑着:“算了,让妹妹去汪教授事务所历练历练也好,就当锻炼。”
“再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她拿起手中的报名表,志在必得道:“爸、妈,我打算参加这一届校园美食品鉴大赛,听说进入决赛的人可以直接被颁发一级美食品鉴师的证书,这样我就可以提前获得荣誉了。”
“而且你知道经常上美食新闻的那位游历美食大师,方秋大师吗,听说这次他被邀请来当评委了。”
“要是能获得方秋的赏识,他人脉资源都那么广,那可不比一个本地的汪教授更厉害?”
谢父对此很是认可,赞赏地点点头。
“谢糖,你跟你姐姐学学,汪教授的助理机会纵然难得,但还是在这种比赛中多露面,多拿奖,才对我们酒店形象有好处。”
而谢母瞧了谢糖一眼,还在嘟囔:“这周末你去了汪教授那里,和他讲讲看,能不能把助理位置让给你姐姐,就说你生病了。”
谢糖不言不语,茶色的眸子朝她望去,心底讽刺,只扫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谢母连忙握住她的手:“糖糖,妈这也是为你好,你大病初愈,多休息才行。”
谢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道:“我会和教授说的,但是妈妈,我也没办法左右教授的决定。”
“不如你让姐姐亲自去和教授谈谈,姐姐这么聪明,教授说不定立马就选她了。”
谢翩跹心头一怒,却见谢糖转身朝楼上走了。
她盯着谢糖的背影,眼皮子跳了跳,只觉得谢糖似乎真的变了个人,而事情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掌控。今天那作品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导师的青睐,只是巧合吗?
对,谢翩跹定了定神,她不相信以谢糖平庸的天分,会做出让导师青睐的作品。
或许,只是个意外,再平庸的人也有灵感乍现的某一次。
但很可惜,像是妹妹这样的人,或许只能拥有那样稍纵即逝的可怜偶然了,她永远只能站在自己脚下,仰望着自己。
……
*
谢糖回到房间,思考姐姐方才说的校园美食品鉴大赛的事情。
上一世,这个比赛吸引了全市所有学校的美食系学生来参加,姐姐虽然有天赋,可是很多高年级的学生比姐姐学得久,自然熟练度等能力都比姐姐更强。
因此,按照正常流程比赛的话,姐姐其实是拿不到好的名次的。
但是,这个比赛的漏洞就在于,可以让一名家人陪伴,免得比赛时选手出现过敏、意外因素,所以上一世姐姐通过母亲,半恳求半胁迫地要求自己一起去了。
比赛每个选手一个房间,摄像头只对准选手的那一块范围,不会照到旁边的家人。
而比赛又是计时比赛,也就是说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比较优秀的作品。
当时姐姐做的是一道自创的甜品蛋糕。
那么短时间内,她根本没办法从容的做完,最后只能和大多数选手一样,做一个八分完成度的作品出来。
而当时,她是计划好了,让自己陪着她,帮她做蛋糕的基础底,以此来节约不少时间。
可以说,是微微做了弊,才胜过全市所有选手,成为全市第二的。
……
那场比赛之后,姐姐的名气更大了一些,先前还只是在学校里受到美食系三个班老师同学们的夸赞,那之后,就更是被当地媒体报道为“有创意的天才少女”。
可是,谁又能看见那场比赛中,角落里的自己呢。
谢糖知道,不久之后,姐姐得知比赛规则后,应该会来求自己,自己要是不答应,又会和上一世一样,被母亲指责自私冷漠,甚至家里闹翻了天。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
她打开手机,找到比赛报名的网页,悄悄用匿名方式报了名。
一旦身份证被占用,到时候姐姐即便想让自己陪她去,也会发现自己身份证根本没办法注册陪同家人信息……姐姐和母亲只会以为是系统出了问题,毫无办法。
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报完名,谢糖放下手机,躺到床上,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她手指抚摸着颈间的玉石,玉石温润,给她带来生机和好运。她希望,这一世自己可以尽快有能力离开这个家。
*
清晨,阳光跳跃着金黄,洒在树间。
尚华学校很大很大,逛一圈都未必能遇到的人,谢糖不明白为什么,又这么巧地遇见了。她下了公交车,急促地跑进学校,洁白的书包拍打在腰间,额前刘海微微散乱。
她脚步蓦然一顿。
校门口学生三三两两,在被学生会检查周一需要戴的名牌,陆昼抱着篮球侧身站在那里,眉眼十分不耐烦,他身边立着向宏,左掏右掏,“卧槽”了一声,拍了下脑袋,“我还真他妈忘带了。”
北校门检查严,只有一道铁门,要进去,势必要从他们身边擦过。
谢糖犹豫了下,退后几步,转身,飞快地顺着公交车的方向追过去。
再往前几百米,能从南门进去。
少女身影刚离开,陆昼就仿佛有所察觉一般,眉梢跳了跳,下意识抬眸看了眼。
她今天穿着校服短裙,拉得很下,膝盖弯像是雪一样白。她快速溜走,背着的书包极重,但她像一只机敏的兔子,忙不迭从自己这边逃跑。
陆昼:“……”
向宏边不情不愿地着在扣分名册上签字,边顺着陆昼的视线看去,乐了:“竹笋妹妹还挺机灵,瞧见这边检查,就赶紧遛了,呃——”
他看着少女飞快转过街角时的侧影,名牌分明好端端地在她胸前闪着金色的光,晃眼得不行。
“…………”
沉默几秒,向宏止不住的狂笑,肩膀都抖了起来。
“昼哥,小丫头难不成真的移情别恋了?躲你跟躲洪水猛兽似的,你这他妈也太没吸引力了吧,小姑娘才脸红心跳几回,就变了目标?”
陆昼脸色黑如锅底:“闭嘴。”
向宏还要继续开玩笑,可陆昼戾气横生一眼瞥来。
“……”向宏愣了愣。
开个玩笑,怎么一大清早这么大的火气?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陆昼已经沉着脸离开了,背影莫名透着浓浓的烦躁。
去的方向也不是他们系的方向,而分明是美食系的方向。
*
此刻,c班的人都知道了谢糖成为了汪教授的助理,一个二个脸色异常古怪,交头接耳。
不是,怎么会是谢糖啊,凭什么是谢糖,汪教授这什么眼神啊?找助理难道不应该找天赋高的吗,就找谢糖这种长得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能行吗?
但不得不说,尽管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很多人还是很羡慕的。
跟着汪教授,说不定朽木都能被指点成奇材了。
徐茜听着身边的人小声议论,冷冷瞥了眼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谢糖,脸色很是难看,昨天谢糖当众侮辱她七十多分的事情,她还没找谢糖算账呢。
她转过身走过去,踹了谢糖桌子一下:“喂,你还真当汪教授是根据天赋能力来找助理呢,他可能就是把助理当成个跑腿的,所以可怜你,才让你去,你可别自以为是。”
徐茜家里很有点本事,她又认识外校的混混,班上大多数人都不敢惹她。
女生把她巴结着,男生说她是母老虎。
谢糖觉得和这种人没什么好争辩的,不理她,扶正自己的桌子坐下来。
王香雯捏了捏拳头,猛然站了起来:“徐茜,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关你屁事?!”徐茜横了她一眼,她吓了个哆嗦,又坐了下去。
谢糖回头,对她摇摇头,示意没事。
徐茜回到自己位置上,对两个小姐妹嘲讽:“三天后理论成绩出来了,姐不让她低头认错叫爸爸,姐不姓徐!”
她这话一说完,不知为何,教室里陡然死寂,身边的人齐刷刷朝着教室门口看。
小姐妹倒吸一口冷气。
男生走进来,手里的篮球带着火气重重砸在她桌子上,“砰”地一声,擦着脸颊飞过,惊得徐茜猛地偏头。
篮球在地上砸了一下,弹到后面的天花板上。
等她再睁开眼,见商业系的风云人物陆昼站在她面前,眼皮子下撩,戾气的眸子里满是警告:“叫谁爸爸?”
第9章
c班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糖被陆昼带走,死寂几分钟之后,班上才陡然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声,七嘴八舌,兴奋又激动。
“刚才是陆昼?”
“谢糖什么时候认识商业系的陆昼了,那不是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听说下周还有全校演讲。”
“怎么可能认识,方才被陆昼叫出去那态度,像是要被教训还差不多。”
“但徐茜真丢脸,平时横得要死,怎么刚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茜白着脸色,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狠狠瞪了周围议论纷纷的同班同学一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死死掐着手心。
*
太阳明晃晃,篮球操场上,不远处零零散散几个人打篮球,好奇地朝树荫下看了眼。
谢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陆昼,他身影高高大大,散发着不虞的气息,又看了眼旁边的向宏,她微微皱了皱眉:“我还要上课。”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自己绕着陆昼走,陆昼却频繁来招惹她。
陆昼不悦地蹙眉,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竭力展眉,好显得不那么凶。
他悄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领,飞快地把翘起来的皱巴巴的衣领抻下去,确定帅气逼人,这才得意挑眉,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恢复面无表情,他望着谢糖,视线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
“找你有事。”
谢糖看了眼教学楼,计算着距离上课的时间,催促:“什么事?”
“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陆昼微抬下颌,懒洋洋的。
少年意气飞扬,几分傲慢:“下周我有一场全校演讲,很多人想来献花,但我可以全都拒绝掉。”
“我可以让你来献花。”他注视着谢糖的眼睛,唇角微勾。
阳光照耀,他漆黑的眉上扬,眉弓下的眼眸深邃,藏着某种近似于赏赐的笑意。他还在以为谢糖对他欲擒故纵。
她像逃跑一样避他唯恐不及,他心情很糟糕。但他有印象,之前很多日子,她分明经常来商业系走廊转,见到自己时欢喜雀跃。回想起之前,他的心情才像是溢出来的糖心蛋,稍稍好转。
谢糖抿唇,感到一阵无力。
她确认自己不会再心动。她曾经待在暗黑的夜里,被冷落、被无视、被嘲讽,一无所有,那个时候,陆昼对她来说就像是夜行的光,是她狭小的视野里唯一能够看到的光亮。
但是后来她累了,倦了,不再想做一个逐光的人。
以往种种,就像是一场梦,这一世她只想远离这个人。
她平静地望向陆昼。
陆昼唇角扬起,等着谢糖说好——
“不去。”少女冷淡地道。
*
向宏:“……”
陆昼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眸子忽然沉了下去。
“陆昼,很多人喜欢你,但我不是之一。”
阳光从树叶间细碎穿过,洒在谢糖身上,她腰板挺得笔直,清澈的眸子直视陆昼,透着疏离和冷漠。
“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愿意给你献花,你缺人的话,只管去随便找一个。”
“但我不愿意,我还要上课,我先走了。”
谢糖转身要走,陆昼立着不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他脸上的神情冷得令人害怕,漆黑的眸子里聚集起风暴。
阳光落在他脸上,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睨着谢糖。
向宏觉得这一刻的陆昼定然愤怒,就怕陆昼做出什么事来。
但静默片刻后,陆昼倏然恢复懒洋洋的状态,他笑了下,漫不经心地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