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听了,不由得摇头,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到底是年轻,这是好事儿。”
端着洗脚水进屋的魏父闻言,好奇问道:“什么好事儿?”
房氏摆摆手:“没什么,孩子的事情孩子们自己有主意就好,我们不用掺和的。”
而后,就瞧见魏父已经把洗脚水撂到了她面前。
这让房氏先是笑,然后又想了想,伸手拉魏父起来:“以后这洗脚水还是让别人倒吧。”
魏父不解:“为何?我都给你端了大半辈子了,今儿是怎么了?”
房氏没好气的瞪他:“不让你受累不是挺好?我只是想着,如今儿子们都有出息了,你也是官家太爷,我也总不好让人这般,省的被人知道了说欺负你。”
魏父闻言,却是笑起来,道:“瞧夫人这话说的,你情我愿,哪有欺负,”说着,魏父便去拿布巾,接着道,“要这么说,娘子比我辛苦得多,娘子给我生孩子,还尽心尽力养了四个儿郎,那些年不管苦的酸的都陪着我过,这才是真的对我好。我如今也是对娘子好呢,谁又能说什么?”
其实房氏心里知道,魏父这话是说来让她高兴的。
可是她同样知道,魏父说的真心实意。
老夫老妻,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房氏便是一笑,不再多提,只管脱了鞋袜,嘴里则是道:“如今我瞧着三个大的都是夫妻和美,也就剩下四郎还没个着落。”
魏父倒是不急:“他才多大,又是刚收心不久,不妨事,先让他在读书上多发发力,娶媳妇的事儿过过再说。”
房氏点点头:“也该如此。”而后她声音顿了顿,带了些感慨,“如今我细细想着,咱家以前日子虽说好过,可以有不少波折,如今才是真的好日子。说起来,还就是把老三媳妇娶进门之后改了运。”
魏父笑道:“我就知道你偏疼她。”
房氏摇了摇头:“倒不算偏疼,几个媳妇我都是喜欢的,可是云岚确实不大一样,当初第一次去说亲没说成,后来三郎回来了,跟我说瞧上她,我是让媒人去打听过的,都说云岚命不好,克夫,娶来的时候那些舌头长的没少传闲话,现在如何了?谁能比得过咱家。”
魏父知道自家娘子其实之前是认了些闲气的,这会儿发出来就是好事,便笑着道:“当然,谁都比不过娘子的慧眼。”
房氏得意的“嗯”了一声。
魏父接着道:“但这命也说不准,咱们给三郎测八字的时候,那道观真人也说他命硬,克家人克媳妇,只能无子无女孤独终老,现在又如何了?”
一提这事儿,素来都是见到道观寺庙都要烧香捐钱的房氏也有些愤愤不平:“这些当真不能尽信。”
魏父打趣道:“没准儿俩孩子命都硬,碰一起,反倒抵了去呢。”
房氏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乱说。”只是她心里也信了七八分。
转而想想,命硬也不是坏处,世道不好,命硬些起码自己好过。
一夜无话,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魏临穿戴好了朝服帽冠,早早的就出了门去上朝。
郑四安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便跟了上去,只是还没说话,一打照面,郑四安就愣住了,下意识问道:“将军,昨儿个没睡好?”瞧这眼圈黑的,挡都挡不住。
魏临闻言,先是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没什么,昨儿个夫人兴致好,拉着我背了一晚上的诗。”
郑四安:……
还是你们会玩儿。
却不知,这话魏临半点折扣都没打,霍云岚是真的拽着他躺到了榻上,然后一直在念诗。
从风花雪月,念到金戈铁马,魏临还只能睁着眼睛听。
谁让他忙不迭的答应来着呢?
又打了个哈欠,魏临便准备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沈山小跑着上前,行礼后道:“将军,昨天跟着的那人,有眉目了。”
魏临闻言,便止住了动作,让人把踏雪先牵走,自己则是让沈山上前,问道:“如何,他去了何处?”
沈山回道:“他很警惕,撞完窦家姑娘之后并没有去找谁,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大圈儿,最后进了个胡同的赌坊,再没出来,我们怕横生枝节,就把他拽出来了。”
“问过了?”
“问了,徐先生亲自问的,不到半柱香那小子就把什么都说了,他去赌坊便是因着吩咐他的那人给了他不少银钱,让他这个破落户得了比横财,便去挥霍了。”
魏临自然知道徐承平的本事,点点头,道:“说吧,是谁让他惹事儿的。”
沈山压低了声音,伸手指了指南边,轻声道:“康亲王的女儿,襄平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福团:不睡不睡不睡!
魏临:人之初,性本善……
福团:呼呼呼
霍云岚:相公,我想背诗给你听,好不好?
魏临:好好好
霍云岚:好,我背了,咱们先李白再杜甫,词也可以说一说的,预备,开始
魏临:……???
=w=
下面是可以看看也可以跳过去的小科普:
1、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赐萧瑀》李世民
2、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韩愈
第89章
魏临闻言,先是惊讶,而后便沉下脸色。
对于襄平郡主的事情,魏临并没有仔细打听过,可也零零碎碎的知道是和朱家有关。
至于其他,就是什么情什么爱的事情,魏将军不感兴趣。
可是,如今襄平郡主对着罗家下手,魏临必然是要过问的。
他神色深沉,低声道:“确定么?”
“千真万确,徐先生让那人把具体的时间地点都问出来了,我们派人去打听过,确实与他描述的一般无二。”
魏临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郑四安暗暗的念叨,这位小郡主当真蠢得可以。
之前拦住自己尚且能说是怒火攻心,借题发挥,本以为被大公主顶回去以后能好好反省,谁知道现在还变本加厉,居然还开始有预谋有组织的实施恶行了。
自己是屠户人家出身,后无倚仗,上无亲信,就算出了事儿也没什么可在乎的,罗家却和自己不一样,那是什么人家?都城里面出了名的高门,以前是出过宰辅的。
就算小郡主是王族亲眷,也不能随便招惹的。
如今这已经不单单是胆子大,而是脑袋笨了。
郑四安能想到的,魏临同样能想到,但是他却没有郑四安那般多的顾及。
在魏将军眼里,现在天大地大都比不过朝廷事务。
小郡主又如何?
就算是公主之尊,这般肆意妄为也没人能护得住她。
好在魏临还记着维护王室尊严,并未直接找上罗家,而是拽过了郑四安道:“你去找一趟安顺县主,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郑四安微愣:“为什么?”
魏临语气平缓:“罗兄的脾气我知道,要是直接告诉他原委,那人为了自家娘子,怕是能直接到王上面前告御状,到时候便是不可收拾了。你先去跟县主通通气,不管安顺县主寻大公主还是寻五殿下,总归是能有个说法,他们总不会帮着遮掩,就是要辛苦康亲王再登一次门,再道一次歉罢了。”
说起来,康亲王也是倒霉。
之前因着襄平郡主差点抓了郑四安和谢潇,堂堂亲王主动去找大公主,还在上朝以后跟魏临说了好一阵子话,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偿还儿女债。
不过退一步想想,襄平郡主被养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这债早还早了。
可是郑四安问的却不是这些:“我是说,将军,为什么要让我去?”这般紧要事,分明是将军去说更好些的。
魏临则是瞥了他一眼,一面翻身上马一面道:“王族的事情就该王族自己解决,外人总不好说话。”
“可……”
“你如今也算半个王室中人,别磨磨蹭蹭的,快去。”
郑四安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想起了自家成君,一想到他,郑四安的笑容就挡都挡不住。
而后便是忙不迭的离开,去了安顺县主府。
魏临见他听话,便不再多想,只管骑马朝着王宫而去。
待到了天色大亮,霍云岚才悠悠转醒。
虽然昨天她喝醉了,但是那米酒度数本就不高,又喝了解酒汤,到了晚上时候,纵然霍云岚背诗背的兴起,可魏临一直手上不停的帮她捏着穴位,如今醒来倒不觉得多难受。
但也因为并不算是全醉,霍云岚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搂着他要亲,说了一堆朝廷之事,最后还扯着那人背诗。
好像说的高兴,还提了两句“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之类的句子……
霍云岚只觉得脸上热的发烫,又羞又气,拽起被子就把自己的头蒙住了。
而后,就感觉到有谁在拽着自己的被子,耳边是奶声奶气的呼喊:“娘,娘,饿!”
霍云岚闻言,赶忙从被子里出来,拢了拢头发,然后才坐起来看向一旁。
而后就瞧着空着的另外半张床榻上,正坐着一个抱着球来回晃悠的小不点儿。
苏婆子撂下了手上的铜盆,笑着道:“早上小少爷吵闹着要找娘亲,我拗不过,便抱着他来了,没吵到夫人吧?”
“没有,不妨事的。”霍云岚笑了笑,然后将福团抱起来。
小福团软软的靠着霍云岚,嘴里嘟囔:“饿。”
霍云岚赶忙道:“苏妈去做些吃的来。”
“是。”
等苏婆子带着人将饭菜摆上桌时,霍云岚已经收拾一新,发髻精巧姿容妍丽,笑着抱着福团坐到了桌前。
福团乖乖张嘴等喂,霍云岚舀了一勺鸡茸粥,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确定不烫口了这才送给福团吃。
小福团虽然嘴里话多,脚下利索,但是吃饭从不用人催。
说吃就吃,能吃多少吃多少,胃口比谁都好。
霍云岚则是一面喂他一面道:“将军去上朝了?”
“是,将军一早就走了,让人不要来打扰夫人。”
“爹娘呢?”
“太爷和太夫人似是醒了,只是一直没让人来问,想来是体恤夫人的。”
霍云岚闻言,脸颊微红,嘴角微翘。
这便是她婆母好的地方,房氏从来都体谅几个儿媳妇,之前在魏家的时候就不曾让他们立规矩,哪怕在一个家里住着,但是除了晚饭要在一处吃外,房氏基本不干预他们院子里头的事。
这会儿想来也是念着儿媳妇,让她们多睡睡,这才不过来问的。
霍云岚轻声道:“婆母待我当真如对亲女一般,”而后声音顿了顿,“那将军呢,走的时候可留了什么话儿来?”
以前霍云岚从不问这些的,但是从五殿下说起漕运之事后,霍云岚就能感觉出些不同寻常。
之前更是与越衡一起入宫两日没能回家,霍云岚更是敏感。
即使魏将军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将军夫人照样能猜到些。
边境不稳,战事将起,这让霍云岚对自家相公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听到他出门也就多问问。
苏婆子没觉察出其中深意,只管笑道:“留话了。”
“说什么?”
“将军说,夫人昨天累了,要多歇歇,还说今天一定早些回来的。”
霍云岚一听这话,下意识地觉得口干。
确实是累,说了一晚上话谁不累?
但是魏临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深意,霍云岚也能听出来。
既如此,倒不如晚上等他回来,自己把昨天缺了的功课补上,这诗总不能白念。
耳尖微热,霍云岚低声道:“他早不早回我才不稀罕。”
但是苏婆子瞧着她脸上有着笑,显然是很欢喜的,这让苏婆子也很高兴。
将军和夫人和睦,对下人来说这就是好事了。
等喂完了福团,霍云岚也吃了口,便让人撤桌收拾,她则是抱上福团去了房氏那里。
刚进门,就瞧见了正坐在榻几旁边的虎头。
小虎头今天显然是刚一下学就来了,旁边便是他上学堂时背着的布包。
这会儿虎头专心致志的拿着笔,低着头,认真抄写着先生留下来的功课。
霍云岚便没有过去打扰,而是抱着福团走到了外间屋,对着上首坐着的房氏行了一礼:“娘福安。”接着又转头,和卓氏伍氏见礼。
两个嫂嫂起身回礼,卓氏怀里的小茂儿睁着眼睛,乌溜溜的眸子朝着霍云岚这边看。
倒是房氏见状,抬了抬手道:“以后在我屋里就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以前你们也没这么折腾啊?往后自在些,不然瞧得我头晕。”
伍氏闻言,立刻有了笑,凑到房氏身边笑道:“我就知道娘最体恤我们了。”
这话哄得房氏弯起嘴角,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刚来就灌我迷魂汤,滑头。”
伍氏则是一脸真心实意,她本就念着房氏,又惯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不多时就哄得房氏眉开眼笑,拉着她好一番说道。
卓氏和霍云岚在旁边笑着听,偶尔打趣两句,倒也和谐。
福团却并没看他们,只管盯着卓氏怀里的茂儿瞧。
昨天看到茂儿的时候,小家伙在睡觉,闭着眼睛,软乎乎的一个,虽然也很可爱,但是远不如现在的活泼。
茂儿还小,眼睛黑黑的,又大又亮,皮肤又生的白,缩在襁褓里往外看时,福团感觉无比亲近。
弟弟像什么呢……
对了,像奶糕,像极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那种软乎乎胖嘟嘟的奶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