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到了前院想进书房被苏培盛拦住了,贝勒府里别人也许还得给苏培盛三分薄面,秦嬷嬷却懒得理他。秦嬷嬷是从乌拉那拉府陪嫁过来的奴才,她的主子从头到尾都只有四福晋,进不了书房自己照样有办法请动四爷。
“主子爷,福晋那头还请您过去一趟。”不敢直接冲进去秦嬷嬷就跪在门口高声磕头请人,这要是换个奴才四爷都能一脚踹死他,偏生这是福晋的奶嬷嬷,真打出个好歹,福晋的脸面就算被自己扯光了。
四爷站在门口看着跪在地上挺直腰板的秦嬷嬷微微摇了摇头,还是妥协了往正院去,今儿倒要看看两个小格格进府到底是多了不得的大事,要让福晋这般三催四请。
第二十四章
见到四爷出现在正院门口, 院里的奴才们就先松了口气, 四爷没来福晋屋里就一直没动静, 连王嬷嬷也只能守在外面不准进去。
四爷一进院子站在里屋窗边的布尔和就知道了, 在奴才面前尚且能绷住情绪保持平静的四福晋颤抖着手抹了抹并无杂乱的鬓角, 又坐回椅上正对着门帘等着四爷进来。
“爷, 福晋在里间等着您呢。”秦嬷嬷想把四爷往里间领,可四爷却径直坐到堂屋上首,“秦嬷嬷, 你说福晋找爷有话说,现在爷来了去把福晋请出来吧,有什么话爷等着听。”
正房里屋就隔了一道帘子,四爷说的话福晋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布尔和知道今儿是自己非不肯让这事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去,可这人来都来了还要成心这么气自己, 这就是想给自己立规矩。想到这儿布尔和刚想起身出去又硬生生忍下来。都到了这一步, 要是这时候服软往后自己的话在四贝勒爷那儿就更不算话了。
“福晋,主子,爷都来了,您就先出去吧。服个软,和爷把话说开了就什么都好了。”秦嬷嬷知道布尔和打小就是个倔性子,原以为这些年嫁人了长大了就把那性子给改了, 没想到这回又倔上了。见布尔和绷着脸不出声秦嬷嬷难得的无礼一把抓住布尔和的手,“姑娘!这不是乌拉那拉府上,这是四贝勒府,您不能这样。”布尔和被秦嬷嬷温热的手掌握得回过神来, 侧头看着秦嬷嬷,乌黑的瞳孔恍惚了一下才又坚定起来,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抖了两下没说出什么话,只不过撑着膝盖站起来抬腿往外走时脚步宛如千斤重。
这时候四爷坐在外头心思反而定下来,夫妻好几年,乌拉那拉家的姑娘一直都是要名声要体面的性子,这回跟自己闹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落了她的脸面让她下不来台,既是这样那就干脆让她明白,四福晋的脸面到底是谁给的,又是怎么来的。苏培盛站在一边看着四爷翘着腿坐着,脚尖有节奏的点着轻松模样就打心底的佩服,这时候了怕不是还在心底想着哪曲中意的戏词呢吧。
“妾身给四爷请安。”两人除了刚成亲那段日子礼数周全,之后关上门来做夫妻的那还能日日循着礼数过日子。四爷看着从里间出来腰背挺得笔直给自己请安的福晋就知道她这是火气没消。果然也没等四爷说话布尔和就自顾自的坐到四爷侧边下首,“爷,您今天早上怎么没到正院来,昨儿不是已经应过妾身了吗。”
“福晋,爷说过后院的事你管着爷放心。”四爷把手边的茶盏放回茶几,磕出的声响不大不小却让布尔和跟着心头一跳,“昨天应下的事没来是爷给忘了,不过既是忘了的那就不是什么大事,福晋以为呢。”
四爷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子生冷劲,以前两人有矛盾的时候多是四爷板着脸说两句好话,虽不情不愿的但好歹有个姿态。可今天这样就是摆明了不想哄也懒得多说。
“妾身以为说好了的事就不该忘。”福晋颔首坐得更直挺,放在腿上的手把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才忍住了声音没发抖,布尔和心里那股劲让她低不下头来。“况且两位格格是额娘赐下来的人,您这样做叫我下次进宫怎么见额娘。”
“福晋!你!”四爷没想到她还会把德妃搬出来说事,蹭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福晋,“乌拉那拉氏,既是不该忘那你也记牢了你嫁的是谁,出嫁前教养嬷嬷教的是不是都忘光了。若是真不记得了,爷就再去内务府请两个嬷嬷回来好生学一学规矩,只要福晋不怕丢人。”四爷说完没再在正院多待一刻,直接回了前院书房。
“爷,您消消气,你千万消消气。”苏培盛捧着茶盏跟在气得在屋里直转圈的四爷后头,好几次差点和四爷撞一跟头。
“下去下去,在这儿跟爷裹什么乱呢。”四爷憋了一整天的气总算赏给了苏培盛,一脚就把苏培盛踹到门边。苏培盛得了赏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还不忘把门带上。门外刘玉他们扶起苏培盛,苏培盛摆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上神情自若,还能踹人就是还能发火能把火发出来那就是没事。
府里的主子吵得这么大,后院的女人一个个的都跟着夹着尾巴过日子。阿若让卿子留意着前面的消息,没想到消息没什么晚上的菜倒是丰盛了不少。
“怎么回事,你这是想让我一顿吃了半个月份例啊。”阿若看着一桌子还摆不下的菜觉得自己太阳穴鼓鼓的跳,这倒霉孩子怎么回事。
“主子,大厨房备好的。”卿子也觉得挺无语的,“厨房里说了,都是福晋那边赏下来的,两个新格格那边更多呢。”福晋不吃饭就把东西都赏给后院,说出去这叫什么事。再是奴才也不是你福晋的泔水桶吧,这事做得太膈应人。
阿若听了也觉得跟吞了苍蝇差不多,“你把平时不在份例里的菜挑出来放到小厨房去,明儿再一起倒了。”不想受福晋的赏那干脆别看见就行,总之没进自己肚子里都就都不算自己的肉。
阿若解决了送上门的菜便把这事抛在脑后不想了,一边吃饭一边听卿子说打听来的事。“福晋真一天没吃东西啊。”阿若说这话又叫满儿盛了碗汤,现在自己最喜欢用巧儿,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习惯满儿伺候,不为别的,巧儿在总是这也不好多吃那也吃上点就够了。还是满儿好,自己想吃什就能吃什么。大概是不用操心福晋那边的晚膳,厨房里的汤明显比平时做得好,阿若没忍住多喝了两碗。
“大厨房的人说的,说是晚膳送过去打都没打开又提回来了。送膳的太监说正院里现在连个敢大喘气的都没有。”卿子现在喜欢泡在厨房那头,这府里什么时候都离不开吃这一字,把厨房摸透了该知道的消息就都能知道。
“那四爷呢。”喝完最后一口汤阿若放下碗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太饱了,要不然不能问怎么蠢的问题。四爷府里别的都能打听,就主子爷的消息谁都不敢乱传也都打听不到。前院的人跟后院几乎没什么交集,伺候四爷的人哪怕就是个洒扫太监那嘴巴也紧着呢。
卿子抬头看了阿若一眼就知道主子没想真从自己这儿知道四爷的消息,就嘿嘿笑了两声。
“行了,在我这儿装什么老实啊,装也装不像。”阿若挥挥手让卿子赶紧下去,在外头溜达一下午赶紧下去歇着去。
卿子刚打了个千准备下去,小院打听不到行踪的四爷就进来了。谁也没想到今天四爷还能有兴致到后院来,刚吃完饭一桌子的盘子也都还没收拾。
“你吃你的,不着急。”四爷说着话就往里间去了。阿若让巧儿赶紧泡茶伺候,自己吃饭染了一身的味总要换身衣裳再进去。
当年分院子的时候阿若这头就没李氏那边宽敞,这正屋的里间自然也就不大。四爷没让巧儿伺候,自己脱了外袍随手一放就倚靠到阿若平时最喜欢的靠枕上,这才稍稍舒坦了些。自己就是在书房里待烦了,思来想去竟是除了阿若这里还真没找到好去处。今天白天去福晋院子的时候,要是福晋能多问两句今儿什么事才把昨天答应她的事给耽误了,自己也不至于一点脸面都不留给她,偏生自己这位福晋就是一个台阶都不肯给。
“爷,这时候过来吃饭了吗,小厨房还备了些粥,您要不要吃一点。”阿若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就进来了,进来之前苏培盛就拉着自己说四爷晚上也一点东西都没进。
“吃了。”四爷不想跟阿若说自己今晚吃了没吃,他拉过阿若躺在自己身侧,难得的把头埋在阿若肩窝什么也不做。阿若微微侧过身子回抱住四爷,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肩膀。
“爷,是不是外边的事累着了。”阿若记忆里这样的四爷只在阿哥所的时候出现过,这么久阿若记不得到底是什么事了,不过总逃不过上书房那群不省心的兄弟和四爷那天底下最尊贵的阿玛。
“你又知道了,多嘴。”埋在自己肩头的四爷说话闷闷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阿若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爷,您可比奴才还小一岁呢,我怎么就不知道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记起两人的年纪,主要是四爷总一副老成模样,阿若跟他一起久了只觉得自己得仰着头够他,哪还记得自己与四爷其实还算是姐弟恋。
四爷啧了一声抬头盯着阿若,怎么就这么会顶嘴。阿若扶着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四爷,也不怕他皱眉的样子伸手抚在他眉间,四爷看着眉目舒朗的阿若一时就不想动了,两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说话直到屋里的烛芯垂落屋里突然暗下来,四爷才回过神来又躺回榻上。
阿若起身拿剪子拨了拨蜡烛,四爷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阿若突然开口,“皇阿玛说过阵子要南巡。”
“啊?”阿若没想到四爷没头没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刚回来吗,又要出门啊。”本来在府里就无聊得紧,四爷再一走就更没意思了,想到这儿阿若话里就带了两分埋怨。
“怎么了,舍不得你家爷出去啊。”这事今儿回来都没来得及跟福晋说,不过说了也没什么用,左不过是说几句那是皇阿玛看重的吉祥话,再问问自己出门带上哪个伺候。上回南巡带的就是福晋身边的丫头,一路上哪有闲暇大多时候只把人当丫鬟用,再回来福晋也没让她们回正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了个院子住着。
“谁舍不得了,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这话阿若说得违心,后世那就是去地球另一边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回,这地界,去趟永定河也要这么久,那南巡,恐怕能从春天巡到秋天去。
“还嘴硬,你看你这模样,嘴撅得能挂茶壶了啊。”四爷不再逗她,“这回带你出去,你准备准备,别声张。”阿若还背对着四爷挑着烛芯,四爷这话一出差点把整个烛芯都给掐了。“真的?”
“爷说话什么时候还有假的。”四爷看着阿若听到消息神采飞扬的模样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爷,咱们说好了啊,不许变。”阿若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让四爷签字画押,“就知道四爷最好了。”四爷听着阿若稚气话直摇头,就这模样还好意思说比爷大一岁,且还没长大呢。
第二十五章
不管阿若平日里多低调, 四爷跟福晋吵过之后当晚就去了她那儿的事还是叫后院其他女人都有了共识, 四贝勒这是要专宠宋氏。尤其两个新来的格格, 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四爷再进后院, 实在坐不住的喜塔腊氏一大早就找上石氏到阿若这儿来了。
阿若的院子很少来客人, 至今接待过的也就一个李氏。可人家再是与自己不合也是相处多年的老熟人了, 而且人家多上道,来的时候都会避开饭点歇息的时辰,哪像这两位刚上道的格格, 阿若觉得自己眼睛都没睁开还迷糊着,满儿就来回禀说两位格格想来给庶福晋请安,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既然人都来了,想不想的还能真不叫人进来?所以这会儿阿若就只能一边想着小厨房里还热着的早饭一边对着两个小孩子商业假笑。
“早就想来给庶福晋请安,就是刚进府一直没能腾出空来, 还望庶福晋莫怪罪。”喜塔腊氏说话的时候头微微仰着话尾不自觉的有些往上扬叫人听着平添了两分傲气, 十七岁的女子正是水灵的时候,喜塔腊氏又是一副好模样,这幅模样说真的还就是惹人喜爱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你们刚进府多的事要忙的地方,要我说咱们什么时候都能见,也谈不上请安不请安的。”阿若已经听到自己肚子在咕噜咕噜叫了, 以前上班的时候还总是省过早饭这一顿,现在天天规律得不行,这要让自己不吃东西还真受不了。
阿若说话的时候喜塔腊氏一直在打量这位宋庶福晋,刚进府那晚自己坐在屋里等了贝勒爷一整晚, 直到天亮也没把人等来。自己与石氏共一个院子,一整晚院里都没动静那就是四爷根本没来。原以为是白天福晋的事四爷肯定留在福晋那儿,没想到丫鬟去大厨房领膳的时候就听说了,四爷当晚是宿在宋庶福晋那里了。要说自己对宋氏的印象还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模样不错可出身不高,年纪也不小了还不像那位李格格有子傍身,唯一的优势便是最早跟着四爷,这么看来这位四贝勒爷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听庶福晋这么说我也就安心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一见庶福晋就觉着亲近,若是庶福晋不嫌弃,往后我便常常过来伴着庶福晋,您看行吗。”这话若是娃娃脸的石氏说出来阿若可能还能接受,但是这话是从原本就姿态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喜塔腊氏嘴里说出来阿若就受不了了。难怪她觉得亲近啊,谁看着自己不亲近呢。
“后院里这些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都亲近了。”阿若不硬不软的把话顶了回去,又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石氏,“要说亲近啊,还是你与石妹妹亲近,一起进府又在一个院里住着,这都是难得的缘分。”
石氏像是没想到阿若会主动提起她,一下子脸颊都红了。小姑娘年纪小四爷又不像当年原身刚认识的时候也还是个未经是的阿哥,这样的小孩子就算要伺候人恐怕也得等两年,所以石氏一点都不急。只是今早听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喜塔腊氏自己不大想多打交道,这会儿正好在庶福晋这儿不如问问她。
“庶福晋,今天早上听奴才们说,贝勒爷要跟着圣上南巡,是真的吗。”石氏说话声不大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说完脸上就更红了,阿若看着她这模样都觉得自己就像那可吓人的怪阿姨。
南巡的事第二天府里就都知道了,不过四爷说好要带自己出门的事阿若谁都没声张,这几天连收拾都没打算收拾,就怕传出什么风惹了福晋的眼。“是有这事,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奴才们说的许是算不上数,正好来给庶福晋请安便想问问。”石氏老这么低下头羞怯的模样让阿若有些牙疼,这跟自己说话都这样,那要见了四爷可怎么办啊。
“你们刚进府肯定是什么都不怎么熟悉,往后时常去福晋那儿请安,久了也就好了。”阿若委婉的劝她们多去福晋那头,自己这庶福晋说白了也和她们一样都是府里的奴才,把心思放在自己这里真的毫无出路。这话喜塔腊氏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宋庶福晋是没看上自己的投诚,既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坐了没多久就拉着石氏告辞了。